第52章

戰報像雪片一樣飛來。

燕伯弘一入昌北,便和紮布剛打了一場遭遇戰,紮布剛骁勇,兩軍各有死傷,不過也挫了轶勒嚣張的氣焰。

旋即雙方一攻一守,燕伯弘兵分兩路,一路由霍安慶領軍,直插被轶勒占領的梁豐,而他則固守昌北,吸引紮布剛主力。

兩軍在昌北膠着,紮布剛久攻不下,而燕伯弘也被迫在原地無法動彈。

信使每日往返,将最新戰報呈上,而南衙禁軍的部分精銳也早已被混編入燕伯弘的羽林軍中,黑閃往返于京城和昌北之間,為霍言祁帶來最隐秘的軍報。

戰事一膠着就膠着了近一個月,朝中大臣漸漸有些人心惶惶了起來。

與此同時,嶺南傳來戰報,前朝餘孽起兵造反,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找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說是前朝流落在外的皇族,在盛陽公主的輔佐之下,起兵造反,來勢洶洶,一時之間,來勢洶洶,占領了臺武大半地方。

街頭小巷流言四起,天有異象,國有異動。

燕恣坐在亭臺前,仰頭望着天空。

已經入秋了,往年這個時候,已經是金秋送爽,秋雨綿綿,涼風習習了,可時至今日,這日頭依舊毒辣,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下雨了。

就算燕恣不懂農事,也知道這是農家大忌,這兩個月,是稻子成熟的季節,這樣的氣候,一季稻必然欠收,而晚稻說不好要弄得顆粒無收。

自從嶺南戰事一起,京城的進出便被嚴格管控了起來,消息的傳遞難免滞後了一些,洛安山莊那裏的收成不知道怎樣?他們蓄水的那個低谷有沒有派上了用場?

更讓人憂心的是在昌北的燕伯弘,不知道這一仗要打到什麽時候,要是入了冬那就不好辦了,不僅冬日的軍需是一大筆開支,惡劣的天氣更将會是讓大梁軍隊頭疼的一件事情。

錢秦急匆匆地跨入了庭院,遞給燕恣一封信,是曲寧送過來的。

燕恣拆開一看,那信的落款是前日的了,曲寧在信裏誇她有先見之明,天氣幹旱,土地龜裂,幸好那蓄水的低谷和溝渠派上了用場,現在應該能支撐到晚稻成熟收割。

“我還以為洛安江的水能引上來灌溉呢,沒想到,這邊的地勢高,如果從洛安江引水那可是一項大工程,也就是我們莊裏的這一片地靠着這個低谷的水還能有救,其他地方欠收很嚴重,今年看來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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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寧也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字裏行間流露出了幾分擔憂。

燕恣收了信,沉思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去。

錢秦追了過來,神情緊張地道:“公主殿下,你要去哪裏?京城封城了。”

“什麽?”燕恣愕然停住了腳步。

“信王殿下今天剛下的命令,緊閉城門,防止流民和奸細入城。”

燕恣到了南城門口,往日行人如雲的京城街道顯得空空蕩蕩,客商雲集的繁華景象已成昨日黃花。

霍言祁正在巡查城防,兩個人一起登上城樓,只見近百號人聚集在城門下,衣衫褴褛,有幾個膽大的正抄起泥塊和石頭往城牆扔。

士兵們一呼喝,他們便逃走幾步,見沒人追出來,又哄鬧了起來。

一絲不安從心底浮起,燕恣不解地問:“為什麽要封城?城裏的富戶不是有施粥的攤子嗎?”

“流民一入城便很難控制,看這天氣,只怕會越來越多,嶺南和轶勒的奸細不得不防。”霍言祁無奈地道。

“那他們聚集在城門外,人一多,豈不是更會鬧事?”燕恣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予墨在朝堂上也提了,信王殿下商議後,決定把施粥的攤子擺放到城外去,這樣即能确保京城安全,又能幫助那些流民。可現在看起來,那些富戶都有些怕了,索性都不施粥了。”霍言祁盯着看了一會兒,霍地轉過身去。

“你去哪裏?”燕恣急急地問。

“去找信王殿下,這樣封城不行,只會弄得更加人心惶惶,”霍言祁眉頭緊縮,“長此下去,更會激成民變。”

“別去了,他早上剛下的命令,現在要改,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嗎?”燕恣靜靜地看着他。

“那怎麽辦?”霍言祁思索了片刻道,“不如讓官府出面施粥?”

“我有個主意,”燕恣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只是這下……曲寧要罵死我了……”

燕恣修書一封讓人帶給曲寧,裏面詳細地說了她的計劃,她将引導流民前往洛鎮,讓曲寧務必想些活計讓他們有點事情做,開溝挖渠、開荒墾地、秋收翻地什麽都行,工錢不用多,幾個銅板便可。莊裏的存糧雖多,但不要一下子都拿出來,按照一年和千人的份額,每日定量施粥,分散流民,山莊的護院要嚴加看守,嚴防有人聚衆鬧事……

她一條條列了足足有十多項,末了還叮囑了一句,莊裏那會兒種的洋芋可以收了沒?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又多又快?如果真的是,那可正好派上用場了。

等了兩日,算算曲寧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燕恣便讓人出城發了小箋,憑此小箋按上手印後,便可去安陽公主的別莊洛安山莊領取免費口糧,有力氣者還可憑幹活賺錢。

一開始,信的人沒幾個,去探聽消息的居多,到了後來,城門口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少,倒是真的都往洛安山莊去了。

燕恣不方便出城,便命錢秦去了一趟洛安山莊,錢秦回來後告訴燕恣,曲寧在山莊外面用搭了一溜兒的帳篷,登錄、施粥、領活,按照活計的類別将流民安置在南北西等三處不同的地方,每處選拔一個火長管理,井然有序。

“景少爺也在幫忙,曲莊主說了,讓你放心,家裏的銀子和存糧,再加上那些洋芋,來個幾千人也不怕,再不濟還有景福商會,他們等着陛下凱旋歸來的那一天,大家一起到洛安山莊痛飲。”錢秦如實回禀。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這流民之禍暫時算是可以喘口氣了,接下來只能祈求老天爺開眼,趕緊下幾場雨,不然災荒四起,就算再有十個洛安山莊都不夠用。

燕伯弘不在,燕恣連入宮請安都沒了興致,不過,洪婕妤每日都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若是她再不去安慰,只怕洪婕妤沒幾日就會被憋瘋了。

這日她剛從洪婕妤的偏殿裏出來,迎面便碰上了俞淑妃。

俞淑妃還是老樣子,衣飾華麗,眉目傲然,見了她連眼皮都沒擡上一下。

燕恣讓在路旁,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淑妃娘娘”。

俞淑妃這才拿正眼瞧了瞧她,從喉中擠出了一絲笑來:“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安陽公主,怎麽看起來這麽憔悴?難道居然有人敢得罪安陽公主不成?”

燕恣眨眨眼,一臉的困惑:“咦,這幾日只怕全大梁上下都吃不好睡不好吧?誰不替父皇禱告到深夜?”

俞淑妃的臉色一變:“本宮日日在雲福宮替陛下念經求佛,祈求陛下平安歸來,你休要呈口舌之利。”

燕恣忽然覺得有點無聊,無奈地道:“淑妃娘娘,父皇還在邊境征戰,我們倆就別在這裏鬥嘴了,你大人大量,別和我這個小輩計較,行了吧?”

俞淑妃輕哼了一聲,眼中利光一閃而逝,緩步走到她身旁,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安陽,你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敢鼓動陛下禦駕親征,陛下無事便好,若是有個萬一……”

她的尾音拖得長長的,帶着幾分惡意,說罷便輕笑一聲,揚長而去。

燕恣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股不安襲上心頭,難道說,俞淑妃這是在網羅她的罪名?難道她居然預料到燕伯弘會有回不來的可能嗎?難道說燕成璋一力請戰,又極力勸阻燕伯弘親征,只是算準了燕伯弘的心理嗎?

她一整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晚膳的時候,才想起今天霍言祁居然沒有出現。

自從燕伯弘出征後,霍言祁幾乎每日晌午都會來公主府小坐,為她帶來每日的戰報,加以分析,兩個人在一起聊聊,好像能把那種等待的焦灼和惶恐沖淡不少。

燕恣有些心焦了起來,匆匆用了點晚膳,便到大門口張望了起來。

她琢磨着這是不是有什麽急事把霍言祁絆住腳了,要不要親自去衙門裏瞧一瞧……

不遠處有人疾步而來,燕恣定睛一看,正是霍言祁的親衛章合。

“公主殿下,将軍正在景福樓會客,請公主到樓中一敘,說有件東西公主見了一定會喜歡得很。”章合恭謹地道。

燕恣納悶地道:“是哪個客人?什麽東西這麽神神秘秘的?”

“将軍說要給公主一個驚喜,公主到了樓裏便知道了。”章合笑着道。

雖然是霍言祁的邀請,錢秦還是很小心地安排了好些個侍衛的人手,一路随着章合到了景福樓,上樓到了包房外。

章合推開門,怔了一下,屋裏沒有霍言祁,只見春香樓的紅绡正一個人坐在桌旁自飲自斟,另一個位置則擺放這筷盞,酒盅裏只剩了半杯酒。

燕恣定定地瞧着,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這就是你們将軍說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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