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此去嶺南,終于明白我負他良多,只願于昌北同生共死,也不願茍活于京師,小恣,珍重。”

眼淚從燕恣的臉上滑落,她不知道是該慶幸母親終于想通,還是該難受父母都将離她而去的可能,如果燕伯弘真的陣亡,想必晏若昀也不會獨活。

“有我呢,”好像看透了她心中的念頭,霍言祁的手臂略略收緊,“我會陪着你。”

燕恣揚起臉來看着他,淚中帶笑:“是嗎?到時候不會有什麽紅绡含婧忙于應付嗎?”

霍言祁懊惱地輕嘆一聲,在她耳垂上輕咬一口:“你是準備拿這事說一輩子了嗎?”

燕恣的耳根敏感,癢得不由得瑟縮了一下鑽進了他的懷裏,悶笑了片刻便不出聲了。

“怎麽了?”霍言祁有些擔憂。

“霍小哥,”燕恣的聲音鄭重,“我們倆要好好的,不要像父皇他們那樣,浪費了了這十八年的大好時光。”

霍言祁沒有出聲,只是捧起燕恣的臉來,凝視着她。

目光缱绻而堅定。

燕恣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來吧,霍言祁,讓我們來打贏這最後一仗!”

天空陰雲密布,秋風瑟瑟。

朝臣們站在金銮殿上,神情各異。

那張代表最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尚在,龍椅上的人,卻要換了。

随着內侍的一聲唱喏,燕成璋從內殿走了出來,坐在了龍椅下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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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便有禮部侍郎出列,讀了一篇早已寫就的勸說書,從江山社稷到黎民百姓,言辭懇切,再次懇請燕成璋繼位。

緊接着,十多名朝臣長跪不起,贊同禮部侍郎的奏折。

沒過多久,大殿上便跪下了二三十個人,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剩下的一些都看向那三位德高望重的監國大臣,顯然,就等着他們最後的意見了。

俞舟的資歷最高,輩分上更是燕伯弘和燕成璋的長輩,迎向燕成璋的目光厲聲道:“信王殿下,到了今日難道你還要推脫嗎?大梁無主,只怕要被轶勒和各地藩王乘虛而入,請信王殿下即刻登位,重整旗鼓,抵禦外敵!”

傅澤行和寧則棟互望一眼,心中都暗自着急,如果燕伯弘身死,燕允彧入朝時日尚短,且昔日纨绔成風,燕成璋即位的确衆望所歸。他們也不知道燕恣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如果她要反對,今日為什麽沒有出現在這大殿上?

“臣以為,信王殿下登位乃是大事,不宜如此倉促,前線戰報瞬息萬變,我等需靜下心來,以西北之戰為重,旁的暫不分心為宜。”傅澤行婉轉地道。

“那照傅大人的意思,是任憑這大梁無主,然後讓那些藩王起了異心,反倒有利于大梁,有利于戰局不成?”俞舟的語氣咄咄逼人。

寧則棟面色凝重:“俞大人,我也以為軍報有些蹊跷,陛下失聯多日,霍将軍難道就沒有援馳?怎麽就一下子傳來了陛下陣亡的戰報?”

秦振弗急了:“寧大人,你這是何意?難道我能用陛下的生死來開玩笑不成!”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陛下的生死,需慎之又慎,信王殿下你以為呢?”寧則棟看向燕成璋。

燕成璋盯着寧則棟,眼眶一下子紅了,聲音嘶啞:“寧大人……我多希望是那戰報錯了……只是……我已經反複讓秦大人核查過了,确認無疑,縱然我有千般不願……父皇他的确……離我們去了……”

寧則棟心中一恸,掩面哽咽了起來。

“信王殿下,多說無益,大梁危急,陛下出征前便令你代理朝政,陛下身亡,你即位重望所歸!”戍衛軍副統領陳瓒出列,“時不我待,不必再拖拖拉拉的,誰人不服,站出來便是!”

底下一片靜默。

一旁的衛予墨心中一沉,看起來,今日若是有人反對,燕成璋是打算學燕伯弘的黃袍加身,直接肅清異己了!

他咬了咬牙,正要上前,卻被傅澤行擋住了身形,沖着他暗中搖了搖頭。

陳瓒帶頭跪倒在地,身後一溜兒跪倒了一排人:“吾皇萬歲……”

話音未落,一個清脆而略帶促狹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陳将軍,你這樣氣勢駭人這是要将大皇兄往什麽路上推啊,我怎麽記得奉命守衛京師不是你啊?”

陳瓒和朝臣一窒,齊齊朝着身後看了過去,上面燕成璋的臉漸漸青了起來,冷冷地道:“皇妹你來這裏做什麽?你一個黃毛丫頭,對政事指手劃腳,簡直贻笑大方。”

燕恣舉步往大殿裏走去,神情坦然,面帶微笑,在一衆朝臣間面不改色:“大皇兄,請恕我逾矩,你說的核查,不會就是再炮制了一份軍報吧?我這裏倒是截獲了一封密信,要不要拿出來讓衆位大臣一起合計合計呢?”

天空中黑沉沉的,偶有幾只孤雁哀鳴着飛過。

正陽門外,數隊整齊的北衙禁軍刀槍凜冽,齊刷刷地圍着宮牆。

守着正陽門的侍衛有些納悶,其中一個憋了一個時辰終于憋不住了,小聲問身旁的同伴:“今兒個這是怎麽了?來這麽幾千號人。”

那同伴神情緊張,目不斜視:“今日戍衛軍副統領陳将軍也進去了,戍衛軍幾千號人也守在門外呢。”

“這是要封宮起禁的架勢嗎?難道說……”侍衛打了個寒顫,說不下去了。

同伴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看着那群面無表情的軍隊士兵,再看看自己這幾個人,咬着牙道:“靜觀其變。”

話音剛落,便見不遠處一陣塵土揚起,馬蹄聲仿如雷鳴般席卷而來。

北衙禁軍中立刻有人迎了上去,高聲叫道:“來者何人?請速速下馬,不然刀剪無眼,格殺勿論!”

一聲馬鳴,為首的一匹黑馬揚起馬蹄,傲然而立,騎在馬上的一名黑衣人冷肅蕭殺,朗聲叫道:“霍言祁在此,爾等快快閃開!”

迎上去的是北衙禁軍的一名校尉,聞言打了個寒顫,硬着頭皮道:“霍将軍,今日奉呂将軍之命,皇宮宮禁,任何人不得出入,還請霍将軍改日再來!”

霍言祁冷笑一聲,擡手将一塊腰牌在他面前一亮:“陛下欽賜,随時進出,今日就算信王殿下下令,也無法阻攔。”

那校尉的臉色有點發白,卻攔在面前不肯放行,旋即,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北衙禁軍副統領呂盛領着一隊人飛速而至,在馬背上沖着他一抱拳:“霍将軍見諒,今日确實不能放行,不如霍将軍移步到兵部喝杯茶,我去請信王殿下出來。”

霍言祁銳利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一道利刃,他森然地扯了扯嘴角:“陛下不在了不過這麽幾個月,你們這就準備抗旨了不成?”

呂盛心中一寒:“末将奉命行事,還請霍将軍不要咄咄逼人。”

他一揮手,手下的北衙禁軍和戍衛軍緩緩地靠了過來,在皇宮前形成了道道黑壓壓的屏障。

霍言祁高舉腰牌,環顧四周,高聲傲然道:“戍衛軍聽令!我奉陛下之令掌京畿安危,你等擅自離防,已違軍令,立刻回原位待防,既往不咎,否則一律以叛兵論處!”

他的聲音威嚴,神色冷厲,戍衛軍在他數月的整治下,原本便令行禁止,此時不由得面面相觑,神色猶豫了起來。

霍言祁腳下一夾,那黑馬猶如離弦之箭,朝着前方疾馳而來,他一彎腰,手從後背探出一根金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只聽得“嗖”的一聲,那金箭猶如閃電,直奔呂盛而去。

倉猝之下,呂盛只來得及往旁邊一避,金箭“噗”的一聲紮入他的肩膀,他痛得一歪,跌下馬去。“射箭!阻截!“他的腳挂在馬上嘶聲叫道。

“我有軍機秘情禀告監國大臣,膽敢延誤軍機者死!”霍言祁手中銀槍一舞,整個人直奔禁軍而來。

“延誤軍機者死!”他的身後呼喝聲猶如雷鳴,跟着他如潮水一般湧來。

眨眼之間,北衙禁軍便被他沖開了一道防線,混亂一片。

“皇妹你逾矩了。”燕成璋的臉一沉,“軍國大事,由不得你過問,廷衛何在?請公主回府。”

侍衛應聲而上,便要去抓燕恣的肩膀。

“大膽!”燕恣揚起手來便朝那個侍衛一掌撸去,“啪”的一聲脆響,“我乃父皇親封安陽公主,誰敢放肆!”

那侍衛捂着臉愣在原地,向燕成璋看去。

寧則棟慌忙進言:“殿下,公主也是為了陛下,一片好意。”

工部尚書也上前勸阻:“陛下生前最為疼愛公主,公主說不定有什麽其他見解,聽也無妨。”

燕允彧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此時也站了出來,冷冷地道:“皇兄,你做別的我都沒意見,只是你不要欺負安陽。”

燕成璋臉色鐵青,眼神晦暗:“皇妹,你道聽途說就不要在這裏惑衆了,當初你一力贊同父皇親征,如今父皇身死,你非但沒有半點愧疚之心,反而變本加厲,這是妄圖把大梁弄到破國不成?”

“大皇兄,有人截獲紮布剛的密信,要求割讓西北五城,退兵議和,不然便揮師南下直取京師,你說他有什麽資本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呢?”燕恣的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朝臣們頓時交頭接耳,面帶驚愕之色。

“燕文岚,我原本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處處忍你,你卻如此惡毒。諸位愛卿,安陽公主和嶺南餘孽勾結,慫恿父皇出征,害父皇戰死,現在又來血口噴人,就是為了和她母親一起複辟前朝,你們知道她的生母是誰嗎?她的生母就是前朝盛陽公主!”燕成璋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森然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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