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轶勒和大梁結為友邦,轶勒二王子來訪,于當日觐見梁元帝燕伯弘,遞交國書後正式向大梁求親,求娶安陽公主。

“……吾與陛下于子陰山結緣,幸得陛下親口允諾親事,千裏奔赴,得見心中摯愛乃安陽公主,欣喜若狂,此乃上天所結之緣分,吾必将安陽公主視為珍寶,今生只娶一人……”

朝堂上,辛子洛言辭懇切,更對燕伯弘執以晚輩之禮,謙恭溫文,贏得了滿朝文武的一致贊譽。

霍安慶和他在西北打過交道,還不知道此人是自己兒子的情敵,更對他贊賞有加。

燕伯弘坐在龍椅上,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當初在子陰山下得到傅恒的那封書信,他心灰意冷,身染重疾,雖然竭力将紮布剛引入了他的計中,卻無力反撲,最後一次在子陰山中和紮布剛狹路相逢,被他一箭射中肩膀,差點身死。

是辛子洛暗中相救,此後更是夜訪營帳,和他定下了裏應外合之計,這次能夠徹底将轶勒打敗,裏面不乏辛子洛的功勞。

兩人挑燈夜談之時,辛子洛向他讨要了個賞賜,說是有個心上人在大梁,是普通人家的女孩,等他收拾完紮布剛便要回去求親,他生怕父汗不喜心上人的出身,也怕她沒有地位在轶勒受到輕鄙,懇請燕伯弘屆時親自賜婚,并安上一個郡主或是公主的名分,以免她受到一星半點的委屈。

此事于大梁有益無害,燕伯弘滿口應承,并贈了一塊玉佩作為信物。

可一眨眼之間,老母雞變鴨,辛子洛的心上人成了燕恣,他金口玉言已經允婚,連信物也給了,這可如何收場?

燕伯弘何等人也?避重就輕,使了個“拖”字訣,立刻告病兩日,招待辛子洛的事情交給了禮部,兒女的親事,就随他們自己去折騰吧。

春暖花開,景福樓前賓客盈門。

曾經的蹴鞠五人小隊加上一個編外的曲寧,坐在三樓最大的包房裏,連上各自伺候的家仆,把偌大的一個包房擠得滿滿當當的。

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小小的一間包房,雲集了大梁和轶勒最頂尖的青年才俊。

當日要趕走轶勒恢複西北河山的誓言猶在,今日便能應誓重聚于此,燕恣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就連那莫名被定了親的糟心也淡了許多。

不知道是給燕恣面子,還是發自內心,幾個人觥籌交錯,笑談晏晏,看起來一派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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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最能說話的還是曲寧和燕恣,從西北的那場大戰說起,聊到京城曾經千鈞一發的危急,景

铄和衛予墨插上幾句,辛子洛偶爾點頭應和,而霍言祁不太說話,卻也神情專注。

幾個男人飲酒,燕恣喝了幾口便在衛予墨和霍言祁的眼神下被迫放下了酒杯,改用景铄讓大廚為她特意調配的蛋茶,據說此茶出自嶺南,用滾燙的茶水沖調攪拌均勻的生雞蛋而成,在景福樓的大廚手下,那蛋茶又加入了紅棗,色澤淺淡,香氣撲鼻,一入口甘甜香美,燕恣沒一會就喝了好大一壺。

喝得多了,燕恣覺得有些腹脹,随便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原本聊得正歡的人一下子沒了聲息,包房裏沉默了片刻,曲寧嘿嘿一笑道:“小辛哥,你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轶勒的二王子,當初居然還和我們一起踢那幾個轶勒人,你心裏得多不是滋味啊。”

辛子洛面不改色地道:“我身上流了一半大梁人的血,更有義務為父汗教訓那些為非作歹的下屬。”

“這你就不仗義了,小恣可是實打實的大梁血脈,你怎麽忍心讓她去你那西北苦寒之地忍受日曬風吹?”曲寧話鋒一轉,變了味了。

“小恣嫁過去就是最尊貴的王妃,怎麽可能會受日曬風吹?”辛子洛反駁道。

“子洛,你既然已經身為王子,就別和我們來搶小恣了,”景铄接茬苦口婆心地勸道,“要知道,小恣現在可是景福商會的小東家,她要是成了轶勒人,我連賺銀子的勁兒都沒了,這不是為你們轶勒做嫁衣裳嗎?”

“你們商會一年給小恣多少紅利?我倒給你總成了吧?”辛子洛惱道。

“讓我算算,”景铄面不改色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金算盤,噼裏啪啦幾下,“總有個幾十萬百萬兩吧。”

辛子洛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臉色都變了:轶勒向來以馬背游牧為主,若是百萬兩白銀,足足抵得上大半年的收入了。

“不知道子洛你什麽時候付?到時候是你送過來還是我來拉?雖然我舍不得小恣,不過你若是付得出這麽多銀子我就暫時不發表意見了。”景铄笑吟吟地道。

辛子洛擡手摸了一把額頭上滲出來的薄汗:“這個……讓小恣決定就好。”

曲寧趴在桌上哈哈大笑了起來:“喂,子洛,小恣還沒嫁給你呢,你別慌。不如這樣,我們把這一年的紅利給你,你就別打小恣的主意了怎樣?”

衛予墨在一旁忍俊不禁,舉杯沖辛子洛示意:“子洛,來,喝酒幹杯。”

辛子洛瞪了曲寧一眼,連忙舉杯一飲而盡:“多謝予墨。”

衛予墨誠懇地看着他:“子洛,你我相交原本赤誠,我就直說了。小恣她的性子跳脫肆意,不适合被你困在轶勒,她的根在大梁,她的父母親朋都在大梁,她所有的聰慧只有在大梁這片土地上才會熠熠生輝。你若是強行要求陛下金口玉言,履行婚約,只會對小恣傷害更深。”

辛子洛的手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我不會拘着她的,更不會有別人膽敢拘着她。”

衛予墨的神情坦然:“可小恣心裏喜歡的人不是你!我們都喜歡小恣,可我們更願意看她快快活活的,她喜歡誰便去喜歡,肆意随心,這輩子都當得起當初她母親為她取的這個名字。”

曲寧鼓起掌來:“說得好,當浮一大白!”

他舉起杯來,在每個人的酒杯前敲了一敲,酒杯叮咚作響,甚是熱鬧。到了霍言祁跟前的時候,他哼了一聲:“霍小哥,咱們可不是幫你,咱們幫的是小恣,要是以後你欺負小恣,咱們這幾個全饒不了你。”

霍言祁瞟了他一眼,緩緩地舉起杯來:“怎麽饒不了我?”

曲寧撸起袖子道:“怎麽,你還想試試不成?我雖然打不贏你,可我膈應你一輩子。”

霍言祁舉杯一飲而盡:“今日你們都在這裏,我霍言祁和以前一樣只有一句話,這輩子我認定了小恣,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何種狀況,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

其餘幾個都叫了一聲好,跟着一起一飲而盡,只有辛子洛,冷冷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言盡于此,”衛予墨輕嘆了一聲道,“你若是想見小恣郁郁寡歡黯然神傷,你便固執己見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燕恣回來了,五名男子不約而同打住了話題。

燕恣一在,話題便重新輕松愉悅了起來,只是辛子洛心裏很是郁悶,這什麽時候霍言祁把這幾個人的心都收服了?他留了幾分心眼暗中觀察,燕恣明明看起來很是開懷,哪有他們說的那種暗自難過的神情?這說明她對霍言祁的感情也不過如此,他為什麽不能把燕恣搶過來?等兩人成了親把這兩年的時光彌補上,燕恣一定也會喜歡上他的!

一行人吃了飯,看了戲,賞了景,一直等到用罷晚膳,景铄幾個才一一告辭。辛子洛和霍言祁兩個人一路送燕恣到了公主府門口,卻都沒有告別的意思。

燕恣跑到了霍言祁身旁,叽叽咕咕地說了一會兒話,一會兒跺着腳,一會兒歪着頭,一會兒掩着嘴吃吃樂了,那眉梢眼角都帶着淺淺的笑意……

一股酸意從辛子洛胸口泛起,直沖四肢百骸。

霍言祁低低說了幾句話,臨別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辛子洛,轉身走了。

燕恣回到辛子洛身旁,笑着問:“你遠來是客,今天還有什麽打算?我奉陪到底。”

“請我參觀一下公主府如何?”辛子洛微笑着道。

公主府集大梁工匠之力而成,華美精致,曲徑通幽。

辛子洛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有了那幾個人的打擾,兩個人漫步在小徑上,夜色朦胧,月光似水,四周好像一下子便多了幾分暧昧。

前面是一個小池,池水微微蕩漾,在月色下泛着銀光,微風吹過,海棠花随風輕擺,簌簌作響。

如此良辰美景,令人沉醉。

辛子洛停住了腳步,摘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走到燕恣身旁。

他凝視着燕恣,擡起手來,将海棠插入燕恣的鬓邊,眼中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柔情:“小恣,和我一起回轶勒吧,霍言祁能做的,我都可以為你做到,甚至做得更好,就算你想念大梁,你也可時常回到大梁來。”

燕恣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們倆相識早于霍言祁,曾經親密無間,共歷過生死,小恣,我不相信你對我無情,只是因為這兩年你和他見面的次數多了,你才會覺得和他有了感情,”辛子洛低聲道,“既然陰差陽錯,是你我結了姻緣,說明我們之間有斬不斷的緣分,做我的王妃吧……”

燕恣沖着他笑了笑,從懷裏取出了一根手鏈遞給了辛子洛。

辛子洛又驚又喜,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只見這手鏈綠中帶黃,看起來十分古樸。

“子洛,這是我把洛安山莊的沉香木取下來親手做的手珠,你們幾個一人一串。”燕恣解釋道。

辛子洛怔了一下,欣然把手珠戴在了手腕上:“你做的我都喜歡。”

燕恣撸起衣袖,露出了自己的手腕,在辛子洛面前晃了晃:“這是我的。”

辛子洛将手腕比在她旁邊,不經意地道:“你的比我小,咦,你那裏怎麽還有一顆大的?”

燕恣取下了手珠,神情自若地道:“這是霍言祁的一顆,我們兩個交換了珠子,上面刻着彼此的姓。”

胸口被重重地錘了一下,辛子洛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了。

“對不起子洛,我今生已經交給了言祁,有些事情,錯了過了便是錯過了,你再強求也是無用。”燕恣的聲音冰涼。

“誰說無用!”辛子洛的聲音嘶啞,“我就是要強求,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了,你就會喜歡上我的……”

燕恣嘴角僅存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了,僞裝了一天的輕松自在終于到了盡頭,她疲憊地道:“我讓人備了客房,你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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