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燕恣驟然睜開眼來。

“叮”的一聲,她倉促之下揚起了手。

兩道寒芒在空中碰撞,燕恣被震得手掌一麻,匕首脫手而出,掉在地上,黑衣人的劍直刺燕恣。

寒氣刺破了外衣,卻沒能再往前半寸,停在了燕恣的心口。

那黑衣人的表情扭曲,眼珠都突了出來,兩道劍尖從他的前胸穿透,一下子便沒了氣。

燕恣驚魂放定,擡手捏住了黑衣人的劍刃,往前輕輕一推,那黑衣人仰天摔倒在了地上。

“嘿嘿,本公主命大福大,你安心地去吧,別惦記我了。”燕恣輕吐出一口濁氣,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道。

霍言祁和辛子洛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兩個人幾乎同時上前,下意識地拽住了燕恣的手臂。

燕恣驚呼了一聲,幾乎是本能地掙脫了辛子洛的手,被霍言祁一把拽入了懷裏。

霍言祁整個人都後怕得發抖,嘴唇微顫,幾乎都發不出聲來,只是緊緊地抱着燕恣,從剛才的火場到這驚魂一刻,簡直是在油鍋中來回翻滾炸了一圈,死去活來。

“你怎麽了?我好好的呢。”燕恣看起來卻還是暈乎乎的,一時弄不清發生了什麽,只好任由他緊抱着,低聲安慰。

“你怎麽會在這裏?”霍言祁啞聲問道。

辛子洛的臉色慘白,怔怔地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燕恣尴尬地笑了笑,小聲說:“松開,子洛看着呢。”

霍言祁卻恍若未聞,方才經歷了生與死的歷練,他腦中那根自制的神經瞬間崩潰,他再也不想松開燕恣的手,更不想聽從燕恣的什麽良策,讓自己和她保持距離,以免刺激了辛子洛做出什麽執拗的事情來。

他俯身噙住了燕恣的唇,在一片火光和血腥中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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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恣的唇瓣柔軟香甜,味道一如既往的美好,只有這樣味道,他才能真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驅離那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懼。

燕恣掙紮了幾下,卻抵不過霍言祁牢牢困住她的雙臂,軟倒在他懷裏,任憑他長驅直入,吸吮着她的甘美。

良久,霍言祁才松開了燕恣的唇,單手将她攬在身旁,挑釁地看着辛子洛,一字一句地道:“子洛,我和小恣,不可能分開,無論出了什麽事情,窮我一生,我也不可能會放棄。”

辛子洛的神情茫然,良久,他苦笑了一聲,俯下身來,撿起了燕恣的那把匕首。

那是他的匕首,他留在燕恣身旁的信物。刀柄上那棵碩大的紅寶石烙得他手心發燙。物在,人卻已非,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是他的貪念,差點毀了他挂在心坎上的人。

又幸好,他的貪念止步于一念之間,他還能坦然面對眼前的好友。

他緩步上前,凝視着燕恣,燕恣的眼神清亮,仿佛能照亮他心中所有黑暗和污垢。“你什麽時候醒的?”

燕恣的嘴角輕揚:“你猜。”

“我們倆打架的時候?”辛子洛希冀地看着她,如果命中注定他得不到眼前的佳人,就讓他留給她最好最美的印象。

燕恣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道:“我稀裏糊塗的,心裏記挂着你,不知怎的就醒了,青舟好奇怪,不知道為什麽睡在角落裏,我叫都叫不醒她。出去找你才發現你們倆打得正歡,我就躲在這裏瞧你們倆誰厲害,瞧着瞧着就睡着了。”

“幸好……”辛子洛喃喃地道,“你希望……我們倆誰贏?”

燕恣坦然看着他:“子洛,誰輸誰贏這很重要嗎?我心裏的人是言祁,而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我願意和言祁同生共死,白頭偕老,卻也願意為你兩肋插刀,在我的心裏,你們倆永遠沒有輸贏。”

辛子洛的嘴角慢慢上翹,最終形成了一個弧度,這笑容,将他臉上的棱角都沖得淡了許多。“小恣,你這句話,我可得記得一輩子。”

霍言祁和燕恣交握的手一緊,兩個人對視一眼,霍言祁沉聲道:“你什麽意思?”

“你欠我一個人情,天大的人情,我把我的王妃讓給你了,”辛子洛半擡起下巴傲然道,“讓我想想,你得拿什麽來還。”

這的确算是個天大的人情,不過卻不用急在一時,此時此刻,最為着急的是該怎樣把安陽公主的腦門上打上他霍言祁的姓名,讓人知道,燕恣已經名花有主,閑雜人等一律退散。

第二天早朝一退,霍言祁便急匆匆地揪着自己的父親入宮,向燕伯弘求娶安陽公主。

燕伯弘最近春風得意,二十年的心願終于達成,他和晏若昀兩個人卿卿我我,享受着這遲到的甜蜜。

辛子洛的橫插一腳終于解決,燕伯弘也算是把吊起來的心放了下來,開玩笑道:“言祁,我家小恣不過十八,朕和她母親,還想再留她兩年。”

霍言祁的臉色一變:“夜長夢多,還請陛下恩準。”

霍安慶在一旁簡直都快無地自容了:“陛下,你看看這孩子,今早四更天的時候他沖進我房裏,說是要我向陛下求親,我的魂都被他吓散了,只當他吃了什麽*藥,哪有這樣求親的?說出去,臣的臉都快被他丢光了。”

燕伯弘暢快地大笑了起來:“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只怕言祁就要惱了我們這兩個老骨頭了,不過,六禮不可廢,一件件來吧,你要是實在着急,那就先定了親再說,朕這就給你寫賜婚的诏書,你總該放心了吧?”

霍言祁長舒了一口氣,終于定下心來,剛想去磨墨,門外傅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神情緊張地跪了下來:“陛下,臣失職,大殿下他……他逃走了!”

燕伯弘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昨日俞淑妃奉旨前來探望,今早大殿下便失蹤了,臣派人去追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燕伯弘又驚又怒。

昨日俞淑妃托人來捎了個信,說她擔憂燕成璋,能否請燕伯弘看在死去的姐姐的份上,讓她最後去見一面。

信中聲淚俱下,提及她在後宮近二十年的光景,獨守空閨,盡心盡力管理後宮,教養皇子,最後一念之差,雖然罪無可赦,還請燕伯弘法外開恩,給燕成璋一條改過自新之路。

燕伯弘拿了信,感慨萬千,他的發妻是他的雙親早年定下的,溫柔膽小,兩個人成親後聚少離多,雖然沒有太多感情,卻也相敬如賓。

發妻很早便死了,亂世動蕩,他原本無意再成婚,只想着驅趕轶勒,免天下百姓遭異族擄掠之難,只是等到他大權在握之時,他便身不由己。

俞淑妃便是老丈人一定讓他娶的,說是成璋年幼,他身邊也需要人照顧,俞淑妃自幼便仰慕姐夫,不貪圖他的榮華富貴,只願助他免除後顧之憂。

到了後來,他也破罐子破摔,前朝城破,皇族幾乎被屠殆盡,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據傳早已跳樓而亡,反正這輩子是沒有可能在一起了,嫔妃是誰,根本都不重要。

現在弄成這樣的地步,是他當時都無法預料的,對于俞淑妃,他的心情很是複雜,雖然恨她歹毒,卻也同情她錯付了感情,浪費了這麽多年的青春年華。

拿了信,他獨自沉思了很久,終于還是心軟,同意她前去探望燕成璋。

現在看來,只怕這女人是早就打算好了,最後要助燕成璋一臂之力,她這是要把燕成璋害死才善罷甘休不成!

“言祁,你親自領兵去追查成璋的下落,還有……”燕伯弘再也無暇顧及傅衡的欲言又止,急急地道。

傅衡咬了咬牙道:“陛下,城西發現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穿着大殿下的衣服……”

燕伯弘的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大街上躺着兩具屍體,都已經面目全非。

侍衛們遠遠地攔着,所有行人都已經清退。

霍言祁一眼便認了出來,那具女屍便是瘋了的紅绡。

春香樓的老板魂飛魄散,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将軍,不關我的事啊,紅绡她自從瘋了以後就不服管,廚房裏幹完活以後就四處游蕩,餓了才回來,問問她,就會說找騙子去,我哪裏知道她會這麽厲害還殺了人……”

真相到底如何,沒有人知道了,不過可以推測,當初紅绡陷害霍言祁,十有*和燕成璋脫不了關系,有可能是他花言巧語誘騙了紅绡,有可能是他許以幫紅绡脫離賤籍的承諾,更有可能是紅绡被他奪了身心。

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燕成璋也沒有想到,他安排下殺死燕恣的毒計并逃離京城,最後會功虧一篑,死在這樣一個瘋子的手中。

燕成璋的死訊送到冷宮,俞淑妃當即崩潰,當晚便自盡身亡。

燕伯弘病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就算是以前有再多的憤怒和不滿,也都煙消雲散。

兩個兒子,一死一走,唯一能有點安慰的,便是在膝前盡孝的這個女兒。

霍言祁的求親,又被擱置,最慘的是,連半夜私會都不行了,燕恣住回了宮裏,以便能照顧燕伯弘和晏若昀,而他現在已經不再負責北衙禁軍,也不再承擔守衛皇宮之職,再想像以前一樣偷偷潛入宮中,只怕會被傅衡射成一個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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