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燕恣挽着晏若昀在禦花園中緩緩而行,身後是一派爛漫的春光,姹紫嫣紅。

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又從嶺南奔波到北地,晏若昀的身體差了很多,禦醫竭力調理,也只能徐徐圖之。

重新回到宮中,雖然晏若昀并不情願,可燕伯弘在這裏,她無從選擇,兩個人分分合合了這麽久,還能有幾個十八年?既然已經生死相随,又何必再矯情說不願意和他朝夕相處。

幸好,俞淑妃已經不在,後宮中原本也沒幾個嫔妃,洪婕妤更是舊仆,加上燕恣的陪伴,這日子倒也輕松自在。

燕恣扶着晏若昀沒走幾步便文靜不下去了,一會兒跳起摘兩根柳條,一會兒追着蝴蝶飛奔,一路歡聲笑語。

“母嫔,二哥這是去了哪裏?就捎了一封報平安的信給我,太沒良心了。”燕恣抱怨道。

洪婕妤乍聞燕允彧離宮,哭了好幾場,這些日子才看得淡了一點,她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的脾性,其實和公主差不多,死犟死犟的,公主,他哪天要是回來了,你罵他一頓,讓他別出去了。”

晏若昀輕嘆了一聲道:“我愧對允彧,還怎麽能罵得出口?他不恨我便謝天謝地了。”

“二哥才不會呢,”燕恣掩着嘴樂了,“他心裏可記挂娘了,只是面子上一直端着。”

晏若昀的眼中掠過一絲驚喜:“真的?”

“真金白銀。”燕恣肯定地道。

“是啊公主,”洪婕妤也笑着說,“允彧仰慕你得很,只是平日裏都不好意思和你親近。”

錯失了十八年的母子親情,是晏若昀這輩子最深的遺憾,若是母子倆能盡釋前嫌,那就是把那缺了角的心給彌補上了。

“阿雲,其實允彧出去轉轉,對他是福不是禍,”晏若昀微笑着勸慰道,“他身為皇子,肩負天下重任,不可在深宮中閉門造車,放眼四海,才能成為一個眼光遠大之人。”

“可是……他一個人出門在外,沒人知道冷暖……”洪婕妤到底是慈母,念念叨叨地道。

“放心吧母嫔,”燕恣趕緊勸慰,“二哥他的本事大得很,只是都瞞着你不讓你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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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婕妤當然知道燕允彧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會在燕成璋和俞淑妃的眼皮底下活到現在,只是她生性柔弱,養子是她的天,這樣負氣而走,自然挂牽。

看洪婕妤這幅模樣,燕恣趕緊轉移了話題,折了一支海棠花放在眼前比劃了一下:“母嫔,娘,我把這個插到父皇的床前,他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晏若昀的眼睛一亮:“好啊,我們在這裏賞春,你父皇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折了花便回去吧。”

燕恣嬌嗔道:“娘,你什麽時候和父皇這麽黏乎了,女兒都要吃醋了。”

晏若昀的臉一紅,瞟了她一眼道:“是嗎?我還以為女大不由娘,你眼巴巴地要出宮和霍言祁卿卿我我呢。”

一提起霍言祁,燕恣的心就好像這春光,一下子明媚了起來。“我都好久沒瞧見他了,”她掰着指頭算了算,“得有*天了吧。”

晏若昀笑了起來:“才*天就說好久,你害不害臊。”

燕恣不依了:“娘,你還笑我,你就離開幾個時辰就想父皇了。”

的确,心淡如水的時候,十八年未見也能埋在心底,可一旦兩情相悅,分開一會兒也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不過,晏若昀可不放過這個取笑女兒的機會:“我怎麽聽說霍将軍得空就往宣華殿跑,在殿門外望穿秋水,盼着和你偶遇見上一面呢。”

燕恣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這是有軍務……向父皇禀告……才不是在等我呢……”

“原來如此,”晏若昀一臉的恍然大悟,“你父皇方才還說,讓你替他送點心過去,那看來是不用了,那我趕緊讓你父皇把他攆走。”

話音未落,燕恣便一蹦老高,抱着晏若昀親了一下,咯咯地笑道:“娘,這種小事就不勞煩你了,我親自去和父皇說,你歇着吧……”

最後一句話剛剛出口,她的人已經跑出數丈遠,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宣華殿前靜悄悄的,這些日子變故跌出,宮人們都打着十二萬分的小心,走路都踮着腳尖,生怕禍從天降。

燕恣在殿門外兜了一圈,沒發現霍言祁的身影,不由得嘟起嘴來,心中暗自腹诽:等了這麽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心一點兒都不誠。

燕伯弘仍在病中,只是朝政繁忙,他在禦書房裏支了個軟榻,躺在床上聽幾名大臣上陳緊急公務。

燕恣捧着一碗銀耳百合粥進去的時候,寧則棟、傅澤行等好幾名重臣都在,顯然剛剛商談完政事。

“公主來了,我們趕緊告辭才對。”寧則棟笑着說。

燕恣坐在軟榻旁,小心地将粥遞給燕伯弘,奇怪地問:“寧大人,為什麽我來了你們便要走?我什麽地方得罪你們了嗎?”

傅澤行也樂了:“怎麽會,只是我們呆在這裏,霍小将軍只怕要拿白眼看我們,我們還是知趣點吧。”

“照這麽說,朕豈不是也要回避一下?”燕伯弘半靠在軟榻上,一臉的深思。

燕恣的臉都快燒了起來:“父皇你怎麽也取笑女兒?他連影子都沒半個,你們……”

她的話音未落,便見門口一暗,一個挺拔的身影将春日的陽光擋在門外,渾身上下的冷肅都好像被春光熏染成了一片片相思,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他那熾烈的目光灼在臉上。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了兩步,旋即又回過神來,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屋裏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幾名老臣調侃了幾句,紛紛告辭。

“你……還好嗎?”霍言祁幾步便來到了燕恣跟前,燕伯弘在,他不敢放肆,只是貪婪地凝視着她,眼中帶着無盡的相思。

“挺好,你呢?”這麽多日子沒見,燕恣難得也沒了那叽叽喳喳的聲音,略帶羞澀地道。

“不是太好,”霍言祁壓低聲音道,“特別是晚上的時候,一直想你。”

“不能爬牆頭了便想我了嗎?”燕恣悶聲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一旁的燕伯弘輕咳了兩聲,搖頭嘆息着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朕是個棒打鴛鴦的昏君呢,來,你們兩個到朕這裏來。”

霍言祁和燕恣互望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走到燕伯弘床前,跪了下來。

“朕縱橫半生,臨到中年才得畢生摯愛,最希望的便是朕的女兒能一生順遂,和心上人琴瑟和鳴。小恣,今日,朕正式問你,你可願意和言祁相伴一生?”

燕恣仰起臉來,曾經飛揚跳脫的神情經歷了諸多洗禮,已經帶上了幾分沉穩,此時更顯鄭重:“父皇,女兒願意。”

燕伯弘拍了拍她的肩頭,再次看向霍言祁:“言祁,你呢?願意這輩子只愛她敬她疼她,做她最堅強的依靠嗎?”

霍言祁的神色肅穆,點頭道:“陛下,臣願意。”

燕伯弘欣慰地笑了,從枕下拿出一張明黃的诏書來,把他們倆的手交疊在一起,放在兩個人的手心。

“朕要是再不下旨,只怕言祁要在這宣華殿從早站到晚了,”燕伯弘開玩笑道,“從今日起,便讓你父親行三書六禮,禮部已經在挑選黃道吉日,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打開诏書,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字:霍公之子言祁,聞達朝野,朕之三女安陽,鐘靈毓秀,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望二人同心同德,琴瑟和鳴,勿負朕意。

霍言祁大喜,沖着燕伯弘磕了三個響頭:“多謝陛下聖恩。”

“起來吧,這些日子小恣在宮裏陪着朕,只怕都膩煩無聊得緊,”燕伯弘笑吟吟地道,“趁着這聖旨還沒公諸天下,今日小恣就替朕出宮祈福,言祁随行護衛,過了今日,你們倆就要分開一段時日,成親前是見不到了。”

出宮祈福,最好的去處當然是駕輕就熟的三生觀。

這一路行來,輕車簡從,只帶了數十名侍衛。為了方便,燕恣換上了一身男裝,帶上了已經被憋悶慌了的雪骓。

兩個人一黑一白,一個帥氣,一個隽秀,一個冷肅,一個甜美,策馬飛馳而過,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妙齡少女的目光。

馳騁到半路,兩個人便信馬由缰,緩緩而行。

雪骓和小黑炭親昵得很,一會兒甩甩尾巴,一會兒蹭蹭鼻子。官道旁綠草萋萋,不知名的野花随風輕擺,天空中流雲變幻,鳥兒輕鳴,一切都是那麽暖意融融。

三生觀裏一切如常,青煙袅袅,經聲陣陣,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紛争都已經被阻攔在了這青磚黑瓦之外。

燕恣一步步在三清聖人面前下跪,祈求保佑燕伯弘健康長壽,大梁國泰民安。

拜完聖人,燕恣自然第一個要去見馮道長,她可憋了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呢。

老馮前陣子剛剛雲游回來,有些日子沒見,這個雜牌徒弟又變漂亮了幾分,更重要的是,他一路都聽說了安陽公主的各種事跡,簡直太替他長臉了。

“一聽說我是安陽公主的師傅,吃飯都不用錢。”

“算卦生意特別好,都排着隊,我愣是從那些有錢人手裏訛來了十倍的銀兩。”

馮道長捋着胡子,樂呵呵地道。

燕恣噗嗤樂了:“你到底會不會算卦啊?坑蒙拐騙可要遭雷劈的。”

馮道長瞪大了眼睛:“胡說八道,從前我那是懶得來理你。現在這師傅的名號你可是逃不走了。瞧瞧,我只需一眼便能瞧出,你今兒個和往日不同了,桃花都散盡了,只怕和這位霍将軍的好事近了吧?”

霍言祁的嘴角都揚了起來,沖着他豎起了大拇指:“道長好眼光。”

馮道長得意得很:“說起來我可算得上是你們倆的大媒,這謝媒禮可千萬不能少。”

“謝師禮謝媒禮什麽的先放一放,”燕恣十分好學地求教,“我父皇的帝星是紫微星吧?我前陣子瞧見了兩顆紫微星,後來果然變故叢生,現在這星象又有什麽變化?我父皇應該不會再有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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