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戶工匠
我明顯感覺到,在祁小哥松開摟在他腰間的手時,笙笙的耳根有些紅了。夜晚涼風習習,排除太熱的可能性,我猜他就是害羞了。不過這事兒不能當面說出來,否則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就別想讓笙笙幫忙烤肉了——《雪色日記》
黎雲笙叼着煙,蹲在地上用血畫符紙,不同以往的基礎符紙或是高級符紙,這次的符咒他畫得很奇特,是以前從來沒畫過的。
雪色在旁觀察良久,突然笑道:“是幻象符?這種變戲法似的符紙,我本以為現在都沒人會了呢。”
“是我師父教的,畢竟我師父什麽都會。”黎雲笙低聲道,“其實當年師哥畫得比我好,他畫出的幻象符,用來辦一場焰火表演都夠了。”
“……”這話不好接,容易勾起對方傷心事,雪色嚴肅思考半晌,決定暫時保持沉默,只是暗地裏偷瞥了祁陌一眼。
祁陌便好似沒聽見這句話,波瀾不驚地開口:“你準備用幻象符把外面那群人吓走?”
黎雲笙點頭:“要不我能怎麽辦?他們就在那裏堵着,我們總不能在這廟裏睡一夜吧?”
“可惜剛才那厲鬼逃掉了,不然倒是能代替你這張幻象符的作用。”
“得了吧,我還嫌他惡心呢,你是沒看見那青面獠牙的。”
“我看見了。”祁陌和風霁月地回答,“要不是為了接住你,我可能此刻都已經解決他了。”
黎雲笙頓時白他一眼:“那你得怪雪色,是她非得把我扔過來的。”
雪色輕哼:“小沒良心的,我難道不是在幫你嗎?”
在這胡扯的當口,符紙已經畫好了,黎雲笙将符紙湊近香煙明滅的火光,眼看着它燃到一半,複而将其甩向高空。
光芒遇風大盛,在夜幕中幻化出一張白發紅瞳的猙獰鬼臉,幾乎布滿了游龍鎮頭頂的半邊天空,不多時,廟外便傳來一陣哭爹喊娘的叫嚷聲,緊接着是越來越遠的雜亂腳步聲,可見這招效果極好,不戰而屈人之兵。
“他們沒準以為鬧鬼了,咱倆也死在這廟裏了吧?”
祁陌含笑道:“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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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引起二次騷動,我看咱還是不要堂而皇之走出廟了。”
“那你說怎麽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同時将目光轉向正用翅膀撓頭的雪色。
雪色:“……行了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叼着笙笙,祁小哥你拽着我爪子吧,我用這一把老骨頭帶你倆飛出去。”
于是下一刻,就見某只巴掌大的白鳥,拖着倆大活人,鬼鬼祟祟遁入了深沉夜空。
兩人輕車熟路回到柳如煙家的時候,見柳如煙正在忙着給倆孩子熬粥,後者聽到動靜轉身,登時就被吓了一跳,滿臉驚訝。
“你們回來了?”
“……不回來我們也沒地方去啊,順便确認一下,孩子們都安全到家了。”
她神色很快便恢複如常,擡手将鬓邊一绺亂發抿至耳後,溫婉地笑着:“孩子們都和我講了,是你們及時出手相救,以及鎮長他……”
祁陌溫聲接口:“沒錯,他死了。”
“你們可曉得是誰殺的?”
“很遺憾,現在游龍鎮的鎮民們,都覺得是我倆殺的。”
“……”
黎雲笙嘆氣:“所以我們必須把這事兒查個水落石出,尤其是要把那暗中作祟的厲鬼抓出來,否則不僅這鎮子上再無安寧,就連我倆也別想輕易離開了。”
柳如煙沉默許久,最終只是笑了一笑,沒再多說什麽,她柔和地問:“還餓麽?要不要再給你們做點夜宵?”
“不了,已經很晚,實在太打擾了。”
她微微彎起秀致眉眼:“怎麽會呢?你們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何來麻煩一說?”
祁陌道:“的确不需要了,如果柳夫人真想幫我們,就請認真回答我們幾個小問題。”
“二位但講無妨。”
他略一斟酌言辭,語氣和善地問她:“柳夫人可知,游龍廟裏那九座龍子雕像的由來?”
柳如煙似有些意外于他問這種事,她一本正經回憶着:“那是當初鎮長上任時,請了鎮上最有名的九戶工匠,共同鑄造的。”
黎雲笙蹙眉接口:“那麽是哪一戶工匠負責了五子狻猊的雕像?”
“我記得,是……西街趙家。”
“趙家?”
柳如煙無聲無息轉開了視線,她望向窗外月色,忽而嘆息一聲:“不過趙家家主趙孟安,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經死了——聽說是在去游龍廟祭拜過之後,死在了歸家的路上。”
祁陌神情漸冷,他側頭看了黎雲笙一眼,繼續追問着:“游龍鎮這段時間究竟死了多少人?”
“加上今晚的鎮長,一共五位,除了剛才提到的趙孟安,還有劉慕白、李石黔和孫海洲。”
黎雲笙驀然福至心靈,他幾乎想也未想就脫口而出:“恐怕另外三人,也都參與了龍子雕像的鑄造吧?”
“确實如此。”柳如煙說,“所以鎮上居民都覺得,是那座廟出了差錯,有邪祟混入,惹得神明發怒了。”
“愚蠢至極,萬事有因亦有果,若非執念難平,怎會無緣無故遭此禍事?”
她哀婉地搖了搖頭:“恕我直言,二位不是本鎮人,原本不必趟此渾水,若一味追查下去,或許還會惹禍上身的。”
“要是不曾見過,也就罷了。”黎雲笙痞氣揚眉,“可現在見也見了,渾水也趟了,若沒個水落石出的結果,我還真說服不了自己——你的意思呢?”
最後這一句,自然是在問旁邊的祁陌。
祁陌輕笑,直接扯了他的胳膊朝後院走去:“先睡覺,明天就去趙家。”
雪色自始至終都很安靜地待在黎雲笙肩膀上,在路過柳如煙母子休息的那間房時,見房門是虛掩的,她發現兩人停下腳步,便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正對門口的牆壁上,挂着一幅人物畫,畫上一男一女,那穿素色旗袍的年輕女人,赫然便是柳如煙。
而那個男人……
柳如煙的小女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她歪着腦袋打量半晌,目光恰好落在那副畫上,于是嬌聲笑起來。
“好看嗎?是爹爹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