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往事

算一算,我得有六十多年沒化人形了,畢竟于我而言,有雙翅膀才顯得自由,而且做人也沒什麽好的——《雪色日記》

雪色不是一只普通的寵物白鳥,而是傳說中才存在的翼靈,很顯然,這是張應龍始料未及的。他更沒有料到的是,在雪色掐住柳如煙脖子的瞬間,黎雲笙腕間的紅葉手钏驟然爆起赤光,溫度灼熱,硬生生将他逼出了自己的身體。

黎雲笙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他飛快将傷口的鮮血往紅葉手钏上一抹,随即頭也不回憑直覺将手钏朝張應龍躲避的方向擲去,正中對方眉心。

張應龍低吼一聲,登時自半空中摔倒在地,痛苦地現出了實體形态——正是上一次兩人在游龍廟中,見到的那個青面獠牙的厲鬼。

黎雲笙擡手接住飛回的紅葉手钏,任由祁陌快步走來攙扶自己,後者沉吟片刻,直接将頸間的銀墜子摘下來,給他戴上了。

“……幹嘛啊你?”

祁陌平靜回答:“我的墜子有促進傷口恢複的效果,你先戴着,免得失血過多。”

“呦,這麽好的東西,不太合适吧?”

“我是借給你,又不是送給你,你好像誤會了。”

黎雲笙輕哼:“你就算要送給我,我還未必稀罕。”

雪色在不遠處聽不下去了,俏生生飛了個大白眼子過來:“诶,有這麽對待長輩的嗎?你倆先把事情解決了再打情罵俏好不好?”

黎雲笙這才後知後覺瞧見她,向來懶洋洋眯着的一雙狐貍眼,此刻睜得溜圓:“合着你能變人啊?那之前你騙我說自己還沒修煉好,暫時變不成人!”

“是因為我變成人太好看了,怕迷倒你,影響你這孩子尋找愛情的前路。”雪色說完就沒再搭理他,轉而繼續掐着柳如煙的脖子,把她往張應龍的方向拖了幾步,“咱們還是先來談談這夫妻倆的事情吧,诶姓張的你不要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似的——剛才是誰先動的刀啊?沒心沒肺的東西,我捧在手心裏的笙笙被你們傷着了,按理講我就該直接掐死你媳婦。不過我現在給你們個解釋的機會,你最好認真回答,免得激怒我。”

黎雲笙原本想吐槽的,自己什麽時候被一只鳥捧在手心裏了?但他終究是分得清輕重緩急,加之腹部傷口确實疼得不行,盼着趕緊速戰速決。

“這鎮上鑄造雕像的其中四家家主,包括剛死不久的鎮長,都是你殺的吧?”

張應龍冷冷道:“就是我殺的,他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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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鎮長想用你的一雙兒女祭廟,還算死有餘辜,那其他四家是怎麽回事?”

“他們更該死。”沉默許久的柳如煙終于開了口,語氣很平淡,卻也掩飾不住隐藏的恨意,“若不是趙孟安牽頭,另外三家為虎作伥,我和應龍又怎會落得如今陰陽兩隔的下場?殺了他們,我都覺得是便宜了他們。”

雪色納悶道:“除了年輕時将你始亂終棄,趙孟安還做過什麽?”

柳如煙道:“什麽始亂終棄,那段感情我早已不屑回憶了,他為了錢財娶了別的女人,還要往我身上潑髒水,這些都無所謂,畢竟我遇上了真正值得愛的男人,我只想好好跟應龍過日子——豈料趙孟安得知我嫁了人,反倒覺得不甘心,回過頭來繼續糾纏我,還因此和應龍結下了梁子,處處為難應龍,直到鑄造雕像那件事的發生。”

銀墜子能止血并促進愈合,但過程中的疼痛卻會加倍,眼看着黎雲笙疼得已有些坐不住了,祁陌便讓他靠着自己胸口作為支撐,複又溫聲問道。

“這麽說來,當初鎮子上鑄造雕像的九戶工匠,張應龍也是其中一位?”

“當然,我負責鑄造的是九子螭吻。”提起舊事,張應龍不禁恨得咬牙切齒,“由于工藝繁瑣,我又是個極其追求細節的人,故而為了将其鑄得足夠完美,縱使連續熬夜,工期也還是延遲了七天。”

“于是趙孟安便借題發揮了?”

張應龍惡狠狠地笑着:“豈止是借題發揮,他夥同另外三家賄賂已死的鎮長,撺掇鎮長扣掉了我應得的所有工錢,那時我本就已經數天沒有合眼了,勞累過度再聽聞此事,一時急火攻心嘔血而亡,沒能救過來。”

事情就是這樣,趙孟安嫌棄柳如煙是妓女,卻又不甘心她就這樣被張應龍得到,所以為了搞垮張應龍,他用盡了肮髒的心思,直至真的如願以償,卻不曉得自己也将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柳如煙的目光始終凝着在張應龍身上,哪怕他現在形容可怖狼狽不堪,她也依舊深情脈脈,仿佛怎麽看也看不夠一樣。

她輕聲說:“我知道這一切,但我也選擇了替應龍隐瞞這一切,我從沒後悔過,我認為自己沒有做錯,奸人百般羞辱我也就罷了,還要毀掉我擁有的平淡幸福,那麽他就死有餘辜。”

“那個……咱們先別說做沒做錯的問題,這不是重點。”黎雲笙費了很大力氣想要直起身子,無奈被祁陌牢牢摟着動彈不得,只好保持着倚靠的姿勢嘆息,“所謂執念,背後或多或少都有都有故事,我要說的是,你的丈夫已經死了,你支持他取人性命,除了加重他的罪孽,令他無法轉世輪回之外,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為什麽?難道這世間已經沒了善惡之分,我們就注定要受欺壓一輩子嗎?!”

“我無法給你講清楚這樣的道理,誠然,我也不想講。”祁陌平靜道,“天道昭昭,因果輪回,趙孟安和其他三家的家主,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同樣的,你丈夫張應龍的執念存留太久,戾氣深重,也是時候消失了。”

柳如煙聞言,當即拼命掙紮着想要脫離雪色的控制,但雪色力氣極大,使她釘在原地連半步也邁不出,她終于絕望了,眼含淚水試圖哀求。

“你們不要這樣,否則應龍就會永遠離開我了。”

祁陌神色微冷:“我明白,若不是懷着如此想法,你也不會想要對我們痛下殺手。”

她急切道:“是我一時糊塗,是我對不起你們,只要你們肯放過應龍,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

“可我們并不需要你做什麽。”他似笑非笑地搖一搖頭,“獵殺張應龍,就是我們唯一要完成的事。”

“……”

“而這件事,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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