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彼岸花

那樣慵懶又冷淡的聲音,偏偏又好聽的厲害,一直蘇到他心裏去。

“沒、沒去哪。”止可聞言趕忙停住腳步,知道自己誤會了對方的意思,輕輕拉開一把椅子坐在岸粱對面,“就……就坐這兒哪也不去。”

岸粱聞言深深瞧了男孩一眼,沒再理會他的小心思,回答門外的人:“請進。”

秘書溫柔利落的聲音響起,“岸總,孫實孫導已經到了,是否現在帶他過來?”

岸粱漫不經心地點頭,“嗯。”聲音裏還帶着兩份懶意,半點不似之前在會議室嚴謹、疏離的冰冷模樣。

倒像是只慵懶的豹子。

“好的。”秘書退下了。

止可卻因為男人難得的慵懶,忍不住擡起眼多瞧了瞧。秘書走了之後岸粱就又閉上了眼睛,靠在辦公椅上,一派閑适。

外面的光線跑進來,傾瀉在男人身周,攏起一周暖洋洋的光芒,像是給對方長出了一層軟軟的絨毛般。

貓一樣。

想到這兒,止可忽的覺得這形容太可愛了,忍不住自己就先翹起了嘴角。

“看夠了嗎?”

突然,辦公椅上的男人開口。

“呀——”

一室安靜中,止可被這一聲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忍不住輕呼出聲。

然後才是哆哆嗦嗦的解釋:“我……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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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沒看?

他幾乎不會說謊,在對方面前實在說不出最後一個字,羞得無地自容。

正在一旁慌亂無措間,耳邊忽的聽到一聲輕笑,帶着點微微的氣音和暗啞,好聽的直擊男孩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止可瞪圓了兩只眼睛,心中積起微微的氣憤和惱怒:這個人!真的是!

無論什麽時候都能擾亂自己的一方心池!

下一秒,“咚咚“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止可好奇地扭頭去瞧。心中微微緊張。

他不知道岸粱留下自己在這裏做什麽,是不是讓人事部的人過來跟他談合同的事情,或者經紀人的安排,又或者解約。

畢竟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辦公室寬大的木門緩緩打開,漸漸露出兩張面容,溫柔大方的秘書帶着一個微微發福的男人闖進止可的視線。

止可在看清來人之後,立即睜大了雙眼。

他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平日裏聽見這動靜早就吓得驚作一團的小兔子,此時卻顧不上這些,他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對面走過來的男人。

男孩的嘴張張合合,眼睛望着進來的中年男人,眨了又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抑制不住地翹起嘴角:“叔叔,是……是您?!“

他激動地聲音都在顫抖,說完便帶着驚喜和滿腔的笑意轉頭望向辦公椅上的男人,連眼睛裏都閃爍着光點,“岸粱,你快看……“

止可興奮地說完這句話又趕忙扭回頭去和孫實握手、擁抱了,興奮到完全忘記了孫實就是岸粱給請來的這個事實了。

甚至,連岸粱的名字都喊出來了。

岸粱看着男孩激動不已的模樣,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随後也站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孫實身邊。

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滿臉疑惑地望向岸粱,一臉莫名其妙,眼神止可身上轉了一圈,無聲發問:這誰?!他為什麽忽然抱住我?!

岸粱輕輕皺起眉頭,露出點點不悅來,然後伸出胳膊将止可從對方懷中拉回,用的力氣不大,然而态度卻是堅定的,不容反抗。

止可被扯回來之後才驚覺自己剛剛反應太過,以至于幹了多麽丢臉的事情,他羞得臉上帶着點紅色,老實站在原地不敢再有過多動作。

免得自己個一激動,又像剛剛一樣,打了雞血似得,丢死人了。

岸粱待對方自己認識到錯誤,這才懶懶開口,向孫實解釋:“不記得這個小崽子了?十一年前跟古玉霄交換的那個男孩,就是他。“

孫實聞言一愣,立馬轉頭望向止可,眼睛中原本盛滿的疑惑被震驚所代替,目光中還帶着一絲絲探究和打量。

——當初那個小男孩,已經轉眼就長這麽大了?

仔細研究了一番,孫實一拍手,醍醐灌頂般,爽朗道:“嗨,可不就是當初那個小崽子嗎,看這兩只眼睛,又大又亮的,全世界都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岸粱聞言微微挑眉,眼睛又大又亮、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的止可瞧見了他的反應,瞬間羞得恨不能鑽到地縫裏去。

過了一會兒,男孩才小聲反駁:“叔叔,你怎麽還是這麽喜歡欺負人……”

說完又去習慣性地往岸粱身後站了站,只露出半張臉來,那雙眼睛清澈的厲害,被這麽一襯,更加黑白分明了。

孫實“啧”了一聲,瞅了眼岸粱,又瞅了瞅藏起來的止可,撇嘴看向岸粱:“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麽喜歡賴着你?”

止可一聽,心中那點子秘密像是被人拿着飛镖一把刺破般,臉上頓時滾燙一片,他紅着臉解釋:“什麽賴着……本來就、就沒有啊。”

說完,男孩還立即松開了自己不自覺間揪住的岸粱的衣角,企圖證實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語的真實性。

身前一向嚴肅冷淡的人卻忽的笑了笑,用拳頭擋住嘴角,低下頭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擡頭看向孫實,無奈點頭:“對,還是這麽喜歡賴着我。”

止可:?!

他哪有賴着他啊……

可被這麽說了之後,明明應該去努力反駁、企圖澄清的自己,卻忽然覺得心裏蔓延出一股蜜來,甜的厲害。

甚至,巴不得對方再多說兩句什麽關于自己的事情。

胸腔中一直不停加速跳動的那顆心髒,卻越來越想往上飄了,拽都拽不下來。

止可微微擡頭瞧向前方人的側臉,只覺得不論是那人長長垂落的睫毛,還是薄薄的嘴唇,都仿佛清晰地刻在自己心中一般。

這輩子都再也忘不掉了。

或許,就算上天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新選擇一次。

即便明知道這條路走起來多麽心酸和痛苦,只怕他也會像一只飛蛾般,不要命地撲進這場暗戀中來……

止可抿了抿唇,望着岸粱的側臉,在心中無聲告白:真的很喜歡你呢。

……

和孫實見過面聊了幾句之後,岸粱便和對方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止可不敢對這種事多做打聽,聞言趕忙找了個理由溜了出去。

然而在獨自回化妝間的路上,他卻忽然間,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想起了許多之前的事情。

到現在止可仍沒忘記自己曾在十二年前,參加過一個真人秀,而當初那個小小的決定,就這麽輕易地改變了他的一生。

或許還不止是他自己,許多相關人的生活軌跡,也就這麽随之改變了。比如說,止棉。

……

止可努力拉着一輛車子,車子上裝滿了高高的麥子稭稈。頭上還戴了一頂大大的草帽。

正是夏天,小男孩拉着這麽一車東西,自然熱的滿臉通紅,就連身上的短衫都被汗水徹底浸透了。

他一邊咬着牙往家裏拉車,一邊顧及着周圍,不想碰倒鄰居家拿出來晾曬的地瓜幹。

已經餓得有些暈頭轉向的止可努力撐着,單薄的身板看上去明明瘦削的不行,偏偏拉起裝滿糧食的車子來,又熟練順當的比許多大人都厲害。

孫實當時就盤腿坐在止可家門前,滿臉無聊地等着止可回家,順便打死了幾只蚊子。

兩人第一次照面就是這樣的場景,正在撓腿的孫實看到高高的土沿後出現一張幹淨好看的面孔,而面孔的主人此時正憋着氣努力往上沿拉車。

他這個被染缸泡的五顏六色的滾蛋導演,望着這個努力掙紮的小男孩,心中忽的就是一陣悸動。

下一秒,孫實用撓完腿的手拍上身邊人的肩膀,轉頭一臉激動地對攝影師道:“快快快快!快拍下來這一幕!我要成片,不然削你!”

劇組的人顯然也是第一次見這樣奮力生存的場景,有個剛畢業的女孩看着看着心一軟就要上去幫忙,卻立即就被孫實喝了回去:“給我回來!破壞了這個場景你賠的起啊?!”

于是在衆人無聲的唾棄和心中“衣冠禽獸”四字刷屏中,衣冠禽獸孫實就這麽沒有事先跟止可打過招呼的,拍攝下了真人秀的第一個鏡頭。

止可好容易才将車子拉上高高的土沿,誰知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圈人,小男孩看到陌生人和不知名的機器,立刻睜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許是這眼睛太過清澈,望到人身上,都似乎帶着一股洗滌靈魂的純淨之意,給人以心靈上的重擊。

一時間,整個劇組的人都靜止沉默了,似被人點了穴般。

對面的小男孩被衆人打量着,微微無措地停好車子,轉動着眼睛看向他們,然後才帶着一點方言,問向孫實身邊的耋山村村長:“村長伯伯,他們是誰啊,為什麽全都坐在我家門前?”

村長下巴上帶着點山羊胡子,他磕了磕手中長長煙鬥裏的土煙,不再吞雲吐霧,站起來對着止可招了招手,“娃娃,過來。伯伯知道村裏你最聽話最乖,所以今天伯伯幫你找了件好事情去做!”

止可聽話地走到村長面前,疑惑:“好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中秋快樂,加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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