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家

除夕夜,萬家燈火時,街上反而顯得有些冷清,偶爾綻放的煙火,也不過是應景的鳴奏曲罷了。

從火鍋店出來,冷風拂過,丁葉縮了下脖子,拉高衣領,雙手合在一起放到嘴邊呵氣,搓着手取暖。

“再去逛逛怎麽樣?”她偏頭,問身側的木槿。

木槿雙手插兜,鼻間呼出的熱氣在暗夜裏呈白色,很快被風吹散。

“團聚的日子,你不回家?”

“不回。”丁葉扯扯嘴角,擡步走在前面,“我沒有家。”

家不單只是房子而已,沒有牽挂的人,冷冰冰的建築只能算容身之所。

木槿看着她的背影,在那裏感覺到孤獨,很相似,因為她也一樣。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

····························

車子在汽車影院停下時,丁葉訝異的瞄了木槿好幾眼。她絕不會相信木槿這樣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女人,居然會來這樣的地方。

很多年前經典的言情劇橋段便是男女主在汽車影院約會,狹小的車廂內總能上演浪漫的故事。

木槿注意到丁葉詭異的眼神,也不在意,拿了後座上的啤酒,拉開一罐遞給她:“怎麽了,很驚訝?”

“驚訝。”丁葉機械的點點頭,接過啤酒灌下一口,“我以為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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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木槿難得的有了笑容,“平常沒什麽事我就會過來,待在車裏發呆也好,看無聊的老電影也好,沉澱心境。”

這是蘇傾所不知道的秘密,領地意識極強的人,心中總會固守一份只屬于自己的淨土。今天她敞開門扉迎接丁葉的到來,是在她預料之外的。

似乎從丁葉闖進她家,霸道的留下痕跡後,她對這人的排斥也随之被抹去了。

車裏沒有開燈,有些昏暗。丁葉失神的凝視着木槿弧度柔和的側臉,心口處如同被塞了把羽毛,說不上是癢還是滿。

“平常這裏還是很熱鬧的,今天大概都回家過年了,連燈都沒開。”沒有得到丁葉的回應,木槿自顧自的繼續,唇角勾出的弧度很苦澀,“不過也還好,很恰好我也沒家可回,我們可以做個伴。”

“木槿············”丁葉打斷她,心間酸楚,不單只是因為木槿的那番話,而是很多年來孤身一人的寂寥,回想起來覺得很心疼自己。

“過年呢,聊點開心的。”她把啤酒罐挪過去與木槿的相碰,易拉罐碰撞的悶響此刻聽來別有一番味道。

“聊什麽?”木槿轉過臉看她,喝了口啤酒,酒液沾在她唇上,襯得雙唇晶瑩剔透。

丁葉有一瞬的晃神,掩飾性的摸摸脖子,移開視線。

“随便聊什麽。”

“世上可沒有随便這樣的東西。”

·······························

天涯共此時,只可惜不能共有一份平靜。

顧岩直覺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怪,從方才在客廳,娛樂頻道播報有關于她和蘇傾的新聞時就已經不對勁了,沉寂的可怕。

不同于之前的捕風捉影,這次是直接被拍到一同出現在高鐵站,加上視頻,清清楚楚的顯示了她們的親密。

顧岩很想搪塞了之,就像之前蘇傾幫她解圍那次一樣,撇清所有的關系。可現在她們的關系真實的發生了轉變,她沒辦法理直氣壯的否認。既然父母不提,她也就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心不在焉的撥了口飯進嘴裏,顧岩低頭滑動手機屏幕。

微博熱搜話題前幾名全部是她和蘇傾,讨論量呈指數爆炸增長。無心去看網友的反應,顧岩退出來給蘇傾發微信。

她想知道蘇傾那邊的狀況。

寧希去世後,蘇傾和家裏人的關系薄的如同一層羽翼,只要稍微一點沖擊便會支離破碎。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系鬧得蘇傾和家人不愉快。

李雅琴朝顧建英遞了好幾個眼色,都被顧建英選擇性忽略。李雅琴只好親自上陣,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凝重。

“岩岩吶,你跟傾傾什麽關系?媽怎麽看新聞報道的有點不太對勁。”

顧岩手一滑,差點将手機砸到地上。掩飾掉慌亂,她擡眸,唇角挂着弧度。

“朋友,您不是見過她麽。”

“剛才是她送你去車站的?”李雅琴始終沒法放心,繼續試探。

“恩。”顧岩點點頭,縱然內心已經起了滔天巨浪,還是盡可能表現的雲淡風輕。

一直沉默的顧建英終于忍不住了,對李雅琴使了個眼色,阻止她繼續問。

“顧岩,你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家了。爸有個朋友的兒子也還沒對象,長得不錯,工作也體面,在外企上班。正好明天要來家裏做客,你見見,先交個朋友也好。”

“爸,我工作不允許,而且平常基本都是在劇組拍戲、趕通告,哪有時間談戀愛,即使對方不介意,也不見得他能受得了成天被記者跟,被挖*。”顧岩婉拒,唇角的笑容維持不住似的變得僵硬。

她沒想到父親會直接讓她去相親,從小父親對她就極其嚴厲,她也向來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她很清楚,父親一旦起了讓她相親結婚的心思,推拒的了一次,就絕不能推拒第二次。

思及此,顧岩捏着筷子的手指因為太用力失了血色。

“那就先從朋友處起。”顧建英夾了塊雞肉到顧岩碗裏,“以後出門在外還是小心點,別讓人抓到話柄。”

言外之意,要她離蘇傾遠點。

顧岩沒接話,只是很勉強的點了頭。

一餐年夜飯,味同嚼蠟。顧岩胃有點難受,就提早離席回了房間。

站在陽臺上,夜空裏煙火四起,春晚的聲音隐隐的飄來,顧岩無心去理,低頭看手機。

微信發出去快一個小時了,還是沒有收到回複。她蹙着眉,一顆心懸空了似的,不上不下。

想和蘇傾天長地久,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困難。

獨自吹了會兒冷風,顧岩裹緊大衣,打算回屋,剛坐下就收到了蘇傾的來電。

顧岩趕忙滑動接聽鍵,将手機放到耳邊:“傾。”

只是一個字而已,卻讓她紅了眼眶。

“恩,看到新聞了,別擔心,我這裏沒事。”蘇傾寬慰她,語氣溫柔的如同一汪清泉,緩緩淌進顧岩心裏,撫平了她心上的褶皺。

“我這裏也沒事。”顧岩不打算告訴蘇傾關于相親的事,她怕蘇傾會多想,“有沒有乖乖吃飯?”

“有啦,一大碗。”蘇傾輕笑,這人,越來越像管家婆了。

“不信,你拍照給我看。”顧岩趴在床上,揪住毛絨兔子的耳朵,皺皺鼻子,語氣裏盡是撒嬌的意味。當然,還有心疼和為力,如果可以,她願意代替蘇傾去承受那一切。

“那麽不信我嗎?”蘇傾故作委屈,事實上,她确實一口都沒碰,只吃了一點點水果而已。

飯桌上舅舅舅媽問起她關于找男朋友結婚的事,更是讓她沒了胃口。想到顧岩發來的微信,幹脆回房間煲電話粥。

“不信。”顧岩一點面子都不給。

“我要傷心了,很委屈了。”

“哼哼,那也不信。”

“在幹什麽?”蘇傾知道那人不依不饒的性子,于是轉移話題。

“剛吃飽,在床上躺着。”顧岩撈過毛絨兔子抱在懷裏,翻個身,仰面躺下,“現在過年越來越無聊了,沒有小時候那麽熱鬧。”

“小時候?那你小時候過年是怎麽樣的?”對于蘇傾來說,童年記憶一直都是殘缺的。所以她特別羨慕顧岩,尤其是那次在顧岩家鄉,顧岩在說起往事時神采飛揚的模樣,讓她整顆心都被吸住。

“印象最深的就是四處去串門,然後蹭糖吃,過年那幾天口袋都會被塞滿,然後晚上就和別的小朋友一起去放燈籠。你見過嗎,就是那種裝電池的,會旋轉,會唱歌的那種燈籠,在夜裏特別的好看。還有就是············”

聽着顧岩娓娓道來,蘇傾空白的記憶仿佛被一點一點填滿,笑意跟着爬上唇角。

推門進來的蘇母見到回家後始終陰郁的蘇傾展現的笑容,不免有些心酸。她的女兒,這些年來過得太苦了。當初如果沒有那件事該多好,女兒也不至于對他們一直心存怨念。只是心結一旦結下,要解開遠比想象的要困難的多。

蘇傾看到母親,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慌,對着那頭的顧岩說了句“現在有點事,等下打給你”後便挂斷了電話,站起身走向蘇母。

“媽,有事嗎?”

“沒事沒事,就是看你晚飯都沒吃什麽東西,給你弄了碗面,出去吃點。”

“我不餓。”

“不餓也該吃點,你看你瘦的,都沒幾兩肉了。”

“恩。”蘇傾點頭,沒忍心繼續回絕,跟着母親出去。

舅舅舅媽已經走了,客廳裏只剩蘇父坐在沙發上抽煙,朦胧的煙霧裏,蘇父的白發顯得觸目驚心。

蘇傾輕嘆,垂眸時,眼眶紅了。

是啊,父母都老了。

“媽,我幫你洗碗。”

“不用,你歇着,去客廳吃面,廚房的活哪是你幹得了的。”

有些心結,是時候該放下了。蘇傾輕嘆,只是不知道和顧岩的關系,父母是否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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