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宛已經解決完了今晚的第三罐酒,感覺臉上熱熱的,腳下飄飄的。但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低沉的情緒中,只有對宋銳說的話還一句接着一句。
他說着說着就離開了椅子,手臂搭在了陽臺的護欄牆上。溫宛模糊的話音飄散在一陣夜風裏:“你走了以後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本是一個幫商昊拖住宋銳的借口。溫宛成功了。他很難不成功,他的宋銳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溫宛更難過了。
劉海被風吹亂了,他突然整個上半身都向外傾,像是要随着這陣風一起飄走,下一刻他腰上被一雙發熱的大手箍住,溫宛被宋銳強硬地抱了下來。
被拖走之前溫宛還下意識地伸手扒住欄杆。他現在胸口悶得很,只想吹風,想透氣。但是一個軟趴趴的酒鬼自然抵不過宋銳的力氣。
他被強行從欄杆牆上抱了下來時還掙紮了一下。結果溫宛腳下踩空,踉跄一步便往後摔去。
陽臺就那麽點大,容不下兩人的大動作,他于是直接摔在了身後的宋銳身上。
兩人身下的躺椅頓時發出了不堪重負咯吱聲。
溫宛頭暈目眩了一陣。
他轉頭辨認出後面是宋銳近在咫尺的臉,喉頭忽而艱澀地哽住了。
商昊來了一通電話,商老爺子這次病情加重鬧得很大,他讓溫宛今晚拖住宋銳,別讓他去醫院,最好直接別讓他出門。商昊要今晚斷絕一切能讓宋銳見到商老爺子的可能,讓老頭子以為這個流落在外的金孫在他死之前都沒有原諒商家。
溫宛握着電話卻發不出聲音,他無法拒絕。
他果真能下手對宋銳做出這樣的事。
他簡直壞透了。
喝酒并不能使他忘記自己做過的事,相反,他更難過了。
酒精讓他全身上下都感覺熱熱麻麻的,思緒混沌,情緒放大。
宋銳見他眼神不對,正在時刻提防着他又沖上去扒着陽臺,緊盯着他的動作不敢放手,下一秒就被溫宛的人猛地撲住了。
溫宛悶頭朝宋銳猛地一撲。他用力地抱住了宋銳。
他本來是想抱住宋銳的肩,後來抱住才發現對方的肩膀過于寬厚而雙手合不攏,于是轉而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變成了整個人挂在了宋銳身上。
宋銳雙手本就掐在他的腰身上,這已經讓他有點走神了,這時候驀的被他溫軟的身體一撲,身體幾乎同時變得僵硬笨拙。
這次的抱抱又有些不同,是溫宛整個人挂在他身上的那種抱法。
他知道溫宛長不高,但他不知道溫宛整個人這麽小只,抱在懷裏就不見了,可以藏起來的那種。
不是小只,溫宛的骨架比他小,懷裏的身體是纖細柔美的。哪裏都比他精致可愛,剛剛好地嵌入他的懷抱裏,像是嚴絲合縫地嵌合進心髒裏一樣。
而溫宛抱住宋銳之後就不肯動了,他連腦袋也不願擡起來,像是松鼠不由分說地纏上了他的大樹。因為姿勢太過別扭,還自作主張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宋銳腿上。
宋銳心跳随着他的動作不斷加快幾拍,他耳廓都有些發紅了,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假裝自己很自然地摟住了懷裏的月亮。
沒有人說話。溫宛不解釋,他表現得已經夠差勁了。仿佛他這樣一直不說話,宋銳就看不出來他今晚的反常一樣,也不會追問。
宋銳确實不會問。從認識的第一天起,他由始至終沒有對溫宛表現過懷疑,他像是能容納溫宛的一切。
反正宋銳就快要走了,讓他最後抱一抱吧。
溫宛忍得辛苦。他的鼻子發酸,喉嚨哽住了,想哭又一點也不敢哭。他的宋銳很好,順從而安靜地任他抱着,從不追究原因。
這一抱就抱得有點久。
溫宛想着,再多一秒鐘就好。
抱着他的大個子突然有了動作。
溫宛還以為他要做什麽,結果宋銳只是把他抱抱好,然後小幅度地,輕輕搖晃起他的身體來。
像在安撫受委屈的小孩的動作。大兔子抱着小灰狼,輕而慢颠着腿,順帶着坐在上面的人也輕輕柔柔地晃着。那是一種使人十分安心和舒服的頻率,安靜地撫慰着他。
他的懷抱又大又溫暖,像豎起了一堵用安全感做成的圍牆,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這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最安全的巢穴。
這裏沒有別的東西,有的只是來自于他的無聲而笨拙的溫柔。
他需要的。沒有根據,宋銳無端地覺得,他需要的。
因為一直都把自己放在照顧人的位置上,給人一種錯覺,他好像從來就不需要被別人照顧,他生來就是照顧人的那一方。
不是的。他愛着月亮。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他的月亮變成了小可憐,落在了他懷裏。
他要小心翼翼地一直這樣抱着他。不被別人搶走他。
他本來是能控制住的,溫宛想。或許是酒太上頭了的緣故,又或許是宋銳哄小朋友的動作太過溫柔,輕輕地颠着他的身體,溫宛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如果宋銳沒有哄他的話,他是能控制住的。
太犯規了。溫宛這樣想着,還是趴在他肩膀上,想着就破例這一次,允許自己偷偷地掉了兩顆眼淚。
他邊紅着眼圈又一邊有些懊悔,這算什麽事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原來他在宋銳面前有這麽多眼淚可以掉。理智告訴他該見好就收了,另一半自己卻賴在宋銳身上不肯走。
宋銳太好了。他的宋銳太好了。
溫宛小心地蹭了蹭,把眼角的濕潤偷偷揩在宋銳的粉色兔子睡衣上。
他感覺到宋銳放在他身上的手離開了,下一秒,溫熱的手掌落在他臉上。宋銳動作放輕,把他的臉掰過來對着自己。
他現在坐在宋銳身上,因而宋銳可以很輕易地把他擺弄成想要的姿勢。
那點濕潤已經被他蹭掉了,看起來好像沒事發生過一樣。但兩人離得近,宋銳看見了他被打濕的睫毛,他的眼神也是濕漉漉的。
溫宛這時候腦袋發昏,反應慢了一拍。對面已經靠近了他,宋銳的手掌扶在他的腦後,是堅定又不容他後退的姿勢。
在他靠近溫宛的眼睛之前,一只突然出現的手啪的一聲捂住了他的嘴,用力把他推開了。
又來。上次就被舔過一次,他又來。
“傻子。”溫宛嘟囔着,表達出對他的不滿。從上次他就看不過去了,怎麽會有人這麽傻。他自己湊上去,“嗒”的親了一下宋銳的額頭。
那點感覺稍縱即逝,沒有停留,輕得像是一場幻覺,仿佛什麽也沒留下就離開了。可是宋銳木頭人似的僵在那裏。誰也不會知道他體內剛剛經歷的一場空前的大爆炸。
比擁抱更親密的是親吻。宋銳知道,但是又從來也不知道,這是第一次。所以第一次被親的時候,溫宛好像直接溫柔地吻在了他的靈魂上。
軟而熱的唇瓣印在他的額頭上。是這具身體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更加親密的觸感,帶着那個人的溫度和味道,親了他一下。
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如同一個純白無瑕的稚子一般,所有關于親吻,擁抱,任何親近的動作印象都只跟那個人有關。從今以後,他所有的吻都将帶着溫宛的味道。
宋銳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喜歡。喜歡得一顆心髒像是要因為一個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吻燃燒起來了。
每當他以為自己對溫宛已經喜歡的不能再喜歡的時候,他總能讓自己又淪陷一點、更淪陷一點。
孩子太傻了,他好像不動什麽叫開竅,也從來不會第二種方式,可是只知道舔有什麽用。溫宛親完他就退開了,說:“現在知道了嗎,這個叫做親。”
他醒酒以後可能會因為今晚做過的事把腸子悔青,但是現在的腦袋混沌的溫宛無所畏懼。
宋銳扶在他腦後的手突然動了,緩緩摩挲到溫宛臉側。宋銳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動作居然帶着一絲鄭重的意味。溫宛被他扶着臉,眨了眨眼睛。
宋銳學他的樣子,慢慢靠近了他,最後親上了他的眼睛。
他動作青澀,認真且執拗。溫宛被癢得忍不住笑出一聲,縮着脖子往後躲。順便不忘進行技術指導。
“不行,腦袋歪一點,鼻子戳到我了。”
“都讓你別舔了……”
溫宛很快就不讓他玩了,重新抱住了他,把臉藏了起來。
宋銳順勢也抱住了他,胸腔裏砰砰的心跳停不下來。他看着前方,眼神中帶着雛兒那點初經人事的迷茫,慢慢等心跳平複下來。
他們說人的心跳飛快時就像小鹿亂撞一樣。他心裏那頭鹿大概是瘋了,才能撞出這個效果。
冷靜了一會,越冷靜越熱。他想再來一次,肩膀上的溫宛卻沒了動靜。
宋銳別過臉去看他。只見對方此時呼吸平穩,面容安靜,已經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樣。
他失望了一下,重新把懷裏的人抱了回去,無聲地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