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溫宛在廚房,檢查了一下自己鍋裏的菜會不會太久了坨掉。還好,宋銳實際上回來得并不算晚,掀開鍋蓋,一陣令人滿足的,熱騰騰的肉香味撲面而來。

晚飯溫馨的帶着溫度的香氣很快逸散滿整個廚房。溫宛也剛睡醒沒多久,他想着宋銳磋磨了一下午的時間,對這個點的時間觀感還是模糊的。

窗的世界逐漸下沉進黑色的夜晚裏。正是一天裏白天和夜晚的節點,廚房裏打開了燈。有剛開鍋的晚飯,有等待開飯的人。

溫宛比下午一個人的時候又安全感多了。

果然,一個人和兩個人在一起度過的時間很不一樣。特別是在習慣了有另一個人可以牽挂之後。

溫宛終于遲鈍地感到了胃裏傳來的一陣餓意。他果然等了宋銳很久。

宋銳洗完手回來,兩人一起在小飯桌邊坐下來,開始吃晚飯。

看宋銳動筷,溫宛抿着唇,眼睛裏有一點亮光。不過既然宋銳不喜歡,溫宛也學會克制了,在飯桌一邊安靜地吃着自己的。

他不想讓宋銳困擾,于是也沒有和平時一樣給人夾菜,只有在開始的時候問了他一句“好吃嗎?”,其餘時間,飯桌上只剩下碗筷輕聲碰撞的聲音。

宋銳的方法倒是直接多了。他專心致志地埋頭扒飯,和自己的飯碗針對上了,專心得都沒有擡頭看一眼對面的溫宛。

溫宛先吃完了,坐在飯桌邊一邊等宋銳一邊看他吃。宋銳快吃完的時候,他才小心地開口:“宋銳,你今晚去拳場嗎?”

輕聲的一句話打破了安靜。宋銳停了一下,點頭。

溫宛已經随時準備好說不去也沒關系了,但是看到宋銳竟然點頭了。

因為這個點頭,他先是一愣,緊接着,那雙眼睛中一點點放出驚喜的光。他整個人頓時高興了起來。

宋銳也不是很懂。他放下喝空的湯碗,看着溫宛步伐輕快地把盤子端回廚房,臉上寫滿了快樂,就差嘴裏再哼上點小歌了。

溫宛是很高興。他快活地把碗筷泡進水池之中,自己撐着臺子邊沿,抿着唇無聲地偷笑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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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銳要跟他一起去上班耶。

他還記着自己要克制,畢竟宋銳現在還在生他的氣。

不行,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不如他來切點飯後水果給宋銳吃吃吧。

溫宛已經理所當然地忘記了眼前洗碗的活,心裏的天平流暢地朝宋銳傾斜而去。

他在冰箱裏拿了水果。正在低頭開一個香甜的貴妃芒時,剛幫他擦完小餐桌的宋銳進來了,手裏還拿着溫宛給他的抹布。

黃澄澄的芒果粒被切成可愛的小方塊堆在幹淨的瓷盤裏。溫宛麻利地給芒果開瓤去核,為了不破壞果盤最終的美感,在宋銳走過來交抹布的時候,順手喂了他一個芒果核。

宋銳順嘴叼過。都沒看清喂的是什麽。

在此之前,每一次切剩下來的芒果核都是靠溫宛自己解決掉的。沒辦法,雖然難啃,但是上面的果肉不能浪費。以至于每一次吃芒果核,他都感覺自己像在憨憨地用牙齒給芒果梳頭。

現在不一樣了,有宋銳在,他手下的果盤從此都可以放心精致了。

看到宋銳下巴蹭上了一點黃色的果肉,溫宛用手指抹了一下。

……做完這個動作,溫宛臉色忽然一變。

壞了,他剛才幹了什麽。

他現在不該和宋銳走得太近。他完全忘了,宋銳現在是不喜歡自己碰他的。

溫宛的目光一寸寸地沿着自己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臂看過去,看到宋銳已經自然地用嘴接過了那個芒果核。

宋銳突然也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兩個人剛才仿佛失憶,短暫地忘記了還處于這段關系的冷淡期,一個喂一個接的,配合默契,如此自然地黏黏糊糊起來了。

現場的氣氛有幾秒鐘的凝固。

……像這種情況,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該怪誰才好。

過了一會,像是觸電一般,兩個人一個突然收回了手,一個別開臉。

溫宛有點慌,都怪他剛才得意忘形了。他腦中浮現到早上宋銳在洗手間避開自己的情形,心裏後悔。他往旁邊看了一眼。

宋銳也看他。兩人看了一會。溫宛先收回視線,讓出了自己面前的水龍頭:“你洗個手吧。”

宋銳依言洗幹淨了手。

他帶着那個芒果核出去了。

留下背後溫宛一個人默默切水果的背影。

還好,後來讓溫宛感到欣慰的是,宋銳還是跟他一起去拳場了。

宋銳的手現在還不能比賽=宋銳今晚不比賽=宋銳為了陪他一起上班才一起去的。

四舍五入相當于他們倆已經和好啦。

宋銳走在旁邊。溫宛仗着他沒有看自己,一路咬唇笑,低頭笑,眯眼笑。嘴角它自己就翹起來笑。

路上他們遇到了幾天不見的阿飛。

阿飛主動打了招呼,不光如此,打完招呼還主動朝兩人湊近過來。溫宛還挺意外,覺得他今天真熱情。

“哥,宋銳。”

溫宛答應一聲。不知道為什麽,有察覺到阿飛這小子今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比平時長了。

還在看。溫宛只好出聲問他:“怎麽了嗎?”

來自溫宛旁邊的人的死亡射線已經掃射過來。阿飛趕緊縮回脖子:“沒事沒事。”他火速轉移了話題:“宋銳,現在走嗎?”

溫宛停下腳步。

他停在後面,走在前頭的兩個人轉頭看溫宛。阿飛疑惑地問:“怎麽了哥,宋銳沒跟你說?”說完他自己都反應過來了,宋銳要怎麽說?

而溫宛一頭霧水。說什麽?說了嗎?他回憶起來,不過是他問宋銳要不要來,宋銳點頭,就這樣而已了。溫宛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好一會,茫然地問:“……說什麽?”

難怪阿飛今天會突然自己出現,原來人家就是在這裏等宋銳的。宋銳也只是單純地有事要來。

沒人騙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在期待什麽而已。

宋銳看着他眼睛裏閃爍的亮光一點點熄滅下去。他今晚明明在來這之前都是笑着的,但他的笑容好像到此為止了。

宋銳光是看着,他突然變得煩躁。

心裏紮了一根刺。

事情是這麽個事情,但到底是哪裏不對,他沒想要這樣的。

單純的阿飛還在熱心解答疑惑:“就是二哥今天要找宋銳的事啊,宋銳這會得和我去一趟。”

溫宛:“哦,這樣啊。”猶豫一秒,又問他:“能問一下是什麽事情嗎?”

宋銳煩躁是煩躁着的,但是人已經靠近了溫宛身邊。

阿飛珍惜生命地看一眼旁邊的宋銳,見他沒空關注自己,于是用了種委婉的說法:“沒什麽事啦……哥你也知道他太久沒上臺了嘛,二哥就是叫他過去問一問。”

連阿飛都看出了溫宛的狀态和平時似乎不一樣。即使如此,這位哥下一步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宋銳不去。我跟你去。”

他沒有考慮地就站出來擋在宋銳面前了。

他總是這樣。人長得不強壯,看起來比宋銳矮還比宋銳弱,說起話來溫溫和和的,對人也仿佛沒有脾氣,但遇到事情總是能第一時間自己護崽子一樣地出來擋在宋銳面前。

阿飛一愣,連忙揮手:“哥,不是,真的不會有什麽事啊,您不用去的,真的。”

宋銳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堅持忘在腦後了,他想拉過溫宛的手,被溫宛搶先了一步。他以為宋銳要反對,那只手擡起來按在了宋銳肩膀上。

“你別去,聽話,”溫宛說着,聲音堅定又一如既往的溫和:“你現在的手還沒好,不适合去。我去和他談就好了。”

宋銳當然不同意。

“只是去談談而已,”溫宛還記得宋銳對他的态度,生怕現在自己的話對宋銳來說已經不管用了,語調放低,話裏就差帶上了祈求:“你別不聽話,好不好?”

那根刺沒能拔掉,就這麽留在那塊血肉裏,那處地方就一直難受着,等着和傷口一起發炎。

他竟然沒有勇氣拒絕這時候的溫宛。

他再也不想再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失望的情緒了。他既不甘心,但又覺得肯定是自己做錯了。

肯定是他做錯了,他的月亮才會用那種語氣跟他說話,小心翼翼地問他“好不好”。

溫宛趁熱打鐵,轉頭對阿飛說:“你帶路吧。”

阿飛欲哭無淚。完了,雖然不懂怎麽回事,但是他要被二哥揍了吧?會被揍的吧?

……

阿飛帶了一個貨不對板的溫宛,走在去找二哥的路上。

他們來到這個地下賭場的首層,一間像是那種老廠房才有的辦公室的房間裏。溫宛也是第一次知道這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門一打開,一股臭烘烘的人味撲面而來。裏面只有一個帶着金鏈的男人坐在皮椅上,正在叼着煙點錢。他背後的牆面上一扇開得很寬的窗,如果窗簾不放下來,應該是能直接從這裏俯瞰到下面的賽臺。

溫宛才發現這個人還講着電話。

也不知道電話裏在說什麽,被稱作老二的人臉色難看地連續爆了幾句粗口:“……讓那個白眼狼要滾趕緊滾蛋,老子這裏多一分錢都沒有!”

他擡頭看了門口的兩人一眼,挂斷電話,眼神森冷。

阿飛想躲在溫宛後面來着,但被二哥的視線掃到,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出來了。他陪着笑:“二哥,人帶到了。”

老二沒開口,壓迫性的眼神一直盯在他身上看了一會,看得阿飛都要冒汗了,才緩緩轉到溫宛臉上。

“說吧,想幹什麽?”他錢也不數了,人往靠背上一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溫宛:“也跟那白眼狼一樣,貪得無厭,要來我這裏分宋銳的一杯羹?”

溫宛想了想,認為“白眼狼”可能是剛才電話裏的那位。他運氣不佳,來的剛好不是時候,“二哥”正在氣頭上。

老二重新點了根煙。

“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弟弟,你以為宋銳在我這裏就光是搖錢樹?我可沒少往他身上怼錢。”

“他幫我鎮了這麽久的場子,幾天不在而已,你剛才也聽到了,傻逼嗎,下面那群犢子都有膽子造反了。一個兩個都把老子當大頭,你想把人挖過去……”

他後面的話被一陣砰砰的粗暴敲門聲直接打斷了。

老二“啧”了一聲。話音未落,房間裏的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那扇老舊的木門就被直接踹開了。

外面站了一群人。

如果是一群人還好,這是一群或赤膊或帶上家夥的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攤上大事了。

老二騰地站了起來。雙方的氣勢劍拔弩張,只不過他們這邊只有可憐的三個人,對面是一群人而已。

溫宛嘆了聲氣,也不知道無辜的自己怎麽就碰上這事了。

從走進房間之後,他本來想禮貌地等老二把氣撒完的,自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全程都很被動。但是現在看樣子,一場惡戰是避免不了了。

溫宛轉過頭,問一邊兩腿戰戰的阿飛:“你上嗎?”

阿飛的眼淚差點不争氣地流下來了:“哥啊……”

現在是雙方打架開場前例行的罵架時間。溫宛一邊挽袖子,一邊再次嘆了口氣,苦惱這一身又得弄髒了。他還有心情安慰阿飛:“沒事。不上也沒關系。”

他心裏其實也沒底。但在這裏混了這麽久,溫宛已經能夠适應這裏的規則了。

他的語氣依然是那種令人安心的溫和:“那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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