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昭近期去杜聿柏那個片場的頻率高了些。

其一是因為隔壁劇組的吳導演确定下來要他演自個下一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其二是因為杜聿柏那兒的廚子是慶城人。陳昭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杜聿柏盒飯裏的辣椒焙魚,從帆布包裏摸出一個飯盒,偷偷地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推過去。

他不好意思白白蹭飯,于是便自己搗鼓點吃的送到片場來。收拾飯盒的時候發現芹菜全被挑出來撥到一邊,忍不住瞅着那個坐在高椅子上抓緊時間午睡的背影憋笑。一般這時候他就去隔壁找吳導去聊電視劇,隔壁拍得七七八八了,吳導演也不覺得陳昭煩,隔三差五就湊在一塊研究原著。陳昭挺感謝這個由頭的,至少這樣所有人都會覺得他來這兒主要還是因為吳導,懷疑不到他和杜聿柏有什麽奇怪的關系。

只是來得時候多了,加上導演趙世方是個好動多話的,一來二去整個劇組倒也認識了這個杜影帝的關門弟子——趙導給說的,一邊裝作痛心疾首地捂着心口一邊補上一句隔壁的老吳啊,可太壞了,怎麽就把我們的白菜拱了呢。

陳昭站在一旁笑,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杯茶。他覺得趙世方這個人挺有意思的,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樣,什麽玩笑牛皮都能開得起來。杜聿柏話少,往往陳昭更多時候是在聽趙世方說話。趙世方比杜聿柏小幾歲,卻喜歡學老頭穿馬褂戴圓片小眼鏡。他剛成為新秀的時候,杜聿柏在內地這一邊的影視事業剛樹立起來不久,兩人也算是互為知遇之恩。

劇組殺青那天,趙世方歡天喜地地拉着一大摞人跑去搓排擋,在西直門立交上賭了半個小時,年輕點的全都餓得嗷嗷叫。陳昭本來想着回公寓等杜聿柏,結果被趙世方挽着胳膊硬是拉了上來。

長板凳一拼,麻小烤串北冰洋,涼皮冷面燕京啤,酸甜鹹辣混着炭爐煙一塊鑽進鼻子裏。左一批劃拳的年輕人,右一紮談事的老煙槍,吃得還是同一張老木桌上的煙火。陳昭挨着杜聿柏坐,用筷子戳着螃蟹鉗子裏的肉吃。

他有酒膽沒酒量,一杯啤酒硬是要滿上。杜聿柏皺皺眉頭,趁陳昭低頭跟小龍蝦尾殼子作對的時候把杯子悄悄順過來,倒了大半杯酒後勾兌上橘子汽水。

陳昭說到底還是外人,所以選了個角落位置坐着安靜地剝甲殼類海鮮吃,這樣能一直保持着自己在吃東西的狀态不至于尴尬,但吃得又不至于太多。他沒想到杜聿柏也跟着他一塊擠犄角旮旯裏。

不過殺青飯,杜聿柏怎麽都不可能不出去周轉一圈的。他甫一出去,陳昭就感覺有什麽黏糊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粘起來了。他眯起眼睛,手上的動作一重,把蝦腦袋給戳破了,汁液濺到桌子上,黃澄澄的一灘。

“你叫……陳昭是不是?跟杜聿柏玩兒呢?”

一只帶着些汗液的手貼到了他的腰上,耳邊飄着粗重的呼吸聲。陳昭沒回答,把那只破了的蝦頭丢到地上,重新從碟子裏夾了一只新的。

“都是賣,不如賣給我。杜公子風流又絕情,只怕你要傷心呢。”

“或者你要能瞞下他來,我也不介意。”

那只手從腰側一寸一寸地向他的小腹滑,食指叩在肚臍眼上搔。陳昭盯着那只爬行類一般的手,壓抑着自己舉起筷子往關節軟骨處紮下去的欲望。

他深呼吸一口氣,猛地站起身來,舉起杯子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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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舉了。”

爾後仰起頭一飲而盡,哐一下把杯底重重地砸到桌子上。趙世方這個人精耳明目通,一轉頭瞅着事情不對勁就跳出來當萬金油,和和氣氣地把大老板勸走,再把陳昭往杜聿柏的方向一推。

杜聿柏正在一群老前輩裏吞雲吐霧,看見陳昭過來了彈了彈指間的煙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陳昭感覺自己好像一件商品,那種眼神讓他覺得不大舒服,于是賭氣地拿起旁邊一杯啤酒特別豪邁地在杜聿柏面前幹了。

陳昭剛想極其豪情萬丈地借酒抒情一番,結果張了張嘴好像說不出什麽來,場面一度陷入僵局。最後還是杜聿柏把煙頭摁在煙灰缸了,站起身來拍了拍陳昭的肩胛:“走了。”酒量極差的家夥大概是酒精開始發作了,突然腦子又不轉了,犟那兒不動。

杜聿柏沒辦法,只好擡腿往陳昭的後膝彎兒那頂了一下,把重心踹散了,眼見要往下跪着,及時伸手一撈準備扛在肩上。陳昭這麽一踉跄頓時就清醒過來了,立刻抖擻站好大步向前邁了幾步,再變成緩步踱着等杜聿柏跟上來。

他小聲地叫:“杜老師。”

杜聿柏沒應,走到他前面去,一邊打着告退的招呼一邊穿過人群,路過趙世方的時候跟他說一句轉告老板,學生不懂事冒犯,已經抓回去管教了。回去的路上杜聿柏一句話沒事,陳昭隐隐覺得他大概心情不太好,于是也不敢主動撞槍口。

“去浴室。”

回到公寓以後杜聿柏總算吩咐下一句話。陳昭吊着的一顆心仿佛獲得了什麽赦免似得,立刻鑽進浴室裏去了。他坐到浴缸裏去,整個人突然放松下來,衣服都沒脫,懶洋洋地屈起膝蓋,把頭躺在浴缸的邊緣上。室內的溫度既不會太熱,也沒有風吹得涼,酒精的麻醉又慢慢在血管裏熏起來,陳昭半眯着眼睛感覺自己的靈魂又輕飄飄地陷進了一朵雲裏。

他從小到大沒有什麽安全舒适的空間,但是杜聿柏公寓裏的浴缸奇異地給了他一種安心的感覺,只能解釋為泡熱水澡能夠征服絕大多數人類。杜聿柏進來了,襯衫扣子解開,手撐在洗手臺上對着鏡子刮胡子。從陳昭的角度剛好看見他的背影,還能與他在鏡子裏對視,鼻間充盈着他常用的沐浴香波的味道。

杜聿柏走過來,把噴頭打開,蹲下身用手指輕輕地理開陳昭垂在臉頰邊的頭發。

陳昭的白色短袖襯衫和藍色牛仔褲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他突然抱住杜聿柏,臉埋在他頸窩裏,身上的水沾了男人一肩膀。

我髒。

我一直都髒。

他這話不知道是說給杜聿柏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杜聿柏沒說話,一只手托住陳昭的後腦勺,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那雙背胛骨。他沒抱他很久,松開以後就開始把陳昭身上的衣物剝下來。陳昭低着頭,望着水珠從自己的發梢滴落到身上,然後再沿着骨骼的起伏紋路滑走。

他今天喝醉了,但沒那麽醉,捧着杜聿柏的臉跟他接吻的時候通過唇齒嘗到的青熊貓的煙草苦味讓他清醒。只是多相依幾回又能回甘出一點點北冰洋汽水的橘甜味,讓他忍不住又想丢了大腦和心髒。

杜聿柏關上了水,走進浴缸裏來,站在陳昭面前,條紋襯衫披在肩膀上,褲子拉鏈松松垮垮地停在一半的位置。陳昭上次真正跟杜聿柏做愛還是舞會那次的烏龍,但期間他受馴學會了如何用身體地其他位置去取悅一個男人。浴室的白熾燈很亮,令他們兩人裸裎相見得更加徹底。陳昭像貓一樣往前趴,弓起肩與腰,半跪着将臉貼在杜聿柏的胯部。

他的臉有些涼,靠着那處勃發熾熱的,仿佛熱量與欲望能靠這種方式傳遞一樣,他覺得自己的血液燒起來,蒸發得身體裏水分都消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陳昭用嘴将拉鏈扯下來,叼着內褲的邊緣往下一拉,那根陽具啪一下打到他的臉上。

陳昭微微側過臉,用嘴唇碰了一下傘頭,接着順着青筋的脈絡緩緩地用唇勾畫下去。沁出的體液粘到他臉上,透亮得像淚水,襯得那雙眼睛潋灩動人。

杜聿柏低頭看着他,伸手鉗住他的下巴,停下陳昭要張嘴把自己的陰莖含進去的動作。他輕輕地推了一下陳昭的肩膀,讓他半靠着浴缸躺下來。男人俯身壓上去,一只手臂撐在陳昭耳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無名指輕輕夾住他的一小片耳垂。

他的陰莖抵在陳昭的小腹上,滾燙硬熱,仿佛要把他那一塊被別人亵觸過的皮肉燙爛,等新肉長出來以後再用精液烙一個屬于自己的印。

可是杜聿柏的臉龐依舊是冷靜的,墨灰色的眼睛注視着陳昭。

“哪裏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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