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你

薛鏡寧微愣。

陸謹沉嘆了一口氣,一時竟不敢面對她。

安靜的禦花園裏,薛鏡寧聽得他嘆息一聲,又聽得他慢聲道:“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也對不起——我剛剛誤會了你,對你說了、說了那樣的話。”

薛鏡寧遲遲不能回神。

這還是陸謹沉第一次這麽低聲下氣甚至小心翼翼地向她說對不起吧?

就在她怔然間,陸謹沉已經跟着侍衛前去領罰了。

薛鏡寧想追上去,卻被侍衛攔下。

刑房重地不能讓無關人等進去。

當然,受刑的靖安侯府的小侯爺,她則是小侯爺之妻,侍衛一般不會在這點上為難她,想來這會兒阻攔她進去的唯一理由就是,陸謹沉不想讓她進去罷了。

她只得留在禦花園等。

來赴宴的人皆已散去,禦花園空空蕩蕩的,只有滿園的未撤下的筵席,還有陸謹沉對七皇子動手時造成的一片狼藉。

侯府帶來的幾個随從剛才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此時見皇上走了,才終于才走上前來,六神無主地請示薛鏡寧怎麽辦。

薛鏡寧打起精神,吩咐他們趕緊回去禀告侯爺、侯夫人今日的事,請大夫去侯府候着,還有将他們帶來的馬車打理一下,鋪上厚被子,一會兒陸謹沉肯定不能坐,只能卧在床褥上。

交代完這些,讓他們分頭行動後,薛鏡寧緩緩回到侯府的席位上失神地坐下,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心裏一時亂糟糟的。

之前她被七皇子的人帶走,差點被七皇子欺侮時,陸謹沉不在她身邊,她心裏已是泛起了委屈。

後來為二皇子所救,卻被陸謹沉誤會甚至出言譏諷時,她更是委屈極了,又憤怒又傷心。

如果沒有後面的事,她想她一定會立刻出宮,當晚便與陸謹沉和離,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可是,她沒有想到,陸謹沉知道真相後會為了她去殺七皇子,也沒有想到,他會為了顧全她的名聲将一切攬下,寧可受罰。

更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低聲下氣地向她道歉。

薛鏡寧沒辦法不因此而感到些許心軟。

過了好一會兒,陸謹沉終于回來了。剛才穿在身上的外袍已經脫下,此刻虛虛地披在身上,面色有些許蒼白。

薛鏡寧連忙站起來,呆呆地看向他,一時無言。

陸謹沉勾了勾嘴角:“別擔心,我沒事。”

他朝她走過來。

薛鏡寧注意到,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縱然姿态看着好似與常人無異,但是走動的時候依舊能看出一絲故意掩蓋的異樣。

那可是整整打了二十大板啊,縱然他體格強健還會武功,也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薛鏡寧鼻子一酸,連忙奔上前扶住他:“你到底怎麽樣了?——疼、疼嗎?”

她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頓時心尖一滞,他穿着的白色中衣已經染了淡淡的一層血跡。

哪裏會不疼呢。

“你、你……要不要坐下休息?我忘了,你不能坐……宮裏不能行馬車,我已經讓他們把馬車帶到離禦花園最近的地方了,我們……”

“看到我被打成這樣,你有沒有覺得舒坦一點?”陸謹沉突然打斷了她帶着哭腔的絮語。

薛鏡寧一滞,忽地明白了。

他不是在挨皇上的罰,是在挨她的。

因為對她歉疚,所以借皇上的手懲罰自己,好讓她感到快意舒坦。

薛鏡寧嘴唇直抖:“你、你……”

話還未說完,已見聞訊趕來的侯爺陸正與侯夫人林語腳步匆匆地朝他們奔來。

侯夫人早已淚濕了帕子,不住地哭道:“沉兒啊,我的沉兒啊!你怎麽會被打成這樣?!”

侯爺則恨鐵不成鋼地嘆道:“你這孽子到底是怎麽了?怎麽竟會跟七皇子打起來?!”

陸謹沉卻閉口不答他們的問題,只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小事而已。”

“和七皇子打起來能是小事?被皇上仗責二十大板能是小事?你都被打成這樣了能是小事?”侯夫人看到陸謹沉的傷處沁出了血,差點沒暈過去,“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沉兒啊……”

倒是侯爺冷靜了下來,這裏是禦花園,終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于是一瞥侯夫人,沉聲道:“好了!有什麽話回家不能說,非得在這說?沉兒傷得這麽重,趕緊回去看大夫吧!”

“是了是了,咱們先回去看大夫,趕緊回去!”侯夫人如夢初醒,趕緊過來攙扶陸謹沉,這才注意到陸謹沉身側默然不語的薛鏡寧。

她忿忿地瞪了薛鏡寧一眼。

這是她兒子第一次在宮裏鬧出這樣的事,剛好又是第一次帶薛鏡寧進宮,雖說看上去與薛鏡寧無關,但是這樣的巧合足以讓她遷怒于薛鏡寧。

她本就不喜歡薛鏡寧,這下更為不喜,故意朝薛鏡寧攙扶陸謹沉的那側走去。

薛鏡寧再傻也能看出來侯夫人的遷怒,見她走向自己這邊,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扶着陸謹沉的手,準備退到一邊去。

陸謹沉卻猛地展臂攬住她的半邊肩膀,将自己的身體往她身上靠去,令她掙脫不得,向侯夫人道:“娘,有鏡寧扶着我就行了,您別操心。”

侯夫人眉頭微皺,不再說什麽。

薛鏡寧也沒辦法,只好依舊扶着他。只是他這樣靠過來,幾乎将她籠罩在了懷裏,兩人離得太近了。

幾人一道出了皇宮,一路直奔侯府。

到了侯府,侯夫人趕忙要派人去找大夫,卻見薛鏡寧派人請來的大夫已經等在侯府了,一時有些驚詫,暗忖她想得倒是周到,心裏不由得又萌生了幾分微妙的改觀。

待到大夫給陸謹沉開了方子又上了藥之後,已是夜色微沉。

侯爺和侯夫人,包括前來探望的人都已散去後,忘情軒的屋子裏終于只剩下薛鏡寧和陸謹沉兩人。

陸謹沉暫時還不能躺着睡,只能趴在床上。

薛鏡寧則打了一盆水,現下正浸濕帕子,準備給他擦擦臉。

擰幹帕子後,她拿着帕子走回床邊。

陸謹沉正一瞬不轉地盯着她:“你還生氣嗎?”

竟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薛鏡寧一時沒說話。

陸謹沉收回目光:“我回到禦花園才知道你被左真凡帶走了,左真凡與我不和,又是個卑鄙無恥的下.流小人,我擔心你出事,到處去找。越是找不到,我便越擔心。結果——卻看到你和左悠年在無人的角落裏獨處,他給你擦眼淚,你們靠得那麽近,你還對他說,你不稀罕我陪在你身邊。我、我當然就誤會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薛鏡寧就不由得想起他當時說的話。

“就算如此,那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不是說,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歡我,若二皇子喜歡我,你便當個順水人情将我送給他嗎?”

陸謹沉急道:“那是氣話,怎麽能當真?”

薛鏡寧搖頭道:“那不是氣話,至少你不喜歡我那句不是。那句話,在我們成親的那天晚上你就跟我說過了,此後你也一次次提醒過我,是我自己不聽,一次次想着總有一天會改變,是我錯了,我……”

“薛鏡寧。”陸謹沉突然打斷她,眸光認真,“如果我告訴你,你沒有錯,我現在的想法已經變了呢。”

今日在皇宮,當他知道薛鏡寧被左真凡帶走後,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那麽擔心。當他誤會薛鏡寧和左悠年私會時,他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會那麽酸澀,酸澀到忍不住口出惡語,才能宣洩心中的氣悶。

而當他知道薛鏡寧差點被左真凡欺侮時,他也是前所未有地憤怒了。

憤怒到完全喪失理智。

若沒她攔着,他恐怕會真的殺了左真凡。

經過今天的事,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了,自己對薛鏡寧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以前總想着若有合适的機會,他便與她和離,而現在——他不想放她走了。

他下床,朝薛鏡寧走去。

“只是,我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他看着傻怔怔的薛鏡寧,認真地問她。

他心裏暫時還放不下另一個姑娘,雖然在和薛鏡寧成親的前一天晚上,他已經親手斬斷了過去,但是十年的感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就傾滅,他還需要時間走出來。

但是這些,他不想讓薛鏡寧知道。

她不必知道他已經結束的過去。

她只需要等他一起走去未來就好。

薛鏡寧失神地站了好一會兒,突然捂着臉哭了起來。

像極了她嫁給他那天,被失憶後冷漠的他氣哭的樣子。

“我怎麽又把你弄哭了?”陸謹沉無奈地苦笑。

那一天,他只覺得她哭得奇怪,甚至懷疑她在演戲。可眼下,他只覺得胸口漫出無邊無際的心疼。

他嘆息一聲,伸出手想給她拭淚,快要碰到她的臉時,卻驀然縮了回來。

她還沒答應他。

……若是她拒絕了他,他該怎麽辦?

就在這一瞬間的怔然中,薛鏡寧忽然撲入了陸謹沉的懷裏。

“我等你。”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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