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養傷

薛鏡寧顧及着他的傷,撲過來時沒有抱上他,只是雙手攀在他肩膀上,輕輕地靠入他的懷中。

此刻,陸謹沉聽到她的答案,卻高興得不顧傷口,猛地一把抱住她,将她緊緊圈在懷中,生怕她反悔跑掉似的。

薛鏡寧聽着他的胸膛傳來一聲快似一聲的心跳,一邊淺淺地笑,一邊默默地流眼淚。

她想起了小時候被欺負得只能縮在角落裏的自己。

那時候,就是他一把将自己拉出了黑暗。

後來兩人分離,她非但沒有忘了他,反而随着時光流逝,越來越将他當成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光。

靠着他,她才能堅強地走到今天。

多年後,她終于再見他,也終于,如兒時彼此許下的承諾一般,如願嫁給了他。

當時的她将小時候的回憶和這麽多年凝聚出來的感情,全部一股腦地傾注在了久別重逢的陸謹沉身上。

也許那并不是愛,但卻是她能給出的最濃烈的情。

她沒想到的事,陸謹沉已經不記得她了。

對于失憶了的陸謹沉而言,她只是一個攀龍附鳳的陌生人而已。

那一刻,她不知道多難受。

她拼命地說服自己,他們已經成親,而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再堅持一下,就算他想不起來自己,他也會慢慢喜歡上自己的。

在這一次次的堅持中,她卻一次次地深陷。

不再只是小時候的緣分種下的種子,她似乎對這個長大後的陸謹沉……心動了。

可是,她的一次次追逐始終沒有換來陸謹沉的回應,還次次都被他所傷,她心裏其實已經打了退堂鼓。

卻沒想到,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再一次拉住了她。

他說,讓她再等等他。

她知道,在陸謹沉的記憶裏,她是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要他一下就突然改變、完全接受是很難的。

她想,她應該給他時間。

她等了這麽多年,也不介意再多等一等。

以後……會很幸福吧。

兩人默默地抱了一會兒,薛鏡寧忽地想起了陸謹沉的傷,連忙擡手拭淚,從他懷裏掙出來,臉色紅紅的:“你、你下床來幹什麽?大夫說了要卧床靜養,你趕緊回床上去。”

又将手裏的帕子扔向他懷中:“你自己擦把臉吧,該歇息了。”

陸謹沉見薛鏡寧哭得一雙眼睛都腫了,心尖微麻,拿起帕子便給她擦臉。

“我以後再也不惹你哭了。”他一邊給她溫柔地擦去眼角的淚,一邊無比認真地說道。

因他這句話,薛鏡寧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差點又流了出來。

陸謹沉給她仔仔細細地擦完臉後,走去水盆邊。

薛鏡寧忙追上去:“你快點上床休息!我來。”

陸謹沉笑而不語,将帕子洗了一遍後擰幹,遞給薛鏡寧的同時,将自己的臉也湊了上去:“嗯,你來。”

薛鏡寧沒想到這人竟是這麽不要臉,一時臉又發燙起來。

陸謹沉遲遲不動,大有她不給自己擦臉就不上床歇息的架勢。

薛鏡寧鼓着臉頰與他對視了一瞬,終究敗下陣來,拿着帕子輕輕地撫上他的臉……

好一會兒之後,終于給他擦完了臉,薛鏡寧松了一口氣,扭身去洗淨了帕子,回頭道:“這下該回去歇息了吧。”

陸謹沉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薛鏡寧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日子?”

陸謹沉笑:“今日是中秋節啊。”

薛鏡寧恍然,不由得驚服于他的厚臉皮,好好的中秋宴鬧成這樣,他竟然好像一點陰影也沒有,還能想起今天是萬家團圓的節慶。

陸謹沉又道:“中秋節,宜賞月。”

她瞧着陸謹沉這似乎準備繼續過節的樣子,不得不提醒他:“今天因為出了這件事,公爹和婆母都已歇下了,你難道還要把他們叫起來賞月?況且你受了傷,坐都坐不了……”

“就我們倆。”陸謹沉道。

“我們倆?”

“走。”陸謹沉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腰,“我帶你上屋頂賞月。”

“不要——”薛鏡寧一邊想阻止他,一邊又怕自己掙紮的時候碰到他的傷處,只能嘴上跟他商量,“等下次碰到好月色,我們再一起賞月也行呀。我知道你會輕功,可是你現在受傷了,飛得起來麽?就算勉強飛起來了,把傷口撕開了更不劃算呀……”

“你在懷疑我不行?”陸謹沉道,“能不能飛上去,試試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庭院。

還不等薛鏡寧反應,陸謹沉已經扣緊了她的腰,身上一發力,就帶着她飛上了忘情軒的屋頂。

薛鏡寧捂着嘴咽下驚叫,心頭狂跳不已。

緩過這陣心驚膽戰,她馬上問陸謹沉:“你沒事吧?”

她怕他身上才剛上好藥的傷口裂開。

“一點事也沒有。”陸謹沉道。

他從小習武,有內力護體,那二十大板雖然厲害,但還不至于讓他半身不遂。

頂多就是鑽心的痛而已,他不會讓薛鏡寧發現的。

中秋這樣寓意美滿的好日子,又與薛鏡寧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不賞月慶祝一番,那就太浪費了。

薛鏡寧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登上屋頂,撫着心口不由得感慨道:“世人都說‘高處不勝寒’,我才上了兩層樓高,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意味。”

陸謹沉被她逗笑,扶着她坐下,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站在她身側道:“再高還有我在,你怕什麽。”

薛鏡寧抿着嘴,笑了起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擡頭望去,一輪皎潔的明月正挂在天邊,襯得夜色如水。

天地一片寂靜。

可是高高的屋頂之上,有另一個人作陪,好像也并不寒冷、并不可怕了。

賞月之後,兩人回了房間。

薛鏡寧怕自己晚上睡覺會亂動碰到他的傷口,于是提出要去書房睡。

陸謹沉攔住她,促狹地看着她笑:“怎麽,難道我們以前沒睡過?”

兩人以前晚上睡覺時,中間總是默契地隔開了一段距離,薛鏡寧将這條界限守得不知道有多死,從來沒有越界過。

其實,他有時候睡不着,會偷偷觀察她。

她睡覺特別地乖巧,通常一躺平就慢慢陷入夢鄉,小小的身子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手腳從不亂動。

就是偶爾會翻個身什麽的,也總是朝裏頭翻起,不知道是以前就有的習慣,還是嫁給他之後,被迫養成的習慣。

陸謹沉忽然心口一疼。

過去這幾個月,他對她真的不好。

他想,以後要對她好點,兩人之間的界限,也是時候消失了。

當然,他此刻“有心無力”,什麽也做不得。

他只是希望薛鏡寧依舊睡在自己身邊而已。

他已經習慣了她在自己身側淺淺呼吸。

當然,薛鏡寧沒陸謹沉想的這麽多,但是陸謹沉那句話的意思她是一聽就懂。

她一時語塞。

不過,她臉皮薄,才不承認自己的關心則亂,卻又無法反駁他,便道:“那我晚上萬一傷了你,你可別叫喚。”

陸謹沉卻只是笑:“好。”

一夜過去,薛鏡寧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

昨晚她一直擔心自己會碰到陸謹沉的傷口,所以哪怕陸謹沉拙劣地模仿着逗小孩的語氣哄着她睡,她心裏還是提心吊膽的,以至于到底什麽時候睡着的都已忘記了。

此時,她漸漸清醒,才發覺腹部有點沉。

她掀起眼皮一瞧,原來陸謹沉橫了一只手在她肚子上,像是抱住她似的。

她一怔,忽地清醒了幾分。

陸謹沉主動打破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界限。

本來,昨天晚上的事泛着令她不敢相信的不真實感,讓剛睡醒的她以為只是做了一個夢。

而此刻圈在她身上的手才讓她确信,昨晚的事是真的。

她與陸謹沉的确已情投意合,互訴心意。

薛鏡寧淡淡一笑,重新閉上了眼睛,不急着起床,免得吵醒他。

陸謹沉被革了官職閉門思過,現在的唯一要務就是養傷,他難得在她已經醒來的時候還在睡,她想讓他繼續睡,好好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陸謹沉便整天待在家裏養傷,閉門不見客。

薛鏡寧則全心全意地照顧他。

薛鏡寧在鄉下莊子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奶娘陪着,是奶娘給她做飯吃,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除了“薛府小姐”這個名號外,她屬實沒有其他像小姐的地方,所以她從來不端小姐架子,便是奶娘不要她這個小姐做任何粗活,她也會主動地去幫奶娘打下手。

久而久之,她便學會了很多東西,就譬如說做飯,她其實也是會的,而且還挺喜歡做。

不過,平時侯府都有專門的廚子,她自然沒有下廚的理由,也不想過于張揚,所以從來不說自己會做飯,更不會要求下廚。

最近因為陸謹沉受傷了,有很多忌口的東西不能吃,侯府的廚子便專門開了小竈,做一些清淡之物。

可是,廚子做的清淡菜不合陸謹沉的口味,陸謹沉吃不慣。

薛鏡寧想了想,頭一次提出由她來試一試。

陸謹沉這才知道她也會做飯,于是滿懷期待地說想吃,薛鏡寧便洗了纖纖素手,為他下廚。

結果,才吃了一次,陸謹沉就深深地愛上了她做的菜。

薛鏡寧高興不已,便天天給他做飯吃。

過了些日子,陸謹沉已經可以下床随意走動了。

他底子好,恢複起來很快。

這日,薛鏡寧和陸謹沉才吃過午飯,正在院子裏漫步,雪扇走了過來,對薛鏡寧道:“小姐,做秋千的工匠師傅已經找好了,木材也都備齊了,這兩天可要叫他來做?”

經雪扇這麽一說,薛鏡寧才想起這件事來。

這是中秋宴之前的事了。

她喜歡坐秋千,因此在改造完忘情軒的花花草草後,她又開始計劃找人在庭院裏做一架秋千,于是将這事跟陸謹沉說了,陸謹沉只說一切都憑她做主便出門去皇宮了,她便讓雪扇先去打探打探,找個靠譜的工匠來。

因着中秋宴這件事,她早把秋千的事忘在腦後了。

她想了想,對雪扇道:“先不做了,以後再說吧。”

陸謹沉對秋千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只是從雪扇的話裏大概知道薛鏡寧想做一架秋千,工匠師傅和木材都已準備好了,這會兒又聽得她說不做了,忙問什麽緣故。

薛鏡寧蹙眉道:“你現在還在養傷,大夫說了一定要靜養,有工匠在院子裏敲敲打打,必定會打擾到你的。”

況且,陸謹沉還傷着,她哪兒還有坐秋千的心情。

陸謹沉卻一笑,吩咐雪扇:“請工匠師傅來做吧。告訴他,要好好地給小侯夫人做。秋千做得越好,我給他的報酬越多。”

薛鏡寧急道:“你要靜養!”

“我知道。”陸謹沉帶着她繼續漫步,“只是做一架秋千就能吵到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薛鏡寧知道争他不過,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坐一架秋千很簡單,娴熟的工匠師傅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做好了。

薛鏡寧很喜歡,圍着秋千轉了一圈,眼睛放光。

見她高興,陸謹沉也高興,重賞了工匠師傅,讓雪扇送師傅出去。

“上去坐坐。”四下無人,陸謹沉對她笑道。

“好。”薛鏡寧帶着掩不住的雀躍,坐了上去。

“扶好。”陸謹沉握着她的兩只手,帶着她抓緊兩邊的繩子,慢慢推動起來。

薛鏡寧開心地笑。

陸謹沉淡笑着問:“你很喜歡坐秋千?”

“嗯。”薛鏡寧重重點頭,笑道,“在我鄉下住的院子裏,就有一架秋千,我經常一個人坐上去,然後自己推着秋千蕩起來。鄉下有很多花很多鳥,蕩起秋千的時候,鼻子裏能聞到花香,耳朵裏能聽到鳥叫,特別惬意。”

陸謹沉看着她眼睛裏閃着的光,微怔。

以前一直覺得她在裝可憐,好攀附上靖安侯府,現在想來簡直是天大的誤解。

她的确是從小就被送入了鄉下,所以才會常常無意識地提起她的鄉下莊子。

可是,她怎麽一點也不怨?

她怎麽還能笑得這般純淨?

陸謹沉心頭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瀾,幾乎溺亡于她天真無暇的笑容裏。

半晌後,才道:“你想回去嗎?過段時間我帶你回你的鄉下莊子去。你若是喜歡,我們把那架秋千也帶回來,甚至你那莊子裏的所有東西,我們都把它原封不動地帶回忘情軒來。”

薛鏡寧不可置信地回頭,怔怔道:“真的嗎?”

陸謹沉嗤地一笑:“我會騙你?”

薛鏡寧霎時又笑了,笑得眉眼彎彎,比蜜還甜。

其實院子裏重要的東西她都随身帶在了身邊,剩下的東西當時沒有帶走,那麽以後她也不打算帶走。

那座院子和那座院子裏的東西,只有留在那裏,才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存在。

搬到了侯府裏,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哪怕想念那座院子,卻也從沒想過要将院子搬過來。

她之所以會問陸謹沉“真的嗎”,不是為了确定他真的會将那些東西搬來,而是在确定他的心意。

這份心意,才是讓她甜到笑,又感到到想哭的東西。

又過了一段時日,陸謹沉的傷終于養好了。

不過,他被革了官職,又被皇上要求閉門思過,因此縱然傷好了,也只能閑賦在家。

薛鏡寧開始有些憂心起來。

她知道陸謹沉不同于那些仗着家世就整日游手好閑的纨绔子弟,陸謹沉是有抱負的,他絕不僅僅只是想當一個無所事事的小侯爺而已。

可是他因為自己而丢了官職,怎麽辦呢。

倒是陸謹沉一點也不急,反倒跟她說,皇上很快就會派人來侯府。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皇上的口谕就下來了。

作者:感謝在2020-03-11 19:26:02~2020-03-11 22:0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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