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打“相認”後,安撫秋苑的工作順理成章就從瑤琴轉交給了路秦。

“秦少……”秋苑抽泣着,梨花帶雨那模樣,真真是惹人憐愛,“你當真記起我了嗎?”

“記起了,記起了……”在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路秦總算是零星記起一些,可……“我當時不是已經替你贖身了嗎?怎麽現在又??”

“唉……”秋苑用帕子輕拭過臉上的淚水,自嘲般的一聲嘆息,“在梧桐園的時候,總盼着能被贖身。可當真贖了身,才發現——除了這賣笑的生意,我什麽也不會。之前存的家當沒多久也用光了,我只好……換了個地方,重操舊業。”

秋苑的一番話,讓在場幾人沉默了。

“那……你能和我們說說,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路垚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很緩,也盡可能的保持着沉穩。

可即使如此,一提及昨晚,秋苑仍是臉色突變,驚恐難掩地重複呢喃,“他是個瘋子……他就是個瘋子!”

“秋苑,別害怕。”路秦掰過她的肩膀,直視着她的眼睛,“你看着我,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放輕松,好嗎?”

“嗯、嗯……”只一瞬,秋苑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深吸了幾口氣,才困難地組織起語句,“昨晚……也是巧,我和丁香同時、同時送客人出門,但我回來了她還沒回來,我就想着……她大概又在哪裏和客人溫存。回到房間我正準備關窗,就看到……丁香和那客人在側巷。”說到這兒,秋苑忍不住抱着顫抖的雙臂,“我當時……當時還笑她厚臉皮,可突然,一個黑影沖了出來!那個客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丁香叫了一聲,脖子開始噴血!那個黑影……一刀刀的刺着他們!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秋苑!冷靜點!秋苑!!”路秦下意識的把人抱進懷裏,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沒事了,都過去了,沒事的。”

“不……不!!!”秋苑拽着路秦的衣服,凄慘的哭聲中滿是絕望,“我當時吓得叫出了聲!他看到我了!!他肯定看到我了!!”

“那人是男的女的!?”路垚抓住突破點,厲聲追問,“看清長相了嗎??”

“沒有!我沒有!!”秋苑痛苦地抓着頭發,叫得聲嘶力竭,“但我能肯定他是男的!”

“三土。”喬楚生拍了下路垚的肩膀,神色有些凝重,“要不,緩一緩再問吧……”

“嗯。”路垚認同地點頭,“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繼續問話也是白費時間,沒法獲得有效線索。”

“路三土!你說的還是人話嗎?!”白幼寧聽着就來氣,咒罵同時,手也狠狠掐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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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幼寧,你有病吧!?”路垚立刻拉過喬楚生,擋在兩人中間。

“別鬧了。”路秦愠怒地瞪了兩人一眼,“瑤琴姐,這兩天還勞煩您多安撫秋苑,如果需要請醫生,您就記我賬上。”

雖說瑤琴不認識路秦,但她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就是一流。仿着秋苑的稱呼,瑤琴熟絡輕笑,“秦少放心,我心裏曉得的。”

“喬探長,能不能也麻煩你派個人守着長三堂?”好歹相識一場,路秦自然想保秋苑一命,但沒徹底收服白虎幫前,她能信任的人不多。

“當然。”喬楚生一口答應,“沒破案前,這是巡捕房的分內事。”

路秦的安排,讓秋苑情緒平複了不少。只是在他們離開前,秋苑還是舍不得放開那雙手,“秦少,我……會死嗎?”

“不會。”路秦說得肯定,輕撫着她的額發,“相信我。”

回巡捕房路上,喬楚生開車,路垚和白幼寧坐在後座,留給路秦的就只有副駕駛。

他鄉遇故知,并不稀奇。只是這種相遇方式,确實讓人印象深刻。路秦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絲毫沒留意到後座的悄悄話二人組。

“說實話,我覺得小曼對剛才那個秋苑還挺上心的。三土,你真的确定,她倆之前沒發生過什麽?”案件再慘也阻擋不白幼寧八卦的本性。

“白幼寧,你腦子又進水啦?”路垚送了她一對白眼,“我早告訴你了,對小曼癡情的女人多了去了,秋苑她充其量也就是小曼随手做的一件善事。”

“太可惜了……”白幼寧難得沒和他互掐,只顧惋惜地搖頭,“要小曼真是男人的話,我估計會愛上她。”

“呵呵。”路垚冷笑了兩聲,故意補刀,“忘了和你說,所有癡迷小曼的女人,一開始都是這麽想的……”

“路三土!”白幼寧氣不打一處來,拿起挎包就砸了過去。

“白幼寧!你別過分了啊!!”路垚打不過,只好一邊抵擋,一邊嘴炮輸出。

喬楚生看了後視鏡一眼,深深的無可奈何,“你倆夠了啊,開着車呢。”

剛到巡捕房,就趕上了新鮮出爐的驗屍報告。

兩人的死因沒有疑點,致命傷都在頸部——男的是被刀從側頸貫穿,女的則是被正面割喉。但除了致命傷,兩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加在一起,總計39處。

“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喬楚生把驗屍報告扔在桌上,頭疼的靠進沙發椅。

“一個是青樓女子,一個是逛青樓的客人,會和什麽人結仇?”白幼寧攤着空空如也的雙手,看向另外三人。

路垚拿過驗屍報告,眉心皺在了一起,“按秋苑的說法,這個丁香在送走客人後,和客人繼續溫存也不止一兩次了,為什麽偏偏這次被盯上了?而且,這個兇手蹲守在側巷裏,目标究竟是誰?在男客和丁香被一擊即中後,他又為什麽要冒着被發現的風險繼續下狠手?”

路秦瞟了眼驗屍報告,輕描淡寫卻說得篤定,“如果沒有極端的恨意,不至于做的那麽絕。”

“我明白了!”路垚突然恍然大悟,“從一開始,兇手就沒有特定目标!那條側巷屬于長三堂的範圍,一般人根本不會去那兒,更何況還是深更半夜。所以,大半夜會出現在那裏的不是青樓女子,就是男客人。所以,兇手根本不在乎誰會出現,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只要有人出現,就會成為他的獵物!”一口氣說完,非但沒有成就感,反而讓他感覺很不好——這種結果是所有命案中性質最糟的了。

“什麽意思?”喬楚生抵着太陽穴皺眉,“你是說,他随機殺人?”

“我希望不是這樣。”路垚十指交錯地支着下颚,“但如果真的是,那兇手一定還會繼續犯案。”

“他媽的。”喬楚生忍不住爆了粗口,“依你看,這變态是逮人就殺?還是一樣存在犯案動機?”

“一般除了以殺人為樂的嗜血狂魔,所有罪犯都有犯案動機,包括變态。”路垚想了想,給出自己的猜測,“這個兇手對丁香和男客深惡痛絕,又特地埋伏在長三堂側巷,結合這兩點,他的動機或多或少和青樓沾邊。”

喬楚生皺着眉,沉下語氣,“行,我會讓人盯着。”

“唔……”路垚猶豫了下,吞吞吐吐道,“最好別是巡捕房的人,暗中盯梢比較好。”

喬楚生抿了抿唇。自他當上探長,就很少動用江湖勢力了,一方面是江湖忌諱,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老爺子被人诟病……

“行。”出人意料的,路秦一口應下。見喬楚生眼神驚訝,再自然不過地拍了拍他的肩,“這事兒不用勞煩喬探長,白虎幫包了。”

夜裏回到家,路秦看着布置妥當的房間,甚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當然,床頭櫃的鑰匙她不會忘——畢竟這種捆綁式出行,太累人了……

“叩叩。”

對于敲門之人,路秦絲毫不感到疑惑,“喬探長請進。”

房門應聲打開,喬楚生站在門外,并沒有進來的意思,“今天的事,謝了。”

“謝什麽?”路秦轉身拉開衣櫥,翻找起東西,“正好我呢也想借這個機會,提醒一下各堂主該有的立場。”

“該有的立場?”喬楚生挑眉,看着她東翻西找地背影,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

“以往白虎幫和青龍幫一向是同氣連枝,所以,白老大的立場就是白虎幫該有的立場。”路秦終于直起了身,手捧着一件深色絲綢緞料的睡袍遞給了他,“給,今天順路買的,就當借宿的回禮。”

“不用。”喬楚生推脫着沒拿。

“買都買了,你不穿誰穿?”路秦白了他一眼,直接硬塞過去。開玩笑,昨晚睡覺才發現這家夥居然連一件像樣的睡衣都沒有,害她一晚上沒睡好……

“我……”喬楚生看着懷裏的睡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總不好告訴她,自己睡覺不穿衣服吧?半晌,只能讪讪地笑,“行,那謝了啊。”

只是……

一個禮拜後,秋苑死了……

身中十七刀,死在了自己的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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