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很快收到了來自袁聞語的消息。內容只有一長串的問號。

一直到曲越也回到排練房，秦卿都沒有回複。

當曲越靠在鏡子前的橫杆上一言不發看着他的時候，新的消息又來了。

袁聞語問他，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秦卿心虛極了，趕緊鎖了屏後把手機交給了周言，接着跑去找洛老師聊起了舞蹈細節。他故意背對着曲越，假裝對他的視線全不在意。

但他說起話來前言不搭後語，洛老師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小緣你是不是太累了呀，”她問，“要不要再多休息一會兒？第二節那兩個八拍我可以幫你把動作再改一改，舞臺效果也不會差太多的。”

秦卿聽着臉立刻紅了一截。

他慌忙搖頭，一開口還是磕磕巴巴：“不用，那個……我會努力的！我不累！”

洛老師皺着眉，笑容勉強，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別逞強呀。”

她的語氣動作都十分溫柔，讓人心裏也跟着軟綿綿的。秦卿鼻頭一酸，忍不住小着聲脫口而出：“洛老師你真好，我真喜歡你。”

洛老師愣了一下，接着收回了手，低頭掩着嘴笑了起來。

“啊呀，我還是第一次被小我那麽多還那麽帥氣的男孩子表白呢，真是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站在他們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接口道：“小緣就是這種坦率的地方特別可愛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秦卿愣在了原地.

秦緣從小就是一個從不掩飾自己好感，會坦率表達的孩子。

他會把“最喜歡卿卿”，“卿卿最好了”挂在嘴邊上，聽得秦卿心裏也美滋滋的。他對外也一樣，甚至會十分刻意地嘴甜，坦蕩又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喜愛，對贊美之詞從不吝啬。

所以他才讨人喜歡吧。

坦率是一個優點，連他自己也喜歡坦率的人，喜歡聽到贊美的話。

但大多數時候，他自己卻完全做不到。

其實再遲鈍也隐約有些明白了自己究竟為何會如此介意。

秦緣是他重視的人。而現在，他竟對他感到了一絲絲嫉妒。不僅因為他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還因為他喜歡的人喜歡他。

他，秦卿，喜歡的人。

曲越看秦緣的時候瞎的可怕，但看他時，怎麽就那麽準呢。不止能看穿他的身份，還能看穿他的心思。

袁聞語這人明明沒什麽好的呀。

秦卿站在原地，低着頭，在這麽想着的同時心情又更低落了幾分。

看吧，他對自己依舊還是那麽不坦率.

但表達對洛老師的喜愛很容易，表達對曲越的反感也很容易。

甚至想要掩飾反而更麻煩一些。

一整個下午，秦卿練的很認真，但所有需要兩個人配合的部分都表現得挺糟糕。問題當然不是出在他一個人身上的，曲越也整個人都別扭的不行。

兩人同步率極差，為了一點小細節反複糾結，讓洛老師很是着急，又委婉地提出要不要對舞蹈稍作修改。

還沒做下決定，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排練室門是開着的，敲門的人站在門邊笑嘻嘻對着他們揮手。秦卿身邊兩人都熱情地沖他打起了招呼，只有秦卿茫然的不行，只能跟着傻笑。

那幾人進來後同他們交談了幾句，秦卿才反應過來，那是另外一個小組的導師和成員。他們專程過來，是為了探望自己。

曲越在他不知所措時搶在他面前一個個打了招呼，輪流喊了一遍名字，吐字清晰到有些刻意的地步。秦卿聽完趕緊跟上，等招呼完了大家一陣寒暄，話題重點全在他身上，害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努力應付，笑得臉都僵了。

好不容易把他們送走，秦卿心力交瘁，覺得比練跳舞還累一百倍。

可還沒等他緩過來，又來了一波人。

打頭的，他還特別熟悉.

袁聞語一組三個人，其中一個他特別熟悉，另一個打過照面，剩下那個雖然沒見過但聽過聲音。

對于不擅長應付陌生人的秦卿而言，這本該會讓他感到些許放松。但實際上，他整個人都僵硬得快成機器人了。

然後他發現一件事。袁聞語一直以來被批評演技尴尬，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他的眉毛眼睛都貼着大寫的一個愁，只有嘴角強行往上彎曲，臉頰上左右兩邊牽起了兩個對應的褶，尴尬到讓人不忍直視。

“袁老師，喬喬，阿莫你們也來啦，”曲越就比他自然多了，只是語氣動作看着也透着一股生分，“是來找秦緣還是打探敵情？”

秦卿趕緊以秦緣模板跟着叫了一遍：“師兄，喬喬姐，莫哥。”

那個被曲越喚做阿莫的是個看起來很和善的胖子，一笑起來兩只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看起來還挺可愛：“喲，我們秦小帥哥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嘛。”

秦卿對他咧着嘴傻笑了一下。

而和阿莫同來的兩個人，都一聲不吭。

且不說臉上就寫着僵硬的袁聞語，之前接觸時那個叫喬喬的姑娘當時明明看起來挺外向活潑，可現在面對他不知為何卻一聲不吭，只是站在袁聞語身後對他保持禮貌的微笑，看起來有點拘謹。

秦卿努力沖她笑，她也強行牽一牽嘴角，之後相顧無言，氣氛十分古怪。

于是全程只有阿莫一個人積極主動和他們不停嘚啵，而曲越看得出在努力應對，但态度也略顯生硬。剩下的人中洛老師原本就話不多，喬喬不知為何不肯吭聲，秦卿時不時偷偷看一眼袁聞語再看一眼袁聞語又看一眼袁聞語，而袁聞語則毫不掩飾全程視線都落在秦卿臉上。

連工作人員都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硬着頭皮過來給可憐的阿莫強行捧場，好不容易才把這一環節強行撐了過去。

全程大型人形立牌擔當袁聞語在臨走時看起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

秦卿也忍不住看他，于是每次都十分恰巧地對視了。

眼看他就要徹底離開，曲越突然跟了上去。

“我有點事兒和他們說，”他說着回頭看了一眼秦卿，“很快就回來。”

“诶？”秦卿一愣。

他站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放心，也同洛老師打了招呼後追了出去。可走廊裏卻只剩下了喬喬阿莫和幾個工作人員，正背對着他往電梯方向走.

秦卿很快就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立刻跟過去了。

這兩個家夥不知道聊了些什麽，弄出了一個大新聞。當他晚上身心俱疲回到酒店房間，才剛在門口地上癱回原形就被秦緣拽起來瘋狂搖晃。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網上消息是真的嗎？曲越哥還好嗎？他傷到了嗎？”

秦卿茫然看着他：“啊？”

秦緣把他夾在咯吱窩下蹭蹭蹭跑回房間，接着拿出手機塞到了他臉前。

“這個，到底是不是真的？”

屏幕上一個巨大标題，內容特別聳動：震驚！袁聞語曲越一言不和大打出手？舞随心動再爆猛料！

用爪子往下劃拉，就是幾張看起來模糊無比顯然是隔着窗拍攝的照片。那兩個看不太清面容的人先是站在樓梯口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接着一個拉住了另一個，之後被拉住的那個擡起了手。最後一張極其動态，乍一看像是打成了一團。

最後是一張曲越的偷拍照片，距離雖遠但也能隐約看見他臉上挂了彩。

“這個袁聞語幹什麽呀！”秦緣指着那個擡起手的人，“他怎麽打人？”

“不是……”秦卿尴尬，“我猜他應該是快掉下去了想保持平衡吧……”

“诶？”

“但還是掉下去了，曲越想拉他沒拉住，被拖着一起滾下去了……”秦卿嘆氣。

“……”秦緣表情微妙，“啥？”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秦卿擡起頭，“但曲越回來的時候就是鼻青眼腫的了。我們一開始也以為他們打架了。”

秦卿猛地湊到他跟前：“摔得很嚴重嗎？”

秦卿沉默了一會兒以後，默默扭過了頭，接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嚴重，”他說，“就是特別難看。”

尤其是對比袁聞語。這兩個人一起滾下樓，但可能是因為姿勢比較微妙，袁聞語只是弄髒了衣服和小腿上撞了幾個烏青，但曲越身上啥事兒都沒全磕在了臉上。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呢？”秦緣皺眉。

“哪有，”秦卿不承認，“我是這種貓嗎？”

秦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坐到地上把臉趴到了他跟前：“卿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呀？”

“……你說。”

“你不要總是對他那麽大敵意嘛……”他的語氣明顯是在撒嬌，“你們之前不是都已經和解了麽？”

秦卿哼了一聲：“他今天又找我麻煩了。”

“咦？”秦緣睜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你們是不是又有了什麽誤會？”

“那也是因為他瞎想，”秦卿氣哼哼，“我從來不主動招惹別人。”

秦緣表情疑惑極了，遲疑了片刻以後又說道：“那個……卿卿啊，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他電話從這消息傳開以後就一直關機，”秦緣沖着秦卿笑得十分讨好，“我想去看一看他，但是一個人不敢出門。”

“……”秦卿皺起了臉，“有什麽好看的，看他的大花臉嗎？”

“不是呀，”秦緣直起了身，眼神游移，“你不是說他又來惹你嘛，我去問問他原因，順便幫你讨回公道呗。”

“我才不要，我累了要睡覺了，”秦卿往床上一癱，“你別騷擾我了。”

秦緣也躺倒了他邊上，把臉湊到他跟前：“你呆在包裏睡覺，我拎着你，不累的呀。”

“你不嫌累？”秦卿有點不解。

“拎着你我會比較安心呀……”秦緣繼續撒嬌，“好卿卿，陪陪我吧。”

秦卿還是不太樂意：“你知道他住哪兒麽？”

“知道呀！”秦緣說着，就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

秦卿乍一聽覺得有些耳熟，接着很快就想起來了。這酒店他知道，還清楚怎麽過去。因為幾天前袁聞語在同他抱怨為什麽他們不在同一家酒店時非常詳細地和他說過一遍。

袁聞語也在那兒。

秦卿的尾巴蹭地一下就豎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一周後的某一天。

袁聞語：我在想一個問題。

卿卿：喵？

袁聞語：既然你變成人形可以保留耳朵和尾巴，那為什麽不能也一起保留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