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結局（下）

假期的最後一個夜晚，M.E.N的五個人都回宿舍了。

據說，傅新言回了趟老家，而李晉去哪兒浪了一個星期依然是謎。言爍一直都想不通，晉哥是怎麽做到經常出去浪卻不被狗仔拍到的？如果是他，早被扒八百回了。

想到這，言爍不由得動了動歪心思：如果他學會李晉的神奇技能，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和沈則随便出門約會了？

恐怕不行，兩個人在一起目标太大，沒有一個人好僞裝。

當天晚上，他們在客廳裏開會。

這是每次長假歸來的慣例，他們五個坐在沙發上，會議主持人李琳佳女士站在電視機前，抑揚頓挫地進行階段總結式演講。

李琳佳講得正經，沙發上的幾個人卻都有點心不在焉。

言爍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麽，他自己依然沉浸在剛才從沈家離開後的氣氛裏。

就在十幾分鐘前，剛回來的時候，沈則告訴言爍，他送他爸爸上樓之後，他爸又私下交待了幾句，沒別的，無非是家長們那套熟悉的叮囑：做人要慎重，不能兒戲，對待感情更是如此。

沈則說：“咱們慎重地規劃一下未來吧。”

言爍問：“哪方面的？”

“各方面，所有的。”當時趁李琳佳還沒開始，沈則和他單獨在房間待了一會，“比如，我們以後要不要買房？”

言爍一愣，沈則說：“我們最好有一個家，不是你父母家，不是我父母家，也不是公司宿舍，是屬于你和我的，我們自己的地盤。”

“嗯，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買房呢？”言爍想起他們最近住的地方，“住你那套房子怎麽樣？給它裝修一下？”

“你喜歡嗎？”

“我都可以。”

言爍本來想說房子好不好，主要看誰陪我住。這句似乎太肉麻了，他憋回去，給了沈則一個“即使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的微笑。

沈則果然知道，剩下的話就沒說完，忍不住抱着他揉了半天，兩人鬧夠了才從房間出來。

剩下還有什麽呢？

李琳佳講話的時候，言爍一心二用，自己琢磨了一下。

他聽到李琳佳說，下個月14號是M.E.N出道三周年紀念日，按照慣例，這一天要開粉絲見面會。

“三年了，你們從新人小愛豆混成大明星、老油條了。”李琳佳意有所指地說，“個個皮厚了，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了，是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下在搗什麽鬼。”

“……”

言爍心裏一窘，他和沈則的關系公司知情，李琳佳這句半真半假的威脅應該是說給別人聽的，比如李晉、戚昊宇。

但李晉是真正的老油條，面上一點波瀾沒有。

戚昊宇明明沒幹什麽太過格的事，卻表情一變，立刻坐立不安起來，就差把“我心虛”三個字寫在臉上了，看得言爍直發笑。

可李琳佳畢竟不是班主任，他們也不是學生，工作合作關系，有些話點到即止就可以了。

她一會唱黑臉，一會唱白臉，公事公辦地總結完今年的成績之後，突然話鋒一轉，煽情道：“今年是你們人氣大爆發的一年，明年呢？下一個三年呢？等到六周年紀念日的時候，我希望你們不要太糊，大家還能開開心心地慶祝周年，事業依然紅火，感情依然好，別那麽早就分道揚镳各自單飛了——你們也舍不得吧？”

“舍不得。”五個聲音稀稀拉拉地說。

從這一聲敷衍的腔調裏，言爍嗅到了久違的塑料味兒，似乎每個人都很不以為然。

但這回他的想法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肯定要吐槽幾句虛假兄弟情，現在卻突然感覺到了更深一層的情緒，幾乎是超脫地讀懂了他們甚至連自己都不了解的真實心情。

——因為還年輕啊。

年輕又自信，誰會去想自己糊了以後的事？沒事閑的嘛。

而李琳佳老氣橫秋的論調，就像高中畢業之前，老師在講臺上苦口婆心地告誡：“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畢業後你們會很懷念的。”

臺下的學生們全都不以為然，只想快點熬過高考，趕緊獲得自由。

言爍想起沈則說的“時間”主題，穿越到十年後、二十年後，那時的他們是什麽樣子？

他穿越不了，但現在僅靠想象，已經能體會到幾分類似的心情。

終于，李琳佳女士演講完畢，推門走了。

他們閑聊了幾句，各自回房間休息。言爍依然和沈則睡在一起，晚上睡覺的時候，言爍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哥。”他推了推沈則，“我好像有件事情想對你說……”

“好像？”沈則睜開眼，“怎麽了？”

言爍郁悶道：“我想不起來，就記得有件事。”

沈則：“……”

言爍郁悶了半宿，沒想起自己究竟想說什麽，又睡不着。

沈則只好陪他聊天，正好接上之前的話題，把沒規劃完的未來繼續講了一下。

沈則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在給自己的人生寫計劃書時更是空前認真，可他遇到的人是言爍，言爍覺得順其自然就好，沒必要強迫自己在XX歲之前一定要完成什麽。

所以到最後他們什麽都沒計劃出來，聊來聊去，聊的盡是裝修房子的話題，還有給家裏添什麽小物件、窗簾地毯的顏色怎麽配等等，雞毛蒜皮，事無巨細。

言爍甚至提議買一個小缸，叫他媽媽來幫忙腌鹹菜，他說他小時候最愛吃了。

然後還強裝懂行，就腌鹹菜的技巧發表了一番胡編亂造的高論，給沈則聽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一夜過去，第二天言爍依然沒想起自己昨晚要說的事情是什麽。

他越想把它想起來，它就藏得越深，明明就在嘴邊，很熟悉的，死活就是想不出來。

言爍不得不暫時放棄，不想了。

當然，其實是因為太忙，他們五個一開工就恢複了以前全國各地、甚至國內國外到處飛的行程，忙到一定程度，自然就顧不上了。

恰好趕上年底，各種商演和活動，以及2月14日，也就是情人節當天，他們要舉行三周年粉絲見面會。

雖說是叫見面會，公司對此很重視，辦得大，規格相當于一場萬人演唱會。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粉絲們熱烈期待，微博上的熱門話題已經刷了起來，還有後援會準備的各種三周年禮物。

這些是戚昊宇拿給言爍看的，最近他一直沒上網，每天忙于趕行程和排舞，稍微有閑暇精力，都被沈則獨吞了——他們太忙，只能見縫插針地親熱。

而戚昊宇忙歸忙，依然每天手機不離手，似乎是在和沈原聊天。

關于沈原的事，言爍打聽了幾句，小戚的說辭和以前一樣，“普通朋友”，“一起打游戲”，“沒有別的”，說得一本正經，言爍不知道是真正經還是假正經。

小學生長大了，或許是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以後有各種各樣發展的可能，這是他管不了的。

2月14日的前一天晚上，沈則沒和言爍一起睡。

理由奇奇怪怪，說什麽這兩天做噩夢，怕睡覺時反應太大吓到言爍。

言爍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胡扯，但一點也不稀奇，按正常的套路，趕上情人節這麽特別的日子，他男朋友一旦出現反常行為，就說明要在節日上搞事了。

搞什麽事？

沈則會給他驚喜嗎？要送他什麽禮物？

言爍十分期待，同時也給沈則準備了一份禮物，是一封情書，手寫的。天知道他這是第一次給人寫情書，感覺還挺複古的。

他把情書以郵寄的方式寄給沈則，愈發期待起沈則會送他什麽了。

言爍順着各個可能的方向猜測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想問沈則的事情是什麽——

是歌啊，沈則在節目組時為他寫了一首情歌，當時沒完成，後來怎麽沒消息了？被李琳佳斃了嗎？

言爍心裏一動，這首歌該不會就是情人節禮物吧……

歌名叫什麽來着？

當時沈則說，它叫《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但他覺得沈則是故意逗他的，那時他們正暧昧，這首歌真正的名字肯定沒這麽随便。

言爍仿佛先知一般，提前猜到了沈則為他準備的驚喜。

這樣一想，沈則要分開睡的原因也清楚了，是想在房間裏單獨排練幾遍吧？不能讓他知道。

“可惜啊。”言爍嘆氣，“我已經知道了。”

那麽明天怎麽才能做出百分之百毫不知情的驚喜臉呢？考驗演技的時刻來臨了。

為此，言爍着實苦惱了一番，然而事實證明，他低估了沈則。

沈則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得到李琳佳的應允，讓他把送給言爍的歌搬上粉絲見面會的舞臺，而且是開場第一首。

當時上了臺，言爍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個被蒙在鼓裏的。

李晉、傅新言、戚昊宇，三個人都一臉神秘莫測，微笑看着他，言爍小聲問，沈則呢？

話音未落，舞臺中央升起一架鋼琴，沈則坐在鋼琴前，遠遠地沖他笑了一下。

這一切臺下的粉絲并不能看清楚，整個舞臺是暗的，只有一束聚光燈從沈則頭頂打下來，大屏幕裏是他和鋼琴的特寫鏡頭。

沈則動了動麥克風，表情沉靜到幾乎沒有表情。

但他的眼神是溫柔的，聲音也很溫柔，他說：“大家晚上好，今天為什麽由我來開場，我很想解釋清楚，但你們知道，有些事情佳姐不讓說。所以——”

他說到這，整個場館一陣尖叫，夾雜着“我們懂”的笑聲。

“所以我就不說了。”沈則清了清嗓，“我不拖延時間，只有一首歌，我想在大家面前把它唱完。當然，最重要的是，我想把它送給一個人，因為……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沈則的目光再次轉向隊友，大屏幕适時地跟拍到言爍他們四人身上，給了特寫。

這時，別人是什麽表情言爍沒心思注意，他的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他知道沈則在看他，沈則會看的人當然只可能是他——

“這是一首沒有發行過的歌，我第一次公開演唱。”沈則說，“為什麽會選擇這種方式呢？因為我只打算唱一次，它的意義如同……我這輩子只談一場戀愛，只愛一個人，只陪一個人過一生，我最喜歡的歌，也只唱一次。”

“它的名字叫《初戀》，送給我的初戀。”

鋼琴聲響起，伴随臺下上萬人海嘯般的震天尖叫聲。

言爍在那一瞬間雙耳失聰了，他什麽都聽不見，視線裏只有沈則在鋼琴前邊彈邊唱的一抹剪影——

這是他的愛人。

他的情人節禮物。

他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