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為難

只是今日見嘉芳儀在皇帝面前那愛慕的神色,以及并未完美隐藏的暗戀,她倒是有些恍惚。本以為嘉芳儀是個通透的,可如今又怎會動心?若是日後帝王恩寵不再,她又當如何?不覺就對這個豆蔻年華的女子有了幾分憐憫,撇過視線不再看二人。

謹宣帝自然也是看到章昭容了,只是對他來說,惠妃太過睿智,想來是生前提點過她,使得章昭容得了如今這般不讨喜的性子,雖說省心,但總讓他心裏有幾分隔閡不願理會。

嗤笑一聲,謹宣帝沒有開口,倒是引得嘉芳儀不滿,搖晃着腦袋撇撇嘴,似乎是想要反駁但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最後只得不情不願地做了悶嘴葫蘆。

見沈夕瑤發髻邊的流蘇步搖随着她的動作晃動,謹宣帝伸手撫了撫那步搖,說:“這樣子哪有半分主子樣兒?倒像是沒有詞的賴皮。”

說着哈哈笑出了聲,看了看時辰,收回手背在身後,對沈夕瑤和章昭容道:“愛妃早點回去吧,朕還有事要處理。”

“妾告退。”

福了福身,沈夕瑤跟在章昭容身後慢慢後退幾步,二人才轉身離開。只是眼角還是撇了一眼章昭容,皇帝當着有資歷的小妾調笑剛入職的小妾,這确定不會有問題?

直到走出好遠一段距離,“曾聽聞城北有一富商有一愛貓,其貓食睡皆有專人看護,世人都說其愛貓如命。不想有一日,晉西商人攜一狐貓入京,富商一見喜之,當下棄了曾經所喜。”

有些詫異地看着章昭容,話雖突然,但怎麽聽都像是在提點自己,只是這是真心還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能活得自在一些,是貓還是狐又有何分別?”莫說沒區別,便是有區別二者也都是狡猾之類。

二人走到步壽宮與揚子宮的岔口,想了想章昭容還是開口:“人心都是慢慢處出來的,真真假假那有那麽好區分,只是把日子往好了過還是正經的。”

沈夕瑤因着這句話福身的動作倒是一頓,擡頭瞧着章昭容的背影一時也不知她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什麽,但她卻聽出了這句話并沒有惡意。想了想,許是自己真的想錯了。

崇德殿,謹宣帝看着手裏蘇家彈劾沈家的折子,随手批下荒謬二字。蘇家這步棋走的并不漂亮,無論是因為蘇修儀,還是因為顧家要借蘇大人的手試探自己,這都是一步爛的不能再爛的棋。雖說前朝母家失勢也會影響到後宮,但更多的可能是自己将會徹底厭惡蘇修儀,畢竟沒一個皇帝願意被人指手畫腳。若是為了顧家,難不成他們因為自己升了顧家女兒的位份就飄飄然了?

入夜,打更聲起,暖春閣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接着雲溪匆匆入了內室,許是走的急,亦或是因為剛剛所受的驚吓,在深秋的夜裏即使沒有加衣服也出了許多汗。門外伺候着的雲岚幾人見到這般情形,也不敢阻攔,更不敢猜測發生了什麽。雲溪也不曾猶豫,擡腳進屋,聽竹剛伺候主子躺下,如今還沒來得及放下帳子,見雲溪神色不對,便停下手上的動作。

“出什麽事了?”讓聽竹給自己披上衣服,也沒下床,只是臉上的神情也不若往日輕松。

“剛剛灑掃的小太監從暖春閣後面荒廢的小水池經過,發現池邊散發着詭異的光,說是鬼火,當下吵嚷開了。”

如今這事既然被吵嚷開來,想來明日就會被傳得沸沸揚揚,想了想,沈夕瑤還是讓聽竹和雲溪伺候自己更衣。

“雖是在暖春閣之後,但到底不在咱們院子裏。”只怕有人有心想讓自己沾上晦氣這個詞,如此只怕謹宣帝心裏也是膈應的。

第二日一早,沈夕瑤任由聽竹給自己梳妝,看了一眼首飾,想來想吩咐雲溪取出當日皇帝賞賜的琉璃釵戴上。

“可讓人打聽了,昨兒的事外面是怎麽傳得?”撫了撫發髻,如今只得等着皇帝和皇後的意思。

“宮裏傳言是不少,但傳得最多的就是那個池子裏有怨氣,許是有鬼怪不甘心回來的。”聽竹粗略地說了一下,然後幫沈夕瑤挽了碎發,接着說,“聽說今兒大早,皇後娘娘跟前的的高總管就讓人杖斃了好幾個多嘴的奴才。”

“如此。”沈夕瑤自是不相信什麽鬼怪,如此顯而易見的事,倒是不知哪個主子辦的。

崇德殿,李明德低聲跟謹宣帝禀報着昨晚的怪事,也怪這宮裏的人膽子越來越大,這般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直到聽說沈夕瑤去看了那詭異的一幕,謹宣帝才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她倒是個膽大的。”

“是啊,而且嘉芳儀似乎很瞧不上那回子事兒,說在家的時候好多雜耍藝人都玩這個,也不知道宮裏那個奴才敢公然玩磷火,這要是吓到了主子有他們的麻煩。”見謹宣帝對嘉良儀昨夜的行為感興趣,李明德一邊跪在地上幫謹宣帝打理衣邊,一邊回話。

“有趣。”點點頭,謹宣帝開口,“讓小金子去景陽宮,就說多嘴的奴才也沒必要留着,若再有嘴碎的直接杖斃。”想了一下,覺得既然有人在暖春閣之後玩這般不入眼的把戲,只怕還有後手,他倒是有興趣了,“讓皇後看好後宮,該查的查,該搜的搜,別什麽不入流的都弄的宮裏來,難不成皇後還想管一群雜耍班子?”

“是。”李明德忙打發人去傳皇上的話。

景陽宮裏,各宮的主子都聽說一大早皇後娘娘讓人杖斃了不少奴才,所以誰也不敢提起昨夜的事兒。所以那幾個愛出頭的也只能拐彎抹角地說幾句,倒是沒有不開眼的當着面說什麽。等小金子來傳了口谕,衆人就更不敢表現出什麽了。

沈夕瑤并不在意地受着別人的各種打量,倒是皇後娘娘給了她許多臉面,還免了她明日的請安。

出了景陽宮,沒走多遠,就遇到了蘇修儀,但沈夕瑤就是覺得這蘇修儀就是在明晃晃的等着自己。大封朝雖說有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但對于後宮和外面的聯系卻不至于斷絕,所以她自然也聽說了蘇大人彈劾自家父兄被皇上當朝斥責的事。

“見過蘇修儀。”福福身,對擋在自己身前的蘇修儀行禮。沈夕瑤是覺得自己很無奈,這老老實實地給皇後請安,也能遇到冤家。

對于蘇修儀,自己是沒什麽了解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本是皇帝登基後第一次選秀進宮的,也曾得過榮寵,但不知何事由妃位貶到了修儀并撤了封號;“早就聽人說暖春閣的嘉芳儀為人狂妄,恃寵無禮,本來以為被罰過了也該張張記性了,誰知還是這麽沒規矩。”蘇修儀挑眉,伸出塗了丹寇的右手捏住沈夕瑤的下巴,然後居高臨下地看着被自己逼跪到地上的人,一個發狠,便留了紅印子在她下巴上。結果身邊宮女遞來的手帕子,漫不經心地擦拭着,接着說,“瞧着也不是什麽頂頂出色的,怎麽就記不住宮裏的規矩呢?”

沈夕瑤心裏叫苦,現在自己對上蘇修儀根本就沒有勝算,不說皇帝只把自己當做個有趣的玩物,單說這位份差了就不是一點半點,除非自己瞬間攻略了皇帝,否則這個後宮還真沒人願意救自己,就算是章昭容只怕也得掂量掂量。

“蘇修儀好興致,這個時候還不忘耍威風。”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卻是平日裏并不多說話的容妃帶着儀仗隊緩緩行來,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沈夕瑤,自當是沒瞧見,“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怎麽就值得大動肝火了?當初媛淑容的事難不成妹妹就這麽快忘了?”

聽了這話,蘇修儀的笑再也繃不住了,也不說給容妃行禮,冷眼瞧了沈夕瑤片刻,終究是冷哼一聲帶人離開。

“這後宮啊,是越來越有趣了,不知日後太後出來又是怎麽的風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無意告訴沈夕瑤什麽,說完笑着扶着宮女的手離開。

等容妃的儀仗隊徹底離開,沈夕瑤才起身,面無表情地拍拍膝蓋上的塵土,似乎剛剛對下被為難的人不是她一般,“這宮道上的白玉石板還真是硌人的很呢。”

聽竹和雲溪扶着沈夕瑤,緩緩地動動了,說:“回去奴婢好好給主子捏捏,不然明日會更難受。”

“沒想到蘇修儀會這般為難主子,”聽竹壓低聲音,道,“倒是容妃娘娘還是跟以前那般喜愛主子,不然也不會這般幫主子的。”

沈夕瑤看了一眼聽竹,沒有接話,但她卻是知道聽竹的意思。至于雲溪,雖有些不明白,但見主子沒發話,也明白了那些事是不該她問的。在她的記憶裏容妃對她的感情似乎很複雜,像是妹妹像是母親又像對愛人。當日自己失寵,也只有容妃暗地裏幫忙疏通,這才沒有讓自己像尋常妃嫔那般被人欺辱太過。

回到暖春閣,沈夕瑤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蛇精,只讓小全子和小卓子把貴妃軟榻搬到院子裏,然後又從書架上摸出一本書,讓雲溪去取出好些個自己做的小零食,一切準備就緒才沒有骨頭地軟趴趴地靠在貴妃軟榻上無聊地翻着書。這是一本雜志怪談,倒是有趣,所以沈夕瑤慢慢就看的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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