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毒婦

“妾不懂茶的,但喝着娘娘這裏的茶總是香的,就忍不住多喝了些,倒是惹得金貴姬笑話了。”說着用帕子壓了壓嘴角,臉色也帶了許多不好意思的難為情,似乎并沒想到自己喝茶還有人注意。

這話倒是讓皇後一笑,接着德妃放下手裏的茶水,說:“臣妾也是愛喝景陽宮的茶水的,這千金難買的雲峰雪嶺也就在娘娘這能喝道。”

“娘娘素來是大方的。”淑妃接上了話,“也就娘娘舍得用這般好的茶水招待我們。”

攏了攏鬓角,皇後才笑着說:“也是昨兒個皇上剛剛讓人送來的,平日裏倒也不多。”

幾個人又是一番附和吹捧,最後在皇後的好心情中都退下去了。本以為又是一日平淡的時候,誰知吃過午膳,就聽說大皇子與二皇子嬉耍,竟然失足掉進了池子裏,如今更是渾身滾燙發燒發的厲害。

賢妃最近身心疲憊,本就不爽利,如今送到自己宮裏沒兩月的大皇子又生了重病,若是無事還好,若是有事只怕自己和二皇子都說不清楚了。畢竟除了大皇子,後宮就只剩二皇子一個了。

太醫院的牧院判和四個專治小兒病症的太醫都來了,可幾個人商量了半天都沒個結果,急的賢妃不停擦着眼角的淚意。

“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一到,也不等衆人行禮就進了內室,瞧着太醫的養子也知道大皇子只怕病症危急。

“大皇子如何?”

“回皇後娘娘的話,大皇子若只是因為落水的時候傷了腿上的筋骨還好說,只是如今高燒不退,只怕……”牧院判想了一下還是跪下回話,“大皇子如今不過五歲,若是長時間高燒不退,只怕性命堪憂。”

皇後明白太醫的話,她皺皺眉頭,呵斥道:“本宮不想聽這些沒用的,本宮只要大皇子好好活着,明白嗎?”

大皇子剛剛進宮不久,若就這麽去了,只怕皇上也會斥責自己,就算自己沒有插手過大皇子的事,也保不齊皇上會遷怒自己這個皇後。

“通知皇上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賢妃哽咽着,話中都帶了哭腔,她一向與皇後不合,如今卻沒了主意地跟皇後示弱了,“這會兒子只怕皇上也該來了,只是……只是皇上來了,臣妾又該怎麽跟皇上交代?”說着便有哭了起來。

嘆口氣,皇後只得勸慰道:“你也不必過分自責,如今看好大皇子才是最重要的。”雖然臉上帶了憂慮焦急,但雙眸中卻不曾有一份感情。

大皇子的身份微妙,皇上一直将他放在行宮不曾帶回,不僅不受重視,甚至不曾取名入皇家玉蝶,可見是個沒有希望的。但就算再沒希望,如今皇上既然接進了宮裏,也是承認了他的身份,可在這個關頭,大皇子被二皇子推入水中出事,只怕就算皇上不說,這前朝也會傳開二皇子不悌不仁,未來之路大概也就斷了。

“主子,大皇子落水,說是情況不太好。”雲溪匆匆走進來,面色有些不好,“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已經去了,剛剛小卓子回來說淑妃、德妃的儀架也過去了。”

擡擡手讓伺候自己的雲曉停手,沈夕瑤揉揉眉頭,後宮果然是是非之地啊,好好的孩子都躲不過去。看了眼外面有些開始陰沉的天,坐直了身子:“讓人準備步攆,去長春宮。”

眯眯眼,光想着現在往長春宮趕去的人們一會做戲的表情和神态,沈夕瑤就覺得煩躁。

剛出羲和宮,正遇上同去的章昭容,只是羲和宮與步壽宮并不在同一個方向,如今章昭容這番态度是專門等着自己?

“見過昭容娘娘。”

看了一眼嘉嫔,章昭容意外地沒有叫起,似乎是審視了她片刻才下了自己的步攆。揮揮手讓兩方候着的奴才各退了幾步,才說:“嘉嫔這是要去長春宮?”

“回昭容娘娘,妾是要去長春宮看看。”心中雖然有些詫異,但面上依舊恭敬的很,“娘娘可也是要去?”

“本宮就不去了,只是想央了嘉嫔暗地裏關照下那孩子,找人吩咐了太醫院裏讓他們盡心一些。”這後宮,一個沒有依靠的孩子,若非得了上位者的關照,遇到急症只怕太醫院也是得過且過不肯冒險診治的。

“娘娘只怕高看嫔妾了,不過娘娘的叮囑嫔妾不敢不從。”現在她還是明面上的寵妃,有些事還是說的上話的,就是不知道這章昭容是什麽意思。看了一眼章昭容,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透過自己看別人,其中又有何關系呢?

見嘉嫔答應,章昭容心裏松了口氣,無論如何,自己也算是對得起那孩子了。想到謹宣帝的心思,她又有些憐憫眼前這個嘉嫔了,對帝王動心,大概是後宮女子最悲哀的事情了。

坐在微微搖晃的步攆上面,沈夕瑤嘆口氣,想到容妃之前派人給自己說的消息,她的心就有些涼了,想當初皇帝為了牽制李家和顧家,任由皇子妃的皇後與還是側妃的麗貴妃相互動手去了彼此的孩子,又為了放松長公主一脈的提防,任由賢妃将懷孕的惠妃推入荷花池。這該是怎樣的冷血,才能為了自己眼睜睜地設計着自己的女人和血脈。

到了長春宮,沈夕瑤在聽竹的攙扶下下了步攆,接着就有宮女上前引道。沈夕瑤對給自己引道的宮女微微點頭,然後踏上石階,進入宮殿內。如今她只帶了聽竹來,雖說有意讓雲溪給守着羲和宮,但重點還是給雲岚和雲曉等人一個機會。羲和宮不必暖春閣,宮裏人員多了許多,若雲岚和雲曉不能成為心腹,她就只得再想辦法。

沈夕瑤到的時候皇帝已然到了,為了避免打擾太醫給大皇子診治,衆人都坐在外室。瞧着皇帝的臉色十分不好,沈夕瑤也不開口,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就自發站到了一旁。

“賜座。”謹宣帝擡眼看了嘉嫔一下,擡擡手示意宮人給她去了座位,然後閉口不語,只是手上轉動扳指的頻率卻越來越快了。

皇後看了看臉色有些蒼白的沈夕瑤,開口道:“嘉嫔臉色似乎十分不好,若是有什麽不适也別勉強着自己個兒。”

沈夕瑤側了側身子,低聲回到:“多謝娘娘關心,嫔妾無礙。只是不知大皇子如今怎麽樣了?”

“太醫院最擅長小兒病症的太醫都來了,如今皇上也已經讓人去召了禦醫前來,必然能讓大皇子無礙。”嘆息一聲,似乎是強打着精神安慰別人。

沈夕瑤低聲又說了幾句,然後就閉上了嘴。

“皇上,大皇子的病情越來越重,剛剛臣等施針也未有效果,湯藥全然無法入口。這……”話沒說完,但顯然是束手無策了,只怕大皇子此次性命堪憂。

謹宣帝沉着臉,似乎有些疲憊地說道:“先吊着大皇子的氣息,待禦醫來了再診。”

聽了這話,太醫院的太醫倒是暗自放松了許多,之前皇後娘娘氣急了說大皇子若出了差錯他們定然逃不過去,如今皇上金口玉言也表明了,接下來禦醫會接手大皇子,他們雖然可能被罰但性命和前途是保住了。

沈夕瑤悄悄打量了謹宣帝幾眼,見他面色雖然沉沉,但神情漠然,眼神冷漠,全然沒有表現出任何在乎的感情,心裏突然升起無端的懼意。這就是帝王,就算是在兒女生死之際,也絲毫沒有半分心軟。

屋裏沉悶的讓人窒息,直到禦醫趕到,還沒等衆人喘口氣,便給帝王跪下,神色凝重地回到:“皇上,臣等無能,大皇子之疾恐怕不只是因為落水一項。”

謹宣帝臉色猛然露出幾分怒氣,但言語間依舊平靜:“那大皇子如今這般急症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大皇子落水只是傷了腿上的經脈,誘發了高燒,但其實大皇子體內已經有了毒素,雖不明顯但對五六歲的孩子卻也是危害極大。”禦醫額頭磕地,繼續說,“這毒并非常日見的毒物,想來是平日裏常常吃相克的食物造成的。”

聽了禦醫的話,賢妃直接就跪下抽泣起來:“皇上,臣妾沒有做過不利于大皇子的事情。”

“閉嘴。”狠狠地将茶盞摔在地上,此時所有人都聽出謹宣帝咬牙切齒的怒意,“毒婦。”

帝王發怒,衆人趕緊跪下請罪,沈夕瑤瞧着四周面色或是驚恐或是沉痛悲傷的嫔妃,心裏厭煩至極,但想到自己也是她們中的一員,又覺得十分諷刺。想來在21世紀,誰能想到古代以溫婉賢淑、賢良淑德著稱的女子何止是時代的悲哀,簡直是被刻意扭曲了的可怕人性。至少在現代,就算兩個人是情敵,但他們也不會可怕到對一個孩子下死手,如此輕賤人命,不知得要多大的勇氣。

突然心中就冒出了不可斷絕的擔憂和哀傷,若是他日自己有了孩子,可有把握保護好他?可有把握不讓謹宣帝将他當做另外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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