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魯莽
見到沈夕瑤,金順儀笑了笑,笑盈盈地說道:“倒是好久不見嘉嫔姐姐了呢。”話是說完了,人卻還是擋在了路中央。
下了步攆,沈夕瑤眉頭微蹙一下,見她松開宮女的手走近了自己幾步,心裏突然有了警惕,尤其是看到她的貼身宮女青梅竟然放心地遠離她幾步的時候。雖然覺得金順儀不會拿孩子算計什麽,但沈夕瑤還是多了個心眼悄悄側了側身子向前走了幾步,直到因着步攆前段能與人隔出半臂才停下。
金順儀眼中暗光流轉,停下腳步狀似要與沈夕瑤說什麽親密話,剛開口:“嘉嫔姐姐,昨夜婢妾不知皇上點了姐姐的牌子,還讓人去請皇上,還望姐姐莫要怪罪。”話音剛落,腳下已是一歪竟然向前撲了過來。
霎時間,周圍的宮女皆是一陣驚呼。卻見嘉嫔一把扶住步攆,皺眉喝斥一聲“接住”,靠的近的幾個太監根本來不及思索聽了嘉嫔的高喝聲,立刻飛身向前,扶住金順儀,更有一個因沒踉跄摔在地上直接讓金順儀跪坐在自己身上。
衆人正提着心,此時見金順儀并沒有被摔在地上,心裏都松了一口氣,如今誰都知道金順儀得了身孕,是後宮頂頂金貴的人,若是在她們跟前出了事,只怕皇上不會放過她們。
看着被宮人護着扶起的金順儀,沈夕瑤眼神有了變化,對方一貫謹慎善于察言觀色,就算幾次下手也是無傷大雅之事,如今又怎麽會這麽魯莽?若說是她要借此陷害自己,那着實可怕了一些,但若說是別人的算計,又有誰會算的這般精準?
見金順儀捂着肚子起身,沈夕瑤趕緊吩咐人去請了太醫,讓人扶她上了步攆,絲毫不給誰開口的時間。
“幸好玉濤閣距離這裏也不遠,若非怕順儀妹妹不習慣,我就直接讓人擡了妹妹去羲和宮。”嘴上說着,人也在聽竹的攙扶下向玉濤閣走去。
崇德殿,謹宣帝聽了底下人說金順儀可能驚了胎時并沒有什麽反應,反倒是聽到說嘉嫔也在場的時候眉間皺了皺,放下手裏的筆,看着紙上大大小小的謹字,心裏有了幾分思量。瞧着是自己近日給嘉嫔的賞賜太多,有人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這次的事是誰的主意。若是她自己的主意,那只怕這金順儀最多也就是想摔在嘉嫔身上,讓嘉嫔受了傷,自己還成了受害者博了同情。不過自己這嘉嫔也是個聰明的,若當時沒那聲喝斥,不管金順儀會不會摔倒只怕她都難說清了。
“去玉濤閣。”
謹宣帝到玉濤閣的時候正瞧見太醫出了內室,免了沈夕瑤的請安,直接坐到了外室的上座。
“金順儀的情況如何?”
擡眼看了一眼皇上,太醫踟蹰了一下,回道:“金順儀動了胎氣,需要好好休養,再不能受驚吓了。臣等已經開了安胎的方子,需要金順儀服用幾日。”
聽到太醫的回話,謹宣帝不置可否地揮手讓人退下,看了一眼沈夕瑤,說:“既然愛妃也在,那就一起去看看金順儀吧。”
進了屋,見床上的金順苑面色蒼白,眼中含淚卻一滴不落,在瞧見自己身後的沈夕瑤時明顯愣了一下。
謹宣帝上前坐在錦坐之上,為她整了整被角,語氣溫柔地說:“若是知道你如此魯莽,一早就該免了你的請安好讓你安心呆在玉濤閣養胎。”
這話聽着似乎是真的心疼她,但金順儀還是聽出了皇上語氣中的不悅和對嘉嫔的維護。端詳了謹宣帝片刻,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也知道他不想扯上嘉嫔,暗自咬了咬牙,手在被子中攥了攥,才露出個淺笑:“倒是讓皇上和嘉嫔姐姐擔心了,剛剛婢妾也是腳下有些不穩。”
最後謹宣帝顧忌金順儀肚子裏的孩子,一直到晚膳時候也沒離開玉濤閣。但說是嘉嫔今日也受了驚吓,又賞了好些子東西給羲和宮。
羲和宮的內室,宮人恭敬地捧着珍馐美食一道道地擺在沈夕瑤眼前,聽竹和雲溪立在兩側伺候着。見主子看了一眼肉茄子,聽竹趕緊用筷子夾進小碟裏送到主子跟前,之後又見主子興趣缺缺地挑了幾筷子菜便放下筷子,免不了有勸了幾句。
示意人撤了飯菜,沈夕瑤漱口之後進了內室。見沒了外人才開口道:“這金順儀也真是好算計,若要論設計人心,只怕後宮少有人能贏得了她。”
“主子的意思是這件事是金順儀自己設計的?”聽竹有些不解,後宮子嗣不豐,任誰有了身孕舍得用孩子陷害別人?
“據奴婢所知,皇上在後宮甚少留子,如果金順儀真的有這種心思,很可能是因為這個。”雲溪小心扶着主子的手,又放了軟墊在座位靠背上。
看了雲溪一眼,沈夕瑤頓時一笑:“雲溪果然聰慧,只是以金順儀的心智,此胎多半順利誕下。”
可不是,只是若是金順儀肚子裏并沒有孩子,那又該如何?若是謹宣帝只是将計就計,或是依然暗示了給金順儀請脈的太醫,那這事情就好玩多了。
頗為無聊地翻着手裏的棋譜,如今她終于開始能看懂棋盤上的規則了,只是還不敢真的找個棋盤嘗試而已。視線是在棋譜之上,但腦子已經轉了好幾個彎。
“去讓雲曉盯着青梅。”撫了撫發鬓之上的頭飾,突然想到了什麽,笑眯眯地開口,“不用盯得很緊,只要搞清楚她與哪些個宮女關系交好就行,剩下的雲曉知道該怎麽做。”
見主子有卸妝的意思,聽竹也不用吩咐,就在主子起身坐到梳妝臺前的時候,上前兩步給主子把頭飾摘了。
看着梳妝臺上的東西沈夕瑤眼底劃過暗光,不如就讓她給對方一個機會,看看對方是否能掌握住吧。
玉濤閣裏,燒着地龍,所以也是暖烘烘的。金順儀本就得謹宣帝的幾分喜歡,而本身又是個又手段的,所以用過晚膳之後就言笑晏晏地與謹宣帝說起了話。
“婢妾晌午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不過婢妾倒是覺得這個傳聞想來也不是真實的。”讓人伺候着謹宣帝淨手,複又取了棋盤與他對弈。
看着棋盤上黑子緊跟白子的陣勢,謹宣帝并沒有怎麽在意:“你說說看。”
雖然像是無意提起,但她心中有了許多盤算,如今見皇帝面色如常,眉頭舒展,她的心才算落定,方執起了一粒黑子,道:“臣妾也是聽說的聽說嘉嫔拒絕後宮姐妹去羲和宮探望”
見皇帝面露笑意擡頭瞧着自己,方才覺得自己的話可能會惹得皇帝不悅,剛想說什麽彌補,就見皇帝眉梢挑起似笑非笑地說:“倒是個不知事的。”
這話說的籠統,不知是說嘉嫔不懂事還是在說那些有意讨好嘉嫔的小嫔妃懂事,或者是在暗示自己饒舌?
慌了一下神,也只一瞬間就穩住了情緒,心思急轉,笑着接到:“嘉嫔姐姐是個和善的,想來這事兒也是以訛傳訛了。”
謹宣帝心裏是明白的,笑容緩了一下,又放下一子,但棋風卻更加淩厲。雖然知道這是金順儀的挑撥,可心裏還是有些隔閡,莫不是嘉嫔也要恃寵而驕?如此可是不妙,自己剛剛定下的計策可不能耽擱。
在玉濤閣待到戌時剛過,謹宣帝就擺駕到了江都宮不遠處的紫霞軒。不說顏貴人如今伺候着是何等惹人注意,且說江都宮玉濤閣內室,金順儀就面色青白地摔了青梅端來的安胎藥湯。
“主子這是何苦,何必為難自己呢?”見主子生氣摔了湯藥,青梅趕緊跪在主人腳跟前,低眉道,“還記得主子跟奴婢說過,萬事都要慢慢的計算,如今不過半年的風光,主子已經懷了龍裔,這麽是福氣。”
青梅也是個沉得住氣的,平日裏與自己最為貼心,雖然現在玉濤閣還有兩個貼身宮女伺候,但沒一個她敢放心用的。
“罷了,你起來吧。”深吸一口氣,又吩咐人去準備了第二碗安胎藥,才有些疲倦地說道,“如今後宮諸人都盯着玉濤閣,原是知道有人會下手,還不如提前拉了風頭正勁的嘉嫔受罰,也算震一震後宮那些個心思詭異的人。誰知平日裏看似愚笨的嘉嫔竟然能有這般快的反應,加上皇上護着她,如今倒差點害的自己被禁足。”嘆口氣,如今只怕嘉嫔對自己也有了防範,再要尋個機會恐怕就難了。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外面又送來了第二碗安胎藥。接過青梅手裏的藥,用勺子攪拌了攪拌散熱,突然心中一動。自己早就分析過後宮局勢,除去麗貴妃這極其受寵的高位妃子,皇上對後宮一向是一視同仁,對女子的态度只當是錦上添花,之前對自己有過幾分喜愛,想來出了自己的家世就是性子了。可自從嘉嫔複寵,她得到的寵愛已經不複從前。雖不曾與嘉嫔深交,但也知她的表現很可能超過了自己,甚至引得皇上恩典伴架祭天。如此與自己力敵,家世又合适寵愛的女子,于她來說就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