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敲打
揮了揮手裏的浮塵,李明德慢條斯理地吩咐:“你先去羲和宮問問有什麽缺的少的,然後去中省殿給你嘉主子補全乎了,最後在去膳食坊、太醫院傳了皇上的話,日後這鮮果補藥的萬不能缺了羲和宮。”
聽了這話,小路子眼神一亮,他自然聽出了那句羲和宮和你嘉主子的意思,看來皇上對嘉嫔是極為上心的,師傅的意思明确告訴自己讓自己去賣了臉面給羲和宮的嘉嫔。
一疊聲的應了是,趕緊轉身小跑着離開。
無所謂地哼了一聲,又吩咐人給皇上準備了新茶水,才躬身進了禦書房的門。只是遠遠站在一邊,也不敢靠近禦案半步。
“啪!”将手裏的奏折狠狠地扔在地上,謹宣帝薄唇間冷森地說道,“不知所謂的東西。”
眉心一跳,李明德也不敢接話,只是站在一旁更加恭敬。
瞟了一眼裝作木樁的李明德,謹宣帝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李明德,你跟在朕身邊幾年了?”
“回皇上,二十一年了。”确切地說在謹宣帝開始啓蒙他就跟在他身邊的,當初他是宋家的家生子,送進宮本是伺候宋娘娘的。
“你是母親親自送到朕身邊的,當初母親只告訴朕,你一定會拼了命地護着朕。”
眼眶有些濕潤,當初自己也不過二十出頭,因為在宋家伺候的情分,娘娘十分看重自己,甚至将年幼的皇子托付給自己,當時自己便是跪在娘娘的病床前起誓的。
見李明德情緒有些不穩,跪在地上還聳動雙肩,謹宣帝将視線轉向不遠處的盆栽。
“後來你确實是用命在護着朕,在局勢最亂的時候,為朕試毒試藥。”謹宣帝雖說面色無變,但語氣中的感慨和笑意卻毫無掩飾,“當初廢太子之後長公主把持了朝上幾大重臣,也是你為朕查探,之後合了暗衛與皇城禁軍府的人誅殺了幾個有異心的臣子才勉強維持了局勢。”
“是,皇上。”想到當初他們的難處,想到也就是那是二人幾經生死,心中之情難以言語,只是哽咽着将額頭貼在地上,難以自我。
“行了,起來吧。”
突然眼前出現一雙黑色金紋剪頭靴,稍稍擡頭就見皇上竟然親自走到自己跟前彎腰伸手要扶起自己。也不敢真讓皇上扶着,李明德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用衣袖抹了一把眼角。
“如今內憂外患,朕便要一同除去。”謹宣帝笑,眸光深沉但透着一種某種堅定的不可一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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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他自然不會瞞着李明德,二人為了今日的局面所費心力,難以計算。嘉嫔的兄長今早借了自己的暗衛傳來消息,收繳四千多萬兩白銀,又查了多個貪官。但他心裏明白,這是沈延穆的障眼之法,實際上向自己傳遞的消息是——他要端了廢太子的老窩。而皇城禁衛府的衛城也取了驸馬不尊皇族、意欲謀反的罪證。若是成功,廢太子長公主與趙家變不足為患。而顧家如今也是元氣大傷,李家由着皇後管束,也收斂低調了不少。
收起了心中的感動,李明德聽了這話也是一陣激動,說出的話也帶着顫抖:“奴才恭賀皇上,只願皇上得償所願。”
大步向外,出了門,一陣冷風吹來,可心頭的炙熱卻絲毫不減,如此籌謀多年,再有不過三個月,他就要掌控一個屬于他皇家自己的盛世。
沈夕瑤虛弱地靠在床上的軟枕上,臉色雖然還很蒼白,但人卻已經有了許多精神。如今後宮,只怕想要自己因着這件事去了的人不在少數,不過瞧着崇德殿才讓人送來的血燕貢棗粥,沈夕瑤很看好接下來皇帝鬥宮妃的好戲。
接下來幾日,金順儀大着肚子與莊賢嫔最先來羲和宮探望,只是進了內室瞧着靠坐在床上一身白色裏衣的沈夕瑤強打着精神跟她們說話,也沒多留。囑咐了她按時喝藥,又說了些早日康複之類的話,就言說不願打擾她的休息來看看就離開了。只是臨走之前,金順儀回頭瞧了瞧床上的嘉嫔,心裏說不出的掙紮。嘉嫔有孕得了帝王重視,本來自己也是嫉妒的,可如今見她這幅模樣,又想到自己如今不過也不過四個多月,誰知日後能不能平安誕下皇子?
之後幾個低位份的也送來了許多東西,甚至白答應和馬答應都送來的一些近簪子镯子之物讓她把玩。
手裏撥了撥馬答應和白答應送來的宮花,沈夕瑤讓聽竹叫來小全子。
“去查查這些東西有沒有問題,若是沒問題就收了吧。”對于小全子,從猜測他是皇帝的人之後,沈夕瑤就斷斷續續讓他打探一些并不私密的事情,又讓他管了外院和後宮交際的各種往來之事,至少在皇上還在用沈家的時候,這小全子就不會讓人害了自己的性命。
應了是剛要退下,就聽嘉嫔接着說道:“小全子,你是羲和宮的掌宮大太監,我因為信任你,并未曾過問過你後宮往來事宜。”
“主子慈愛,奴才一直記在心裏。”深深磕了個頭,小全子心中驚懼,就怕被主子瞧出什麽遣出羲和宮。
冷冷看了一眼他的後腦勺,但語氣依舊帶着溫和:“我不知你是不是個忠心的,但至少你沒做過危害羲和宮的事,所以我還是信你的。”
“多謝主子的信任。”
“我常日裏習慣了聽竹幾個貼身侍女的伺候,所以基本上并不帶你和小樹子一同出門,更不曾讓你們貼身伺候,對此你可是有覺得委屈?”用白瓷的勺子攪了攪血燕粥,并沒有多少胃口,勉強喝了一些就遞給了身邊的聽竹,又接過雲溪手裏的濕布巾擦了擦手和嘴角。
雖然主子的語氣溫和,但小全子絲毫不敢放松,後宮裏往往都是笑的越溫柔的主子越有城府,帶人越和善的主子,越有心機。
“主子明鑒,奴才不敢對主子有一點不滿。”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挑挑眉,這崇德殿挑選的人竟然如此不夠沉穩?他這樣能給謹宣帝打探到什麽消息?還以為這人怎麽着也得有點無間道的意思,誰知這麽快就露了怯。
聽主子這話,聲調似乎有些怪異并不像是在質問,于是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見主子沒有不悅,才趕緊接話:“奴才不敢,自然也沒有委屈。主子待奴才們都是極好的,各種吃食賞賜從來不曾斷絕,只怕這宮裏沒幾個能比得上咱們這群奴才的運氣好。”
這話說的不假,沈夕瑤本身不是一個吝啬的人,沈家也不指望着她替補家用,反倒時不時稍些銀票進來給她。謹宣帝現在正對她有興趣,也不曾少了賞賜。皇後娘娘為了維護大度的形象和名聲,自然也常常随着皇帝的步伐給自己送來些好東西。幾個高位妃子為了證明她們受寵得的東西珍貴,也時不時送來些東西指着給沈夕瑤堵心。所以她如今的私庫只怕不比陳榮華之流差。
“行了,今日說了這麽許多,也不過是要你打理好羲和宮,至于其他,你自是看着辦。”說完,頗為無趣地揮揮手讓人退了下去,“重點查查白答應和馬答應送來的東西。”
沈夕瑤自然不是懷疑二人會傻到明目張膽地在送來的物件上動手腳,她并沒指望着查出什麽,只不過是想透漏給皇帝一個消息說自己與白答應雖然是姐妹,但關系并不親近。至于原因,自然是為了以後的圖謀,更為了防止別人用她二人之間的關系做文章。
接下來兩日,後宮中的人都是戰戰兢兢地,皇後借着這件事更是發落了許多奴才。時至今日,就連容妃這種不理世事的人都被鬧騰的不輕。不說後宮有多少人睡不着覺,單單是小全子帶回來的消息就讓沈夕瑤覺得萬分好笑。
“這皇後是在借着我的事清理後宮呢。”明面上也是警告後宮的嫔妃都老老實實的,千萬別找不痛快。
雲溪坐在錦登之上,給主子揉捏着腿,當初受了寒,太醫叮囑不可再受冷,不能再疲勞,若是得了空多揉着些防着留了病根以後難受。聽竹則是坐在一旁圍着繡帕子,說着最近宮裏的事情。
“可是這樣咱們羲和宮是不是太顯眼了些?”雲溪看的倒是比較深,這皇後看似是為了給主子撐腰,其實是把主子立在了整個後宮的對面,這般心思雖然淺顯卻有着直接的效果。
沈夕瑤挑挑眉頭,随意翻了翻手裏的佛經,雖然不是很能看得懂,但此時沈夕瑤看的也有些入迷了。
“對我們雖有弊端,但也有許多的好處。”至少往後除非有能力一次性搬到自己,否則誰在動手暗地裏做小動作都得掂量掂量了。
雲岚打了簾子進來,将溫補的湯品放在一旁的紅木雕花桌子上,說道:“半夏姑姑來了,主子可要見見?”
沈夕瑤摸了摸溫熱的額頭,覺得自己還是在內室的好,這幾日未曾梳妝,滄桑也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