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夜校附近就有一家打印店,霍青把韓齊朗的筆記複印了一份,把原件和借來的書一并都還給了韓齊朗,韓齊朗笑着接過,問霍青:“準備請我吃什麽夜宵?”

霍青斟酌了下,對韓齊朗說:“跟我來就行了。”

“這麽神秘啊?”韓齊朗充滿興趣地問。

“少廢話,婆婆媽媽的。”霍青不耐煩地在前面帶路。

打車到了一個地方,霍青帶着韓齊朗沿着一條上坡路一路上去就能聽見前面嘈雜的聲音,走到坡頂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幾個大棚子連在一起,邊上燒烤架子上傳出濃濃的煙,大冬天的漢子們穿着輕薄的汗衫湊在一起碰杯喝酒,聲音嘈雜,議論紛紛地讨論着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旁的矮桌上還擺了幾桌撲克牌,圍坐着的人大聲叫牌,香煙煙灰落了一地。

韓齊朗腳步頓住,眉頭皺起,他眼神冷淡地看着髒兮兮的路邊攤,不想過去。

老板見到霍青時笑着打招呼,将手中正烤着的鱿魚翻了個身:“呦,這不是阿青嗎?帶朋友來吃燒烤啊?”

“是啊,森叔,最近有什麽新鮮的海貨嗎?”

“有啊,剛進了一批帶魚、鲳魚、文蛤和扇貝,想吃哪個?”

霍青回頭看韓齊朗,問他:“你海鮮過敏嗎?”

“有點兒。”韓齊朗其實對海鮮并不過敏就是單純不喜歡這種地方,人又多又雜,衛生還不幹淨,上次霍青帶他去吃的那家火鍋店已經差點觸碰到他的底線了,這個燒烤攤是說什麽都不能接受,要是在這兒吃一口他非得吐出來不可。

霍青了然地點點頭,這個燒烤攤他從小吃到大,雖然人多但是坐在這兒的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普通小老百姓,吃飯說話沒那麽多規矩,而且地方雖然看着小,但是森叔人好,端上桌的燒烤一個賽一個的分量足,貨源來路也正,森叔拿回來至少清洗三遍,味道頂級,價格實惠,要不然霍青也不會請韓齊朗來這兒吃。

韓齊朗對人溫柔又體貼,霍青因為脾氣太差的原因身邊沒幾個親近的朋友,韓齊朗總是溫聲細語的跟他說話,不會厭煩他暴躁的脾氣,還經常幫他的忙,一開始對韓齊朗的敵意漸漸退去,霍青認真思考過要不要交韓齊朗這個朋友。

帶他來這兒吃飯也是霍青想過的,他很少帶朋友去飯店吃飯,大多都是跟在鄭家秋手底下的應酬,像是這樣以朋友的名義帶一個人來自己熟悉并喜愛的地方還是第一次。

但是韓齊朗對海鮮過敏這就糟了……你說要是不能吃辣也就算了,對海鮮過敏的話這兒好多美味都吃不到,霍青遺憾地拍了拍韓齊朗的肩膀,說道:“要不然你就吃點別的,森叔這兒的羊肉和牛肉串味道都是一流,紮啤還是自己家做的,小麥的味道特正,好喝得讓人想把舌頭都直接咬下來。”

韓齊朗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被露天放置在大篷底下的羊肉和牛肉串,眼底露出一絲厭惡但很快就将真實的反應隐藏了起來,他禮貌地笑了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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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以為韓齊朗這意思是答應了,連忙揚聲讓森叔收拾塊地方出來,還特地挑了個幹淨通風的地方,離油煙遠遠的,韓齊朗一身休閑西裝,戴着眼鏡,笑得斯斯文文的。

旁邊一人喝多了點,忽然站了起來猝不及防地碰了韓齊朗一下,韓齊朗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一步,十分嫌棄地拍了拍兩人相碰的地方,像是碰見了什麽極髒的東西一樣。

霍青臉上的笑容一僵,韓齊朗立刻意識到自己出了錯,陪着笑臉說:“怎麽這麽不小心呀。”

那人沖韓齊朗哈了一口酒氣,韓齊朗眉頭一皺,霍青率先一步将韓齊朗拉了回來,說:“這兒人是挺雜的,你自己小心。”

霍青心裏有些不舒服,說完這句話說就沒再理會韓齊朗,先坐了下來。

韓齊朗暗覺要糟,但是這裏的環境對他來說太糟糕了,他怕越做越錯,準備先溜之大吉,趁着霍青點菜的功夫,韓齊朗的手摸着電話在桌子底下暗中操作。

沒過多久,電話響了起來。

電話裏,崔河源漫不經心地說:“這麽急着讓我給你打電話做什麽啊?”

韓齊朗心裏一喜,不動聲色地說:“什麽?這麽急啊?”

“我說你幹嘛呢?”崔河源一聽韓齊朗這話懵了,問完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們以前經常這麽玩,要是招惹到了甩不掉的人就打電話讓他們裝作有急事找自己的樣子,不失風度地找個借口離開,既不會影響形象還不會讓對方傷心,一舉兩得。只不過韓齊朗一向有手段,這一招有個一年沒用上了,崔河源這才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韓齊朗露出為難的表情:“我這邊在陪朋友吃飯,你能等會兒嗎?”

“等什麽啊,你就趕緊在那邊陪着你朋友吃飯吧,我們才不找你,你那電話漏音不?”崔河源壞心眼地說。

“真不行。”想起漏音的問題,韓齊朗忙将身子側過來,“我真趕不過去,這個朋友很重要。”

“哈哈哈,又哪個倒黴孩子叫你看上了,韓齊朗啊韓齊朗,信不信我大聲嚎一嗓子,話說你那是在哪兒呢?這麽吵,我要是喊一嗓子他能聽清嗎?”

“現在?唉,你別這樣,大家都是朋友……”

“我喊了,韓齊朗你叫不叫爸爸,你不叫我真的喊了啊?”

“怎麽了?”霍青見韓齊朗面上急得不行,說道,“要是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不行。”韓齊朗正色說,“你好不容易請我吃頓飯,我怎麽能走?”

霍青聞言,心裏的不高興淡去了一點,哈哈大笑了幾聲:“你這是在諷刺我小氣呢,這頓飯欠着你行嗎?有事就快去辦吧,看你急得手都在抖。”

霍青這話一出,韓齊朗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抖,但是他卻不太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麽在抖,害怕崔河源真的喊出來被霍青發現自己在騙他?怕被霍青知道其實自己很嫌棄這裏?這麽一想,韓齊朗發覺自己現在是前所未有的古怪心情,就連一向善于僞裝的笑容都變得十分僵硬。

霍青看韓齊朗的表情真以為是什麽大事就怕耽擱了韓齊朗,催促道:“真欠着你,我霍青說話算話!”

韓齊朗勉強笑了笑,握住手機對湊熱鬧的崔河源說:“我馬上就過去,你等着我。”

崔河源聽這語氣就知道要不妙,他跟韓齊朗一塊兒長大的,熟悉得要命,知道韓齊朗披在那一張斯文人皮底下的是個怎樣猙獰醜陋的模樣,崔河源忙說:“哎,小朗你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逗你玩的,小朗,小朗,小朗你別挂我電話啊,哎呦喂……”

韓齊朗咬着牙把電話挂了,他知道自己有點遷怒于崔河源但是此時此刻他心裏的那股子難受勁沒地方發洩。挂了電話後,韓齊朗站了起來,說:“那我先走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霍青敷衍地點了點頭:“行。”他就坐在那兒喝先送上來的紮啤,冒着氣泡的冰啤酒一口灌了小半杯下去。

韓齊朗微微一笑,跟霍青說了再見,剛走不遠就聽森叔說:“诶,難得看阿青你帶個朋友來這兒吃燒烤,怎麽這就走了?”

“有事。”霍青大大咧咧地笑了,“嘿,森叔你這兒的紮啤還是這麽好喝。一會兒再給我續個杯?”

“不行!”陳森板了臉說,“你爺爺特地來我這兒叮囑我不能讓你多喝冰紮啤,要不是看見你帶了個朋友過來……”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遠,韓齊朗已經聽不清後面燒烤攤的喧鬧聲但滿腦子都回響着森叔說的話,站在下坡路上,韓齊朗回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燒烤攤,油煙飄蕩出來,在冷清的夜色中很快就被冷意吹散,韓齊朗低下頭,心裏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滋味,喉嚨裏堵得慌。

韓齊朗皺了皺眉頭,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心髒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如同失了節奏一樣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煩躁間,韓齊朗摘了眼鏡,将零碎的額發全都推到了頭頂,打了個電話給崔河源,“老崔,出來陪我喝酒。”

“現在啊?”崔河源覺着韓齊朗瘋了,“這都十點快十一點了,你明天不用上班我還得上呢。”

“哪兒那麽多廢話?”韓齊朗不耐煩地說,“趕緊出來,你小情人不想要了?”

“別啊。”崔河源頭疼不已,“祖宗,爸爸,你都從我這兒挖走好幾個小美人了,雖說那幾個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但是面子上過不去啊。每回都拿這個在我這兒撒氣。”

抱怨了兩句,韓齊朗沒給回應,崔河源心裏一緊,人已經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約個地兒吧,今晚你請啊。”

“C吧,趕緊。”韓齊朗将電話挂斷了,冷風一吹,将他的發梢淩亂地吹了起來,韓齊朗一路往下走着,在路邊截了輛出租車。

霍青軟磨硬泡着跟森叔要了兩杯紮啤,喝得心滿意足,一直到半夜十二點多,森叔準備收攤,霍青就幫着他一塊兒收拾,森叔問道:“今天心情不好?”

“沒有。”霍青擺擺手,“森叔讓我多喝了一杯紮啤,我心情好着呢。”

“你這孩子。”陳森在霍青背上拍了一巴掌,轉頭收拾客人在地上丢的竹簽,過了一會兒他對霍青說:“今天你帶來那朋友不簡單啊。”

霍青一愣,意識到陳森說的是韓齊朗後點了點頭,陳森說:“看他那氣勢和修養就跟我們一般人不一樣,富家公子哥吧?阿青你別怪森叔多嘴,森叔是看着你長大的,早把你當成自個兒的孩子,結婚戀愛這事兒講究門當戶對,交朋友也得講究個門當戶對。他要是看不上咱也是應該的,你也不用太難過。”

“哪兒的事啊。”霍青爽朗地笑了,“我就是欠他個人情,請他吃個飯,別的地兒請不起又怕他看不上,只有森叔你這兒是最好的,他不樂意來我也逼不着人家,還了人情也就沒什麽了。”

“我這兒哪是最好的。”陳森翻了個白眼,“這種路邊攤,連路邊的小館子都不如。”

霍青幫着陳森把折疊椅疊好放在陳森三輪車後鬥上,嘴特甜地說:“肯定是最好的啊,森叔這兒跟我第二個家一樣。”

“霍青!”寂靜的夜裏,一聲呼喊忽然響了起來,霍青搬東西的動作停住,愣愣地沖聲源處望去。

韓齊朗氣喘籲籲地從坡道上跑了上來,昏黃的路燈燈光下,那張極為漂亮的面容如同蒙了一層橙色的光,細長的桃花眼中滿是緊張與急迫,韓齊朗站定了之後忙喘了幾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還、還好沒走……”

霍青皺着眉頭,問:“你怎麽回來了?”

韓齊朗笑着說:“我想了想,還是怕你賴着我這頓飯,所以回來找你了。”

霍青:“……”

霍青抿緊了唇,生怕暴露揚起的嘴角,他心裏像是打翻了糖罐一樣甜蜜,一種莫名的開心充盈了他的心房,霍青感覺整個人都快樂得飄上天。

霍青沖韓齊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神經病。”

韓齊朗笑得特別溫柔,一路上空落落的心忽然就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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