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說好說。”李雲茅随口應聲。但他看似答得風輕雲淡,卻也未必不知謝碧潭心思,眼珠一轉,又笑道,“只是貧道倒是有些好奇,碧潭之美夢是何,可否對人說呢?”

謝碧潭額上還在亂跳的青筋随着這一問頓時僵住,瞬間臉上紅白色變,攸的起身,一手胡亂把幾上兩個盒子一掃,一手就去揪起李雲茅衣袖,生拉硬拽着推人出了門,硬邦邦道:“某要睡了,有話明日再說!”随之便是“砰”的一聲,門板擦着臉關上。李雲茅險險向後跳了一步,才讓鼻尖幸免于難。

看着死死關上的房門,李雲茅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也轉身回房。走了兩步,忽又回頭,正瞧見門縫窗口漏出的燈光熄了下去,他忽的“哈哈”一笑:“果然是不可對人言啊!”

接下來一連數日都不大能瞧見謝碧潭的的人影,每每早出晚歸瞧來似頗疲累。因他之前有言,乃是往梅記幫手黃公子一同打理一批貴重藥材,因此李雲茅也不好多說什麽,更何況醫者藥家,本是天生的幹系,多做結交自是善事,倒比天天跟個與鬼神打交道的道士混在一處有用處得多。這般一想李雲茅便也不如何挂心了,到時飲食到時睡卧,一如既往。

只是這一天午後懶散,又無俗事,李雲茅正在屋中擁被好眠,忽的一陣腳步聲匆匆行來,穿門過院,直到房前。随即便是“砰砰砰”的拍打窗棱的聲音,硬生生将他從甜睡中敲得睜了眼。

大開的窗前,正是一早就出了門的謝碧潭。似一路走來甚急,尚微微帶喘,血色上臉,開口便是:“李雲茅,你曾說過的可是古柘木?”

李雲茅初醒,腦中尚混沌着,被他劈頭這一問,呆了許久,才漸漸回了神:“你是說返夢香的盛器?”

謝碧潭還他一個白眼:“算了,你先起來洗把臉,待回了魂,過某房中來說話。”說罷旋身走了,當真來去如風,只留下個被擾了好夢的李雲茅坐在被褥間渾渾噩噩揉着眼睛。

而等到李雲茅收拾妥當,重又是那副仙風道骨周正整齊的模樣,已過了兩刻鐘。一推開謝碧潭半掩的屋門,就見他正拿了個小水鬥給架子上的盆景澆水。那小盆景本是擱在院中,近日裏天氣漸漸添涼,便挪了回來。再一旁就是用黃符嚴嚴實實裹着的小漆盒,擱在一處很是不搭。

不過謝碧潭顯然不在乎這個,擱下了水鬥開門見山:“梅記有古柘木料。”

“噢?”李雲茅銜接上了他的前言後語,抖了抖袖子莞爾,“難為你記得這事,想不到只說此物難尋,卻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竟是在黃公子手上。”

“這幾天梅記新進了一批藥材,順便整理大庫,從極早積壓的一個箱子中翻出來的,也不過一尺見方一塊老木,幸好黃公子識得,才叫某聽來了。”

“古柘木寸木寸金,很是難得。一尺見方雖說不過一個盒子的料材,只怕也是一筆好看的價錢。”李雲茅不自覺的目光便往牆邊的櫃子一溜,“如何?”

謝碧潭逮到他的視線,不需想也知他定是打起了那珠寶匣子的念頭,冷哼一聲笑了:“免算計你那點家當了,黃公子識得古柘,自然也知此木珍貴。某與他說了緣由,他不要金銀寶貨買賣,唯想向你求返夢香一用,當作交換。你想如何答複,某明日便告知他。”

“嗯?”李雲茅略感意外,“他求返夢香何用?某觀他乃世俗之人,又豈知此物當真用途?”

“那你是要回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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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李雲茅打斷了謝碧潭的話,改口道,“若只是些微返夢香,倒也無妨,只是煩碧潭對黃公子說,貧道屆時欲親往他府上,送香取木,對面相談,不知可否。”

“某倒是當真成了你們傳話的驿官了!”謝碧潭甩甩手,“那便如此,某明日與他去說,早早解決了這樁麻煩,也好叫某每夜睡得安心些。”說着話,似想起什麽,神色複雜的瞪了架上漆盒一眼。

三日之後,果有邀約。只是并非在梅記,而是被黃金履請至自家府上,鄭重相待。

算起來,這倒是李雲茅方第二次與他見面,只是神仙泉一行,也稱得上性命之交,李雲茅又是個自來熟的,并無什麽拘束,賓主相見,相談甚歡。

黃金履的氣色很是不錯,想來毒傷已經徹底養複,這其中還有幾分謝碧潭的功勞,萬花谷離經弟子按脈開方,效用自然不俗。更因為這一段時間的往來,他二人已頗熟稔了,很是不拘,不過淺淺閑談了幾句,黃金履已先指了指早就擱在幾案上的一只漆盤導入正題:“某在西市恰有相熟的匠人,勞他用這幾日趕工了這只盒子,李道長請過目,看看是否可用?”就将盤上覆着的一方絲緞揭開,露出下面精雕細琢的一只方盒,紋理細膩有如金玉,通體淡金顏色,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李雲茅擺手笑笑:“黃公子當真客氣,古柘已是珍貴之極的木料,再配上這般好手藝,貧道見之誠惶誠恐,豈有挑剔之詞。只是……想來碧潭也已說過,返夢香乃是奇物,知者可以善用,不知者則妄用成災,需謹慎以對。故而貧道冒昧,想請問黃公子讨要此物用途為何?”

他問得誠懇卻直來直去,黃金履自也曉得定然有這一問,輕輕嘆了口氣:“某常年打理藥材,為增見聞,也曾讀過幾本不傳世的雜書,略識得幾樣稀罕之物。返夢香之名久聞,卻不曾想當真有此物存在,一時勾動一樁多年夙願,才冒昧求取一二分,還望李道長玉成。”他說着話,神色有些恍惚,似是沉入某種思緒一時難以自拔,但話還是說了下去,“返夢返夢,正如其名,某也不過是求一場世間難全的大夢,緬懷些往事罷了!”

夜色漸濃,玉鈎似的月亮在空中飄忽成了個半透明的影子,稀稀疏疏幾顆星四下點綴,時不時就被雲彩裹了進去,模糊得全然叫人不覺它們的存在。

這樣的靜夜,果真适合做一場大夢。

李雲茅到底拖着謝碧潭留了下來,算是允了黃金履請求的附加。黃金履對此并無什麽異議,甚至還将兩人的客房安排在了近處。玩笑道若有意外,最便出手。

一切準備妥當,李雲茅終于散去黃符禁锢,将返夢香取了出來。謝碧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的真面目,壓不住十二分的好奇。但定睛看時,也不過是鵝卵般黝黑的一團,表面倒是泛着淡淡一絲光澤,但也難以稱之為是什麽特殊之處。他有些失望之餘,就見李雲茅将返夢香小心擱進了準備好的玉香爐中,又将香爐在幾案上端正放好,合上了蓋子。

“不焚香?”謝碧潭愣愣的問他。

李雲茅“呵呵”一笑:“自然要焚,只是非是用尋常手段。”他悠悠然道,“此香有五火可焚,效用各不相同,一火一用,馬虎不得。”

“五火為何?”

“天地人仙妖。”李雲茅清了清嗓子,“天火大夢返,人火不知年。先前在韓府,韓公子用尋常漆盒盛放返夢香,久而微散,算是人火一脈,因此才沉溺夢中不可自拔。而黃公子乃求一場舊夢,正合該用天火熏之。”

謝碧潭将他那兩句話重複了一遍,很是生出幾分興趣:“那其他幾火又各自有何不同?”

“這嘛……”李雲茅眨眨眼,“碧潭,某要引天火焚香了,你且靜待,莫有驚擾。”

“哦……嗯?”謝碧潭連忙點頭,随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又被輕輕撥開,登時臉色一黑。可是眼看李雲茅已經一副閉目祝咒做法的樣子,只好忍了下去,輕手輕腳退開些,免得打擾。

李雲茅耳中聽得清楚,心中暗笑一聲,臉上倒是八風不動的仍似模似樣誦了幾句靜身咒充數,随後從懷中摸出一只繡着彩燕的小巧錦囊,解開系帶,另一手已經取了一張黃符,只在囊口拂過,紅芒微閃,符紙上騰起了一股金紅火焰。他飛快将火符塞入香爐,又以指代筆,在四周虛虛畫了一番,就拉着謝碧潭起身,向一直安靜坐在垂幕後的黃金履拱了拱手:“返夢已燃,公子好自為之,某先離開了。”

帳簾後的人也長揖了一禮,黃金履的聲音聽來仍是溫和,只是映在紗幔上的身影卻微微帶了些難以自控的顫抖:“多謝李道長成全。”

李雲茅拖着謝碧潭離開後,房中漸漸安靜下來。非但靜,更有層層夜色漫上。除了幾案上香爐中依稀跳動的金紅火星,再無什麽光亮。

無邊黑寂中,黃金履還維持着坐着的姿勢。返夢燃而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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