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澀的藥味一掃而光。
這才曉得了李雲茅遞過來的是一枚乳酥,口味極佳,想來是西市上有名的那一家的手藝。謝碧潭得了趁口的點心吃,心情明顯見好,一手捏着乳酥小口慢咬,一邊誇他:“正巧這兩天有點想吃這個,難為你就買了回來還是熱的。”
李雲茅也拿了一枚陪着他吃:“一路拿內力烘着,自然還是熱的。”然後還不待謝碧潭稍作感動,又興致勃勃繼續道,“在華山的時候,冬日裏跟師兄爬蓮花峰賞雪喝酒,也是這般,某烘着酒,他熱着菜,到時候坐在冰涼涼的雪地裏有熱乎的酒菜下肚,滋味美極妙極,難與人說!”
謝碧潭的感動頓時沒了大半,埋頭吃點心。又吃了幾口,還是忍不住用眼皮撩了撩身邊人:“你們師兄弟相處起來倒是親熱。”
李雲茅笑起來:“某那位師兄,也是個跳脫的,混賬主意比某還多,師父心性那麽平和的人,都時不時要被他氣得拂袖而去……說來倒是有兩三年不曾見他了!”
“你不是才離了華山半年多?”
“是高師兄早就走啦!”李雲茅越想越樂,“聽說他喜歡上了一位姑娘,從華山一路追到瘦西湖,當真锲而不舍……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瘦西湖?”謝碧潭眨了眨眼,“難不成是憶盈樓的娘子?”
“多半是,那般佳山水錦繡地養将出來的女孩子,只怕高師兄這打小長在雪山道觀的道士應對不來,難得佳人眷顧。”
謝碧潭聽得笑了,拍了拍指尖餘下的糕餅碎屑,半眯了眼斜着看向李雲茅:“雪山道觀的出身又如何了?某只瞧你風塵俗事倒能事事信手拈來,油頭得緊,哪有半點不識的樣子!”
李雲茅笑呵呵靠過去攬住他的肩,大大方方一口啃在嘴上,占過了便宜,才把頭窩在謝碧潭肩窩,咕哝道:“某與高師兄不同,他是打小生長在華山,某卻是八九歲後,才拜進了山門。某幼時……并不在那……”
謝碧潭這時只顧着羞赧,心裏頭卻又愛着這份親昵,不想将人推開。正糾結着,倒沒幾分心思去聽李雲茅又在嘀咕什麽,擡手去碰了碰他的肩膊。
那一點力道,像是要推,又像是要拉,矛盾不堪。只不過并沒要他掙紮太久,李雲茅伸手過來,直接一把攥住了,臉還埋在肩窩裏,悶悶的笑了一聲。
依照謝碧潭的診斷,那些蛛絲上帶有的蛛毒并不算猛烈,只需湯劑與外敷藥膏并用,不消數日,就可将自己身上的殘毒拔除幹淨,李雲茅聽他這樣說,到底還是信得過萬花谷杏林弟子之能,也就放了心,專心去忙自己那一樁棘手的麻煩事情。
謝碧潭傷勢只在皮肉,但終究被那般折騰過一回,筋酸骨痛難以言表。甚至每每他歪在被褥間扳着雙腿慢慢舒筋時,都忍不住想要回想一下當時以自個這副身子骨,是怎生在空中連着翻騰五六個圈子還能順手砍翻七八只毒蛛的。越想越覺毛骨悚然,慘不忍睹。
只不過想不通歸想不通,整日裏盡量長時間的卧床休養還是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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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茅說是在忙,白日裏除了偶爾出門,或者往廚下煮飯,到底多還在房中陪着。謝碧潭靠着憑肘望過去,就見他盤膝坐在幾前,面前一堆拆了三條玉帶兩條金帶得來的金玉塊片,時而刻畫,時而穿綴,很是忙碌。
謝碧潭歪頭瞧了半天,奈何看不懂,按捺不住性子發問:“好好的腰帶你拆了,又要自個再串連起來,這是哪一樁沒事找事的忙法?”
李雲茅手上全神貫注不見停,倒是還能氣定神閑答他的話,悠哉道:“經貧道的手拆了再串起來,便從俗物變作了不得了的法器,你信是不信?”
謝碧潭輕哼了一聲,明顯是不信的。
李雲茅擡手拎起已經串出三尺多長的金玉鏈子給他瞧,繼續道:“某這鏈子長九尺九寸九分,分作天地人三才,每一塊玉符金片上,皆以道家符文暗刻坎水滔天靈氣之陣,聚八方水靈,凝連成片,以蔽火陽。如此一件法器,即便是某師父靈虛真人出手,也要刻足三日,貧道略差些,七日大約可成。”
謝碧潭聽他說得繁複,不由咋舌:“這般麻煩的物件,你弄來作甚……呃……難不成是為了……”忽的靈光乍現想到蛛穴中烈焰火海,紅蓮遍地,一劍引動,脊背頓時生寒。
李雲茅倒是含笑點頭,語氣輕松:“便是為了鎖住赤霄紅蓮劍上的烈火之氣。”
那劍氣引動的天火到底有多霸道,謝碧潭可是曾經親眼所見,頓時收了玩笑心思,有點憂心忡忡的看着李雲茅:“這樣一條鏈子,便鎖得住?”
“這樣一條鏈子自然鎖不住!”李雲茅話鋒一轉,并指又在一塊金片上刻下一道符箓,“只不過加持了貧道的法陣,三年五載內,該是無妨。至于三年五載後嘛,說不得就找到別的法子了。”
“……”謝碧潭忽的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某拖累你了!”
李雲茅樂了,抛下手裏的一大堆物件坐過去,頗輕佻的用兩根手指托起謝碧潭下巴,左右端詳一番。直到謝碧潭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臉上泛紅,才搖頭嘆氣道:“不是只是些皮肉毒傷麽,怎麽連腦子也一并的傻了,難不成是抓錯了藥?”
謝碧潭漲紅着臉一把拍開他的手:“說什麽呢!不識好人心!”
“純陽宮雖說沒得跟南葉北柳的財大氣粗藏兵無數可比,到底也是皇家赦建的道場,可持武林牛耳。貧道出師下山,斬妖除魔,哪裏不得一把好兵刃用,赤霄紅蓮再好,也是把輕易出不得鞘的麻煩,為何又要千裏迢迢只背着它來?”李雲茅端肅了一下神态,“貧道有一劫應在長安,亦是此劍因緣。天數有定,不可不來,不可不應。”
謝碧潭聽得雲山霧繞,但末一句卻是明明白白懂了。這一句話似曾相識,還是在如寄欲取李雲茅性命時曾聽他說過。當時只道是他随口應付如寄,如今再提,卻是當真。
驀的盡是憂心,謝碧潭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什……什麽劫?可會……傷及性命?”
李雲茅“哈哈”一笑,渾不在意:“待到應了,便就知了。左右,不該是桃花劫罷!”他忽又笑道,“險些忘了一事,前兩次給你的符箓,總是因外力損毀,揣在衣內,使用也是不便。某怕你因與某相識,此後也難免的卷入許多危機之中,因此替你想了兩個法子,其一是送你離開此處,正巧高師兄傳信來,過幾日要往東都,需得路過長安,可托付他帶你同往,以你萬花谷杏林弟子的手段,重在東都開張門戶,想也不難……”
他話沒說盡,謝碧潭已是臉色一變,憤懑沖心。好在李雲茅嘴快,立刻接下後話:“只是這一條路某想你是斷然不肯的,因此便只得用第二個法子了。”
謝碧潭被自己嗆到,頓時沒好聲氣:“快說!”
李雲茅伸出一指在他胸口點了點:“某做一道靈箓,直接以血氣靈息寫入你胸口,此符威力不及之前兩道,但好在記下口訣後,可由你自行催動,防身傷敵,得占先機,你看如何?”
這一遭倒終于遂了謝碧潭之意,輕飄飄瞥了李雲茅一眼:“如此甚好,何時動手?”
“現在便可,”李雲茅笑眯眯的,膝行着又貼近了些,到了吐息可觸的地步,一臂繞過去松松把住了謝碧潭的腰,依着耳邊悄聲慢語,“來,将衣裳脫了!”
謝碧潭“騰”的鬧了個滿臉通紅,咬着牙去推他,指着鼻子怒叱:“你還是個修身養性清心寡欲的道士嘛!”
李雲茅立刻做出十二分的委屈:“靈符要直接寫在胸口,你不脫了衣裳,貧道是要怎樣施為!”
那一道符箓是由李雲茅刺出指尖血來,掐訣凝氣,直接在謝碧潭心口位置書寫。謝碧潭低頭看了半晌,只覺得筆畫繁複無比,有看沒懂。但見李雲茅一氣呵成之後,掌心又起一層淡淡金光,虛掌一按,整道符箓便隐沒入了皮膚之下,不留一絲痕跡,當真奇妙。他低着頭對着自己胸口端詳半晌,“啧啧”稱嘆:“純陽道術的符箓之妙,果然不俗。”
李雲茅對着指尖的傷口吹了兩口氣,眉峰一揚,不無得色:“那是自然!”
謝碧潭沒再接他的話,将他的手拉過來瞧了瞧,指腹上尚有一點殷紅未凝,圓滾滾的血珠招搖着,有幾分刺眼。當下腦中還未及多想,已先湊了過去,舌尖輕輕一舐,掃去了血色。
李雲茅的手明顯的一顫,忙不疊的抽回來。看着明顯也被自個下意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