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傷口粘做一片,每揭一下都疼得人眉頭一跳。謝碧潭咬牙切齒的,剝不到半截,先鬧得自己一頭冷汗,手也發軟,臉也發白——雖說本就因傷一直白慘慘的。

蹲在旁邊不添亂的李雲茅咳了一聲:“貧道倒是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你肯不肯試試?”

謝碧潭狐疑的看他一眼,但想了想還是點了頭:“說來聽聽……”

話沒說完,身子猛的懸空,下一瞬,“嘩啦”水聲,被李雲茅一把抄起,連人帶着血衣浸入了旁邊熱氣騰騰的大桶中。桶中摻過了冷水,熱而不燙倒是剛剛好,但一身細密的血口遭水一侵,登時疼癢麻刺,百般滋味,蜂擁而來。謝碧潭的後半截話改成了一聲驚叫,随後便滿口吸氣的“嘶嘶”聲,再沒第二張嘴顧得去罵李雲茅了。

李雲茅倒是樂呵呵的站在桶邊挽着袖子,邊道:“熱水泡開血塊,自然就脫下來了。你莫操心熱水的事情,廚房我燒了好多,足夠你用。”

謝碧潭自然也曉得這個法子,只是一時有點對自己下不去狠手。眼下木已成舟,撲騰了一下也就老實了,縮得只剩下個頭露在水面,慘白着臉抽着涼氣。

李雲茅這會兒功夫也沒閑着,來來往往進出幾趟,将家中三四個火盆都挪了進來,旺旺的生起了炭火。忙過這一陣,算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伸手敲了敲桶壁:“再泡下去傷口該惡化了,快出來。”

謝碧潭“唔”了一聲,便見水中一陣翻花,似他在鼓搗什麽。只是才弄了兩下,忽的停手,有點躊躇的看了眼李雲茅:“你先出去。”

李雲茅摸摸下巴,腦筋轉得很快,“嘿嘿”一笑:“怕什麽,看了就看……”

“出去出去!”迎面撩來一蓬熱水,毫不客氣的潑了他一臉。

只是隔着蒸騰的水氣,白衣道子不退反進。瞧着那張俊美面容越壓越近,謝碧潭驀的心慌,甚至那一瞬間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如何想的,一個哆嗦閉上了眼睛。

暖洋洋的黑暗阻隔視野,微涼柔軟的觸感落在了唇上。

李雲茅沒跟他客氣,束起的兩邊袖擺都浸入了水中,撈住了人胡天胡地就着嘴啃了一通。不過他到底還是有着自知之明,不認為自己這初出茅廬的一點手段就能将人折騰軟了,多半還是謝碧潭吓傻了更可能些。唇間吮到稀薄的血腥氣,大概嘴角凝住的傷口又開始有些滲血。想到那條被謝碧潭硬生生用牙咬斷的赤金鏈子,他擱在心裏嘆了口氣,手上也沒空下來,動作得飛快。

等到身上乍然一涼,帶着出水時“嘩啦啦”的水聲,謝碧潭終于回過了神。有點驚慌的一睜眼,正瞧見自個被塞到床上,粘連着傷口的內衫早被剝掉了。想到自己對此竟一無所覺,頓時又是羞愧又是尴尬,張了張嘴,沒得話說。

李雲茅幫他用幹淨布巾揩去身上水漬,見狀挑了挑眉:“貧道又沒咬掉你的舌頭!”

謝碧潭更沒話可說了,悶着頭也摸過一塊布巾擦身。抹幹了一身的水珠,好歹套上了小衣。身上多了那幾塊布,才擡了頭去看一臉坦然的李雲茅:“你到底是怎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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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茅的臉上倒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搖頭嘆氣,所答非所問:“要貧道說,你們萬花谷出身的弟子,文也好武也好樣樣都好,唯獨有一點,實在要改改才是!”

話及師門,謝碧潭一時也不由被他牽走了思路:“哪一點?”

李雲茅繼續痛心疾首:“風花雪月當不得飯吃!不說到了生死關頭,好歹也是個遍體鱗傷,不想着趕快上藥治傷,還去琢磨那些風月情愛,可還算不得本末倒置嗎?”

謝碧潭一愣,随即臉如火燒,狠狠咬牙:“胡說八道!”罵完這句,當真不搭理他了,摸過一早攤開在床上的傷藥細布等物,老老實實開始收拾身上的傷口。

身為醫者,謝碧潭也算是早就對自己身上傷勢心中有數,離開朱家地穴時,看來凄慘,不過是脫力過度罷了。那一身的血跡,多是些皮肉傷,遠不到傷筋動骨的程度,更勿論傷及髒腑。他也是因着成竹在胸,才與李雲茅插科打诨胡鬧了一氣,如今因面皮薄怄氣,專心拾掇起來,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将外傷處理的差不多了。他用在自己身上的藥物,自然不會吝啬,盡挑着些壓箱底的好東西。雪白透碧的藥膏清清涼涼,生肌止血,抹在傷處,刺痛頓消大半。

只是抹過一輪藥膏,待要再将幾處較深的傷口敷上藥粉包紮的時候,謝碧潭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猶以四肢傷處為最,一股灼熱刺痛在皮膚下重新萌發,細微卻不詳,漸漸壓下了藥膏清涼之感。那燒痛越來越明晰,似有針紮,又如觸火,難以忽視。

謝碧潭心覺不妙,順手抹去一處傷口上的藥膏,露出其下割裂處。粉紅的皮肉顏色下,竟有一層淡淡淤紫纏繞,似是淤血,又如怪氣,一時難辨。

門口一聲響,李雲茅手裏端了個條盤,拿肩膀磨開門,端了熱騰騰的飯菜進來。他渾無一點剛剛被謝碧潭趕出去的自覺,擱下食物就又湊到床前:“怎樣了?”又看一眼像是還在滲血的傷口,笑道,“不打緊,留幾道疤痕怕什麽,道爺不嫌棄!”

謝碧潭順手把挖空了的一個藥瓶砸到他臉上,不過倒沒心思口舌争鋒,嘆了口氣:“有點麻煩!”

“怎麽了?”李雲茅也認真了些,握着藥瓶彎腰看那傷處。可惜再三端詳,也還是血淋淋的傷口,看不出一朵花來。反倒是湊得近了,口鼻呼出的熱氣直沖到裸露的皮膚上,謝碧潭脊背上蹿起兩道激靈,一把縮回手臂,抓起件單衫一披,就去摸幾案上的紙筆:“大約是那蛛絲不幹淨,說不得帶了些蛛毒在上頭。好在傷口都不算深,某抓兩副祛毒涼血的方子,養上一養就好。”

他下筆飛快,龍飛鳳舞寫出兩張藥方,一轉身看着面色凝重起來的李雲茅,心情忽覺不錯,笑着拍了一張給他:“拿好!”

“怎的?”李雲茅掐着那張紙,還有些回不過味。

“這方子不常用,幾味藥材也冷門得緊,問岐堂中一時沒有。道長若肯屈尊,明日替某往梅記一趟,配上幾副回來,可好?”

李雲茅定定看他兩眼,見謝碧潭神色如常,眉眼靈動間一副成竹在胸,這才将方子納入懷中,也笑道:“若是當真有用的靈丹妙藥,将梅記的藥材庫房扛半個回來,也是成的。”

李雲茅第二日趕着中午便去了梅記,只是他到底沒想再讓黃金履也被這些妖魔鬼怪之說吓上一次,只胡亂扯了個籍口搪塞過去藥材用處。好在這一日梅記有兩筆大生意上門,一時上上下下都忙得腳不沾地,黃金履也只顧得及寒暄幾句,就又被掌櫃的拖走了。李雲茅毫不在意這點滴的“怠慢”,樂得不需多費口舌解釋,趕快包起了藥材,道一聲叨擾便出了門。

此時剛至未時,正是東西兩市上最熱鬧的辰光。人來人往喧嚣非凡,更騎不得牲口。李雲茅牽了青驢,也只能随着人流往坊外挪步。走了幾程,忽的鼻翼動了動,嗅到一股甜蜜蜜熱騰騰的滋味,抓腸勾胃,拴人腳步。

一扭頭,看到臨街一副門臉,正揭了蒸籠,端出大屜金黃軟綿,熱氣騰騰的乳酥來。

謝碧潭對着面前深褐色的一碗藥汁正在嘆氣。

藥是剛熬出來的,觸手滾燙,一時間還進不得嘴。謝碧潭找了把湯匙舀着藥,有一口沒一口的吹涼,吹着吹着,濃厚的酸苦藥氣撲鼻,招得他又皺起了眉,不大情願的将碗向外推了推。

然後便聽到身後一聲笑:“怎麽大夫自個都不肯喝藥?”

謝碧潭更哀怨了,枕着一邊袖子歪在憑肘上:“天底下哪會有愛吃藥的人,只不過不愛吃與不肯吃,本就是兩碼事罷了!”說着話,舀起一匙藥汁又試了試冷熱,覺得差不多了,坐起身端了碗,“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下了肚,整張臉都跟着皺成一團,呲牙咧嘴連呵出兩口氣:“呸呸呸,好澀!”

“自個的方子自個熬的藥,可怪不得別人!”李雲茅還要取笑他,但也順手端過一旁盛了溫水的杯子,塞到謝碧潭手中。

謝碧潭忙接過來漱口,又咽了幾口下去,才覺嘴巴裏的難過滋味淡了些。接着腮邊一熱,有個熱乎乎軟綿綿的東西貼了上來,擦着肌膚将将蹭過,抹到了嘴邊。

“什麽……唔!”謝碧潭開口要問,問到一半先嗅到了濃郁甜香,立刻把後半句改做一口咬了上去,頓時奶香滿口,甜蜜如饴,将先前那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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