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章節

。屋門沒闩,一推就開了,見舒心不大高興的擠進來,就笑道:“也快回來了,他們應該是去接你阿姊一同。你餓不餓,某給你拿點吃的去?”

舒心撇嘴搖頭:“不餓,我想出去玩……”他說着話,忽的看到謝碧潭手中物件,眼睛登時一亮,“謝哥哥,你做什麽呢?”

謝碧潭笑嘻嘻把手裏的東西翻給他看,原是一張新糊的面具,竹條紮的架子上貼了細絹,上面活靈活現的,用黑墨和朱砂勾勒出一張吹胡子瞪眼的神面。一旁幾案上還摞着幾個,有已經畫好的,也有空白着的,并着筆墨硯臺擱在一處。

舒心登時歡喜得什麽似的,雙手捧過面具,就往自己臉上比劃,連聲道:“謝哥哥,這是等下出去看傩戲要戴的麽,哪個是給我的?”

謝碧潭笑道:“喜歡哪個,你自己去挑。只是等下出去了才許戴上,別吓到你阿姊。”

舒心歡叫一聲,立刻在幾案上幾張面具中挑挑揀揀,邊道:“阿姊才不怕這個,我以前也戴過一張去吓唬她,結果阿姊還沒睡醒,一腳就把我從她枕頭邊給踢到門口去啦!”

謝碧潭頓時失笑,一邊放任舒心挑選自個喜歡的面具,一邊重又拿起筆來,繼續畫那幾張空白的。如今已到了定更時分,隔着院牆門窗,也聽得到街上傳來熱熱鬧鬧的樂舞之聲,想是有些奈不住性子的,已經開始繞街舞傩。只是這傩戲,需得越晚些才越熱鬧,更有要一直舞進北邊皇城中去的,才叫好看。現在出去,平白多吹些冷風罷了。因此他也不急,在那一筆一筆細描面具上的眉眼。只是見李雲茅和高雲篆兩個還不回來,又不知道門中的儀禮到底有什麽講究,是不是一時脫身不得。少不得畫上幾筆,就往外頭張望一回。

那邊舒心早選了張可心的面具,頂在頭上跑出門外撒歡去了。當年他在瘦西湖,被拘在憶盈樓中,又只當自個是個小模小樣的男人,不樂意跟樓中年歲相仿的小姑娘一道玩耍,便自己鼓搗着淘氣,也能玩得津津有味。這時頂了面具,一會兒學着那些舞傩之人口中咿咿呀呀唱些道詞,一會兒又做出張牙舞爪的架勢,有來有往,也頗熱鬧。

只是玩了一會兒,有些餓了,又覺着冷,就大喊着“謝哥哥”要撲回屋裏去。偏這當口,忽然聽到一縷樂音,似是就在院牆外頭,飄飄蕩蕩的傳了過來。

遠處街上的鼓樂之聲一直喧嚣,只是傳到這裏也不過剩了隐隐約約的聲響,再說那種鑼鼓喧天的動靜,與這縷樂聲截然不同。舒心摸摸耳朵呆了呆,扭頭喊起來:“謝哥哥,好像有人在院外頭唱戲吶!”

“嚓”一聲輕響,正屋的門應着他的叫聲開了。謝碧潭站在門口,輕聲慢語道:“是埙。”他這兩個字說得極輕,帶了些飄飄渺渺又空洞的意味,與平日談吐截然不同。可小孩子哪聽得出這些,只過去拉他的手搖晃:“謝哥哥,埙是什麽?”忽又看到他另一手提了個長條的物件,裹着細布,依稀有點眼熟,好像在屋裏的卧席邊見過,“謝哥哥,你拿了什麽啊?”

院牆外埙聲更加清晰,疊疊宕宕,千回百轉的落到兩人耳朵裏來。謝碧潭眼神有些發直,卻還能柔聲道:“舒心,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舒心早就在這鎖了門的院子裏待的有些憋悶,小孩不管什麽熱鬧還在後頭,聽着街上一陣一陣的喧嘩心癢得不行。再聽謝碧潭這一問,忙不疊的點頭如搗蒜,連聲應好。只是想想阿姊擰自己耳朵的架勢,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不等高哥哥和阿姊他們了麽?”

謝碧潭幽幽一笑,伴着空中回蕩的嗚咽埙聲更有幾分詭異:“不等他們了。”

十五 碎琉璃

臨近二更,正是夜色濃黑北風凜冽之時。只是除夕夜中,不同以往,長安城內,燈籠火把燃如走地焰龍,從各處坊院直鋪開到皇城中去,将遼闊天子都城,照徹通明。

這大片大片數不盡的燈光中,又有蜿蜒成陣者,前驅後竄,沿着各條大街穿行舞動,甚至還有最為粗壯絢麗的幾條,直往正北而去,正是那許多傩舞的隊伍,掐了日落後的吉時,開始周行長安,祈福驅傩。這一通熱鬧,夜越深越歡騰雀躍,穿街過巷而走時,更有無數的百姓歡呼夾雜其中,人聲鼎沸,鼓樂喧騰,蔚為大觀。

雖說傩舞乃是年夜慣常的習俗,但盛大莫過于皇都鳳城之中,舉國一襄,即便江南江北一代繁華州城,也莫能相比,更叫初來乍到之人,恨不得多生了雙耳雙眼手足,簇擁其中樂而忘返。

長安城中素來多有外鄉乃至外邦客旅之人,逢此佳節不得還鄉,也少不得要入鄉随俗沾些喜慶氣氛。就有那會做生意的逆旅,在院外或坊道兩側排鋪些胡床幾案,乃至搭起彩棚,将各種水酒果菜、面具鼓樂、燈籠火把無所不備,招待客人盡情一用,賓主皆歡。

楊家兄弟下榻的這家逆旅,因着位置便利,更頗有財力,索性将貼着坊內街邊的一座兩層閣樓收拾了出來,在那二樓鋪上氈毯,設了酒席,專供住客臨街觀賞傩舞,把酒言歡,也算是生財有道。

楊懷月不吝錢財,早早擲了金帛,選下位置最好的一處。那逆旅中設有廚房,大把的賞錢下去,美酒佳肴便流水樣送上了樓。他身有所持,不懼錢財外露,更斷然不肯叫兄長有一絲半毫的委屈,這般大張旗鼓張羅一氣,直叫旁人羨也不是、妒也不是。他兄弟兩個卻渾如不覺的,肩挨肩并頭坐了吃酒。

幾盞佳釀下肚,又聞喧嚣鼓樂聲由遠及近,火龍也似一陣人潮,熱熱鬧鬧從西而來。這一會兒功夫,傩舞的隊伍過了也有兩三群,倒算這一隊聲勢最為浩大,唱和之聲,喧騰不已。

楊思飛卻是不大擅飲,又不想掃了弟弟的興頭,趁着這個機會起身,扶欄杆下眺,看那傩戲。不想楊懷月登時跟過來,抖開裘皮鬥篷牢牢把他裹了,又趁着沒人看得到,連手都一并攏到懷裏,湊近了小聲笑道:“怪冷的!”

楊思飛半真半假推了推他,也笑起來:“這樓上避風,又吃了好幾盞酒,身上頗熱,哪裏就冷了。”

“哥哥不冷,便當做我冷就是。”楊懷月聞言,倒湊得更近些,兄弟兩人好似一同裹在了寬大厚軟的裘皮鬥篷中,碰着頭,輕聲說話,邊扶欄下看。

那傩舞的隊伍越走越近,鑼鼓歡笑如浪,樓上彼此間說話的聲音反倒被壓了下去。楊懷月樂得如此,直把嘴巴湊到了兄長的耳廓邊,輕聲慢語的說着些笑話。只是說沒兩句,不見楊思飛發笑,反倒是突的皺了皺眉。

楊懷月登時敏銳萬分的覺得了,他洞明兄長心思,這一皺眉斷然不是因為自己,立刻便也向着樓下人群中張望,一邊輕聲道:“怎麽了?”

問話的同時,目光如電在傩舞隊伍中掃過一回,已落在了一處有些不大不小騷動的位置。

果然楊思飛也将視線投往那一處,擡手點了點:“你看。”

除夕驅傩舞戲,最是熱鬧,非但每只隊伍各有名號,尤還不禁圍觀游人趁興加入,共襄盛舉。因此往往一只幾十人的驅傩隊列,舞到興致高昂之極,足可見百數人之衆。那些湊趣歌舞的百姓,大多自備傩戲面具,更是光怪陸離、百樣紛呈,蔚為大觀。

楊思飛指點看處,正是游走在傩舞隊伍外圍的助興人群。那熱鬧非凡,且舞且走的隊列中,卻有一人逆向而行,像是要穿過人群,往西南而去。只是他臉上也戴了面具,甚至背上還背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同樣以面具蓋臉,卻是一動不動,全無那些圍觀的小孩子歡騰笑鬧模樣,安安靜靜趴在那人肩頭。這行跡怪異的一大一小混在傩舞隊伍中,周遭皆是興高采烈的節慶之人,并不如何惹眼。但楊氏兄弟居高臨下,刻意一望,登時覺出了十分的蹊跷。

楊懷月心思敏銳,轉念一想,立刻道:“莫不是趁着人多眼雜出來偷孩子的拐子,得了手正要跑了?”

楊思飛卻還是望着人群中,沉思模樣,片刻後沉吟道:“這人雖用面具遮了臉,身形體态卻有些眼熟,不知是誰?”

兄弟二人目光一同落在那人身上,他兩個修為皆是不凡,眼光更毒,打量一回,楊懷月已道:“這人似是尋常身手,沒有什麽功夫傍身……”

忽的兩人皆是一愣,異口同聲道出一個名字:“謝碧潭。”

驅傩隊伍且歌且舞,一路往向城中而去,那般的熱鬧喧嚣自不需說。隊伍過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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