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節

地,圍觀百姓或一同随之前行,或興盡了回家中吃喝守歲,喧天的鼓樂聲倒是漸漸淡了靜了。燒天般的燈籠火把漸行漸遠,只剩下家家戶戶院中透出的庭燎的火光,街道上頓覺黑暗,比之之前倒還更盛幾分。

一片黑暗中,幾道人影分前後快速穿行在坊街之中。因是除夕夜解了宵禁,各坊門戶大開,足可暢行無阻,一路到了安化門附近。

因是佳節,雖說城門仍是依着時辰關閉,卻開了一旁側城門,容人進出。一方彰顯天子與民同樂,允許周遭鄉野百姓入城驅傩的恩典,一方也便利了那些除夕年夜還得守門的兵士,得些辛苦錢打酒,算是體恤下屬之策。這一來,當真時不時也有車馬行人進出,算不得徹底冷清。

謝碧潭此時已摘了傩舞面具,露出蒼白白一張臉,直愣愣的眼神,抱着懷中舒心往側城門走去。他身後不遠處,楊家兄弟站在城牆陰影中看得清楚,幾乎是有點無奈的互看了一眼,楊懷月就小聲笑起來:“這姓謝的小郎君,怎的三天兩頭就要丢魂落魄,難怪他那位道長要勞心勞力的守着!”

楊思飛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別亂說,竊擄孩童,非是小事,看他究竟要去哪裏。”

兩人說話間,謝碧潭已到了城門洞下。那裏立了燈杆,又有兩具胡床,坐着把守關卡的兵士。雖說有人進出城中,到底稀少,大多時候無所事事,那了幾個兵士少不得還要喝酒吃肉湊一堆耍子。這時一個眼尖的見他過去,沒說起身,倒沖着門洞裏頭喊了一聲:“一個俊俏郎君抱着個孩子,可不是你等的人來了?”

門洞深邃,看不清楚,只模糊見到一角裙擺衣袖閃過,應是個女子。那人從門洞裏遞出小半串錢,守門兵士得了,便揮揮手,放了謝碧潭過去。再一閃眼,已都進了黑洞洞的城門,連個影子都落不下。

這一來詭異上疊了一層詭異,楊家兄弟心知蹊跷,也沒往城門跟去。兩人斜行幾步,身如煙雁,已在一個極為不顯眼的陰影處升上了城牆。蔽身下望,四野無人,卻看到一輛馬車正辚辚起步,往着西南而去。那車馬尋常,無甚特征,只在車前懸了兩盞燈籠,亮堂堂點着,似做照明之用。燈是绛紅羅紗,上面印着兩個墨字:“三雪”。

李雲茅和高雲篆好容易在浩浩蕩蕩的香煙法事中脫身,已是定了初更。因除夕夜解了宵禁,兩人告辭得越發艱難,終于灰頭土臉一路跑到舒廣袖住處,天色已是墨黑。好在想到家中還有謝碧潭在,照顧舒心準備除夕諸事,才算放心。

舒廣袖那邊已經又備了些飯菜點心,足足裝了四個大食盒。正好叫他兩個提了,自己拎了盞燈籠,一行三人,往問岐堂去。

一路上,驅傩隊伍已漸漸聚了起來,有唱有跳十分熱鬧。因這長安城中的氣派到底與揚州不同,舒廣袖滿眼看得新鮮,一時與高雲篆說得開心,高雲篆便笑道:“這尚不到最熱鬧的時候,還要天再晚些,往朱雀大街走上去看才好。那裏舞着的都是要往皇城中去的,個個都有叫好的本事。”

說着話,三人拐進問岐堂後院大門所在的巷子,一旁李雲茅忽的向前一指,也樂了:“這長安城中的傩戲果真別致,不僅要往皇城裏頭去,還要挨家挨戶的上門。”

幾人随着他的說話往前看,正是自家大門口的位置,門前挑起的燈籠高光照下,果然有個帶了傩面的人,杵在門前,片刻蹲着片刻站着片刻走着,抓耳撓腮好生鬧騰。那人面孔雖被面具遮了,高高大大的身形卻十分好認,三人頓時“噗嗤”都笑出了聲,高雲篆便撩起嗓子喊道:“徐小将軍,大年除夕的,怎的蹲在這裏挨凍來了!”

那人正是徐北雁,看來頗在門外等了一陣子,連連跺腳哈氣,才道:“大過年的,怎麽你們倒鎖了大門都跑出去了,害某蹲在外頭白等好久!”

李雲茅便也笑:“這話問得奇怪,大過年的,你不在家裏守歲,偏要跑到問岐堂蹲門檻,又是個什麽道理?”

“某跟阿心約了,要帶他往朱雀大街看驅傩呢,誰想到等了這許久!”徐北雁絲毫不覺李雲茅話中的挪谕,往幾人身後看了看,仍是認真抱怨,“舒家大娘,阿心人呢?”

高雲篆失笑,一邊催着李雲茅摸出鑰匙開門,一邊道:“你可是傻等了,舒心跟謝先生都在屋裏暖暖和和待着呢,不過是怕舒心亂跑,才在外頭鎖了門……快進去吧!”

“嘩啦”一聲,門鎖扭開,李雲茅伸手就去推門,突聽徐北雁大聲道:“屋裏明明一個人都沒,某先前就跳進去看過了,只屋裏屋外亮着燈,再有活着的,就是院子角那兩匹馬一頭驢子了。”

李雲茅手腕一抖,院門大開,北風立刻卷着地刮進了院子,将檐下紅燈吹得搖晃不停。他一步跨進去,正屋的門竟也半開半掩着,桌案上燈盞中油膏将盡,燈光已是昏昏欲滅,放眼看去,再無一點人影人聲。

他這樣大步一闖,高雲篆和舒廣袖也覺出不妙,匆忙跟着往廂房廚房,甚至問岐堂中都去找了一圈,果然各處燈光皆亮,乃是長安除夕夜中的習俗,卻無論哪裏都不見謝碧潭與舒心兩個。至于徐北雁,也後知後覺的機靈起來,一同來來往往翻找了一氣,全無所獲。

三人重新站到院子裏,面面相觑,舒廣袖更是一想到舒心同樣下落不明,心亂如麻,早急出了一頭一臉的汗,慌張抓着高雲篆磕磕絆絆道:“莫不是……謝先生帶舒心出去玩了……”

高雲篆還沒來得及想法子寬慰她,忽聽一聲道:“定是出事了,莫再耽擱,速速找人!”就見李雲茅面沉如水從正房跨出來,“赤霄紅蓮也不見了。”

問岐堂中驟然生變,一時間樂事變作了愁雲慘淡。到底偌大長安城中,不能無頭蒼蠅一樣去大海撈針,總要有幾處着眼才是。李雲茅急切中匆匆布置下法陣喚動謝碧潭胸口靈符,然而全無動靜回應。這般情形,若非他陷身詭異之地,就是背後有人知情,做下法來隔斷了兩方聯系。無論是哪一種,皆非善事。更有赤霄紅蓮劍一并失蹤,暗中被人操縱算計的可能顯見。這時李雲茅難免懊惱起自己一貫的雲淡風輕,三番五次忽視了暗地裏窺視寶劍精元之人,此時看來,這一行人劍的失蹤,總有七八分與其脫不了幹系。

當下情況險惡,李雲茅更無意隐瞞什麽,将心中揣摩盡說與另三人聽了。徐北雁倒還罷了,舒廣袖冷靜下來,倒不似尋常閨閣女子一般手足無措,按下心中焦慮想了一想,咬唇道:“若是意在寶劍與五行精元,為何連謝先生也一并失蹤,謝先生說到底不過一介文人秀士,持武來奪,他又豈能攔阻得住。即便謝先生身上亦有被圖謀之處,阿心懵懂孩童,全無瓜葛,又怎會也被竊持,費人思量。”

高雲篆這時已又往院中找了一圈蛛絲馬跡回來,聽了舒廣袖的話,苦笑一聲:“你們可知某在後院牆角找到了什麽?”

幾人登時全将目光投往他身上,高雲篆伸展胳膊粗粗比劃了一下:“梯子……院中沒有半點打鬥痕跡,卻找到一架被人從牆頭踢開的木梯……院門有鎖,碧潭和舒心只怕……是沿着梯子翻牆而出,自行走了。”

他這話登時叫幾人大吃一驚,李雲茅豁的起身,拔腳就往後院去看。其實說是後院,不過是屋子後面窄窄一條五尺寬窄過道,素來閑置,沒甚用處。如今那一道院牆下,果真栽倒一架木梯,搭眼一望就知,乃是有人爬上牆頭後随腳踢翻。這一來,疑窦添上疑窦,若謝碧潭和舒心非是被人擄走,如何平白翻牆出院更是無解。

一時間幾人都聚在了這巴掌大的空地上,天色漆黑,高雲篆還提了燈籠過來,影影綽綽照着黑乎乎的牆頭,盡力想要再找到什麽痕跡。李雲茅與他同樣心思,索性縱身直接躍上牆頭,剛要蹲身細看,轉頭間驀的一個激靈,整個人都為之一僵。

舒廣袖只當他在牆上看到了什麽,忙道:“李道長,可有什麽發現?”卻忽的覺得,握住自己一只手腕的高雲篆,手上力道也驟然一松,下一瞬,振臂拔身,一上牆頭,轉而登了屋脊,摒氣凝神望向西方。

這師兄弟兩個同向着夜色深處張望片刻,李雲茅忽的冷笑了一聲,擡頭道:“高師兄,連你都察覺到了,剛剛那股妖氣倒真是張狂得毫不遮掩,不知揣了什麽心思。”

高雲篆摸了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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