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籃球校隊
“那個女人是誰。”許拓聽見自己問。
從來沒見過,打扮得很妖冶,年齡比覃飛揚大上好大一截的女人,她的口紅印還留在覃飛揚的臉上。
“關你什麽事。”許拓又聽到覃飛揚冷冰冰地反問。
“關我什麽事?”許拓幾乎是在沖上前的同時抓住了覃飛揚,他把手指放在那唇印上,用力地擦拭。
“我等了你一個星期,我天天都來這裏,不,整個暑假我都沒什麽心情做別的,我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是不是待得開心。”許拓的嘴唇就壓在覃飛揚的耳邊,他低低地喘息着,似乎極其難受一般,“可你竟然跟那個女的……你是想告訴我你很開心嗎?”
“是啊,我很開心。”覃飛揚似乎也被激怒了,他用力地推開了許拓。
許拓兩眼圓睜着,“那個女人大你這麽多。”
“你不知道嗎?”覃飛揚将雙手環在胸前,這是一種防備的姿勢。
許拓的心又疼了起來。
“我就是喜歡年齡比我大的女人。”
覃飛揚這句話一出口,許拓感覺自己的心髒突然就炸裂了,慘敗的滋味充斥着他的心肺,侵入他的骨髓。
“你喜歡她?你知道她這種女人貪圖你的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你不知道我……”許拓大聲喊着。
“那你貪圖我什麽?”覃飛揚就這麽,像一根冰針,毫不留情地紮中了他。
許拓連自己怎麽回到家裏的也不知道。
他以為,那次的事情發生以後,覃飛揚之所以繼續和他走在一起,是因為對他并不讨厭。
結果是他錯會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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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拓升上高中以後加入了本校的籃球隊。雅安中學校隊已經蟬聯五屆全市高中生籃球聯賽冠軍,近兩年在省賽上也接連打進半決賽。今年的校隊目标就是奪得省賽總冠軍。因此,籃球隊不光在隊員的選拔上變得嚴苛,訓練也日益繁重。校方都同意了校隊隊員在省賽準備期間可以不參加文化課程,全天加入訓練。
許拓會加入籃球校隊,是讓很多人跌破眼鏡的。倒不是說他資格不夠,許拓初中時就多次參加籃球比賽,成績也相當理想。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愛學習的好學生,同時還是每天會回家幫媽媽顧掉的好兒子。現在天天為了訓練起早貪黑,回家別說看店,連擡腳的力氣都沒了。
許媽媽看到兒子每天這麽辛苦很是心疼,想方設法煲了各種營養補湯想給他補補身體,但是許拓回家都是洗了澡倒頭就睡,第二天又一大早就出門了。
許媽媽如今一個星期跟兒子講話的次數,五個指頭都數不到。
所以當許媽媽看到覃飛揚的身影出現在拉面館門外的小路上,立即跑出去把覃飛揚拉了過來。
覃飛揚仿佛沒有料到自己會走到這裏似的,看到許媽媽時吃了一驚。
“飛揚,你最近都沒有跟小拓一起玩了是麽?”許媽媽開門見山地問。
“我最近有點忙……”覃飛揚皺了皺眉,沒有想到許拓會拉自己媽媽來當說客。
“這就對啦。”許媽媽擊了下掌心,“小拓最近也很忙呢,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肯定也不怎麽找你玩了吧,難怪你也很少到這邊來了。”
“……他忙什麽。”覃飛揚有些意外地反問。
“打籃球啊,你們不是在同一所學校麽。”許媽媽找了條椅子坐下來,“哦對,他比你高兩屆。你沒聽他說過他進校隊的事?”
“什麽校隊?”
“籃球隊呀,小拓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進了校隊就像要豁出命一般的努力,雖然替學校争光是沒錯啦……”
覃飛揚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
就在這當口,許媽媽提過來一只保溫桶。
覃飛揚看着遞到自己手裏的東西,有點啞口無言。
“阿姨煲了湯,飛揚你幫阿姨拿給小拓好不好。”許媽媽擺出了哀求的神情,“阿姨實在走不開,小拓回家又沒空理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到許媽媽這副表情,覃飛揚嘆了口氣。
許媽媽送覃飛揚出門時還說了一句,“湯的份量有很多哦,你可以和小拓一起喝。”
覃飛揚忘記原本自己想去哪裏了,但是無論是哪裏,現在也去不成了。
他走到路邊打了一輛車,拎着保溫桶回到了學校。
夜幕降臨的初中校園,只剩下幾個零星的學生,他們有的扛着衛生工具,有的邊走路邊看着書,從這頭或那頭發出的聲響,都在彼此回蕩着。
而高中校園卻完全不一樣,逗留在學校操場邊的人非常多,他們在等待晚自習的來臨,在忙裏偷閑的時間裏組織了一些小活動,三五成群熱熱鬧鬧地圍攏在一起。
高中部的體育館就在操場的另一端。
覃飛揚将帽檐壓得更低,從操場上穿了過去。
和操場上輕松歡快的氣氛完全不一樣,體育館裏只有一處亮着燈,從外往裏看,籃球隊的隊員們都在埋首苦練,完全沒有對話的聲音。
只有教練在一遍一遍數着數字,聲音短促而有力,與之相映襯的是練習的人在用力的時候發出的悶哼聲。
“許拓,你做得很好,可以先休息。”覃飛揚一踏進體育館,就聽到那位教練這麽說。
“是,教練。”然後是許拓的聲音。
但是許拓并沒有去休息。他又拿着籃球走到一旁,練起了運球。
“籃球瘋子。”這是隊友私下給許拓取的外號。其他人都是為了休息而拼命努力到教練滿意的程度,只有許拓一直對自己不夠滿意。每場訓練他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明明是高一的學生,卻似乎比高三生還要在乎這次省賽一般。
許拓才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他把自己沉溺在練習裏,感覺精力被抽空,再也沒有餘力想其他。
覃飛揚就在籃球場5米開外的地方,坐在一張椅子後,将自己的身體藏在了燈下。
許拓練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許拓,要一起走嗎?”隊友收拾起了場上散落的籃球,一邊問道。
“不了,我再練一會兒。你先別收拾,我一會會都收好的。”果然得到拒絕的答複。
隊友也沒再堅持,擺擺手離開了球場。
覃飛揚等其他人都離開,許拓卻還是在揮着汗反複地運球上籃,撿起球回到原地又重新開始,就這麽又過了半小時,他終于站起了身來。
“我不是讓你們先走嗎……”許拓以為隊友又折返了回來,擡起上身回頭看了看。
覃飛揚的身影毫無防備地撞進了他的眼底。
許拓手中的籃球慢慢地砸在了地上,人仿佛被什麽擊中一般動彈不得。
“你媽媽讓我帶這個給你。”覃飛揚的聲音毫無起伏,他擡了擡手中的保溫桶。
“……哦。”許拓回了回神,彎腰把球撿了起來,放在指尖把玩着,沒有再看覃飛揚。
“去哪裏吃?”覃飛揚又問了句。
許拓垂了垂眼,輕聲說,“你放着吧,謝謝。”
覃飛揚許久都沒有動靜。
若不是許拓一直低着頭盯着那一雙潔白的運動鞋,可能他都要以為覃飛揚已經走了。
許拓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球丢去了籃筐裏。“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你打算去我家吃?”覃飛揚看着許拓将保溫桶拿在了手中,挑了挑眉。
許拓有些窘迫地轉開臉,他感覺自己處理不好這種僵局。
“去也行。”覃飛揚反而很輕松的樣子,“你順便幫我補習吧。”
“……你明明成績很好。”許拓當然是開心的,他又覺得不可思議。
“我英語不太好。”覃飛揚淡淡地說。
許拓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許拓回到那所大宅子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坐在椅子上等待覃飛揚拿書的時候,略微打量了一遍覃飛揚的房間。
往常這裏是了無生氣的屋子,除了家具和電器之外一點擺設也沒有。現在覃飛揚的書桌上除了電腦之外竟然擺放了盆栽。欣欣向榮的樣子,連同屋子都有了生機。
他還看到了一張合影,放在覃飛揚的床頭櫃上。
許拓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覃飛揚很小時候的照片,一個女人抱着他,逗着他發笑,就在這時快門按了下去。
應該是覃飛揚的媽媽。但許拓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眼熟。
“先喝湯吧。”覃飛揚拿了英語課本過來,先放在一邊。
“好。”許拓走過去和他盤腿坐在一起,拿了兩個湯碗将保溫桶裏的湯盛了出來。久違的媽媽的味道。這些天都沒怎麽回家吃飯,估計媽媽擔心了吧。許拓有些內疚地想着。
“你剛剛在看什麽?”覃飛揚漫不經心地問。
“剛剛?哦,我在看照片。是你和你媽媽一起拍的嗎?”許拓說。
“嗯。”覃飛揚的态度很平常,沒有像之前提及父母時的激動情緒,“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大概兩三歲時吧,前些日子我媽帶過來交給了我。”
“你們見面了?”許拓驚呼。
覃飛揚眼神有些古怪地瞟了他一眼,只嗯了一聲。
“你媽真漂亮,有點像電影明星的感覺。”許拓撓了撓頭,“難怪我總覺得她眼熟。”
覃飛揚沒有說話。
喝完湯之後,許拓正襟危坐地準備要開始補習,“你拿了上次測試的試卷過來麽?我幫你看看吧。”
“試卷?我找找。”覃飛揚又走開了,不一會兒就走了回來。
許拓睜大眼看着試卷上的分數,又反複看了兩三遍覃飛揚的答題。總共只扣了兩分的好成績,覃飛揚剛才居然說自己英語不好。許拓神色古怪地把試卷合了起來。
“怎麽了?”覃飛揚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湯的味道太重了,他需要将它沖淡。
“沒什麽,你有哪些不懂的,跟我說,我再教你好了。”許拓無可奈何地說。
覃飛揚翻開了書,拿長指随意地指了幾個地方。
許拓開始講課的時候,覃飛揚就拿一只手支着頭,安靜地聽着。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覃飛揚感覺屋子裏有些涼,便走開去拿了一件大衣。
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許拓手拿着書,頭埋得很低,像是已經睡着了。
“每天五點不到就起床,晚上都是十點以後才回家,這孩子的身體怎麽受得了。”他想起許媽媽的那句話,然後伸手把大衣蓋在了許拓身上。
許拓只睡了一小時就突然驚醒,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覃飛揚房間的沙發上,身上蓋着一件大衣。而覃飛揚躺在床上,也已經睡着了。
覃飛揚的呼吸聲很輕,睡顏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安靜。
許拓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把大衣輕輕擱在床頭,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