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偏差

“好冷。”

許拓在淩晨四點的時候陡然醒了過來,地上實在太涼了。這種涼度在酒醒了之後顯露得更加明顯。

他一從地上坐起來,立即慘叫了一聲,捂着頭蜷成一團。“好疼……”頭部的疼痛并沒有因為過去了一夜而得到緩沖,反而因為在地板上躺了一夜,他全身都有着不可名狀的疼痛感。

“奇怪……我怎麽會在這裏。”等緩過神來,許拓才打量了一遍四周,認出這裏是覃飛揚的家。

“昨天我喝完酒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許拓捂着頭站起身,原地走了幾圈,卻完全無法從隐隐作痛的腦袋裏挖出任何記憶。

“我應該沒有做出什麽無法挽救的事情吧……”許拓不安地望了望通往二樓的樓梯,此時宅子裏靜如無人一般,覃飛揚應當還在睡夢中。

許拓朝自己的腦袋用力打了幾拳也依舊無濟于事,只得作罷。他打開門走了出去,屋外的冷風立即灌了進來,他趕緊拉上門,不想讓這寒意打擾到樓上的覃飛揚。

他在這深秋的淩晨,将身上的外套拉緊,打算跑步回家。

而覃飛揚起床下樓後,看到一樓已經空無一人。他冷淡地望了一眼地板中的某一處,輕哼了一聲。

許媽媽早起出門準備開店,卻被晚歸的兒子吓了一跳。她以為許拓一大早就出門跑步了,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免心疼,“小拓你起得太早了,現在外面可冷着呢。”

許拓臉一紅,他就像逃學的孩子被抓住後反而沒有收到任何責難一般,內心無比的煎熬。尤其他長這麽大,徹夜未歸還是第一次。

“媽,我先去洗澡了。”他低着頭走進了浴室。

脫了衣服沖洗身體的時候他才發現腰腹部有幾塊青紫印痕,來路不明不白,像是與人打了一架所留下的。難道喝醉了之後他和彭真他們打架了?但他還是記不起一絲一毫。

許拓長這麽大,因為打架而留下傷痕,也還是第一次。

去到學校,彭真等人避他唯恐不及,等到籃球隊開會的時候許拓才将他們逮住。然而,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見許拓喝醉了,直接将許拓送回了家。

這件事到這就停住了,沒辦法往裏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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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飛揚也沒有再提及那天的事情。在許拓找他吃飯的時候,他依舊正常地一同吃飯。許拓要送他回家,他也不拒絕。

很快寒假就到了。覃飛揚一貫怕冷,一到冬天,他的房間從早到晚都有地暖在供着。許拓一進入二樓就感覺熱得夠嗆,忙将外套和圍巾都脫了下來。

覃飛揚今年寒假沒有離開這座城市,倒是讓許拓很意外。往年的寒假一到,覃飛揚都會往南邊遷徙,仿佛只有生活在冬天的溫度也在20度以上的南方城市,才能讓他感覺安全。就像候鳥一樣。

但是呆着這房間裏,冬天與夏天其實也沒多少差別。許拓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想。

覃飛揚在寒假期間一直坐在桌邊玩着電腦。左邊放着的是大屏幕臺式機,右邊放着的是小屏幕筆記本電腦。和往常他一個人默默地敲擊電腦不同的是,這次他還用上了語音。

許拓聽到他通過耳麥與對面的人對話,心裏很是新奇。

而覃飛揚究竟在忙什麽,他是完全看不懂的。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一邊看着手中的書,一邊留意着覃飛揚的動向。如果覃飛揚和對面那個人的“讨論”告一段落,他就會适時站起身來,拿些早已準備好的糕點遞到桌子上。

覃飛揚多數是不願意伸手拿的,這時許拓就會親手将糕點切成小塊,送到覃飛揚的嘴旁。

覃飛揚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還是咬了下去。

他吃東西時總是習慣很小口,一小塊糕點也要喂兩三輪。但許拓心裏甘之如饴。

“別玩太久,注意适當休息。”許拓叮囑了一聲,又坐回去看書。

覃飛揚這時聽到網絡那端的江彬在詢問,“你不是在家麽,怎麽還有別人?”

江彬是覃家世交江家的兒子。他們在一次聚會上遇見,然後又同時逃了那場聚會,并且在另一次飯局裏發現對方在玩同一款游戲。接着,覃飛揚又發現江彬對編程有極大的天賦。剛好覃飛揚最近也對編程很感興趣。幾輪巧合下來,兩人于是成為了朋友。

覃飛揚低聲回答,“一個朋友。”

“哦?我認識的?”

“你不認識。”

“是麽,哪天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吧。”江彬低低地笑起來。

覃飛揚沒有說話。

“差不多完成了,我叔叔那邊一定會認可的。到時候獎勵金我們一人一半。”做完收尾工作後,覃飛揚聽到江彬說。

“嗯。”他淡淡地答了一聲。

許拓看覃飛揚站起身關閉了顯示器電源,連忙又跟了過去。

覃飛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沒別的事情可幹了?”覃飛揚直截了當地問。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孩,卻仍像是六年前那個莽撞的小男生一般,非要賴在他身邊。

“呃,我……我在找……”許拓的腦子急速運轉着,他終于看到覃飛揚桌上擺着的手機,靈機一動,說,“我忘記帶mp3了,你的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麽。”

現在的中學生中用上智能手機的人占比非常小,許拓想要聽歌的時候都是用的mp3,而覃飛揚如今已經用上了時下最流行的一款觸屏手機。

許拓當然也并不羨慕,mp3對他來說足夠用。他只是情急之下,拿了覃飛揚的手機當掩護。

覃飛揚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将手機拿在了手裏,輕輕按了幾下手機屏幕上的鍵盤,将手機解了鎖,遞向許拓,“拿去吧。”

許拓将他的手機拿在手裏,指尖還能感觸到覃飛揚的手指留下的溫度,這樣一來,他也就不打算将手機放下了。

“哇,這款手機看起來很高端呢,裝得下這麽多程序?”許拓瞪大眼将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他的手指無意間按到了某個圖标,直接打開了手機中的圖庫。

許拓看到圖庫中第一張是覃飛揚小時候與覃媽媽的合影,和覃飛揚床頭櫃上擺放的那張一模一樣。

許拓小心地看了一眼覃飛揚,見他已經背過身去在整理桌上的物品,于是難掩好奇地,按了下一張。

當看到下面這張照片,他手中的手機差點沒能握住,他整個人也十分誇張地踉跄了一下。

動靜之大,讓覃飛揚也馬上注意到了這邊。

“你在看什麽。”覃飛揚很是敏銳地看出許拓的詭異舉動,他朝許拓走了幾步,然後伸出手,“給我。”

“沒,沒看什麽,我無意中翻到你的照片……”許拓頭埋得很低,但還是乖乖将手機交了回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覃飛揚按亮了手機屏幕,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他和一個女人的合影,時間是一個月前。

許拓之所以看到這張照片如此驚訝,是因為他一看到女人的臉,立即想起了那一晚。

他在覃飛揚的家門前等到很晚,看到那個女人送覃飛揚回家的那晚。

也是他第一次對覃飛揚發脾氣的那晚。

照片裏的女人和當時坐在駕駛座的女人,分明是同一個。

當時他受打擊過大,并沒有仔細想那個女人的身份。

可當他将覃飛揚小時候和覃媽媽的合影,與第二張覃飛揚和那個女人的合影,連串起來看的時候,才發現當初自己錯得離譜。

那晚送覃飛揚回家的女人,和覃飛揚童年照片中的覃媽媽,也是同一個人。

難怪他第一次看到照片時就覺得很眼熟……

許拓有些慌亂地看着覃飛揚,而覃飛揚卻只是微微彎起了唇角。

“你又要對我說教了?”他這麽說。

“啊?我沒有……”許拓連連擺手。

“你不是特別受不了我和年紀比我大的女人在一起麽,更何況我還和她拍了照片。”覃飛揚低頭按着手機,慢悠悠地說。

“是我錯了。”許拓皺起了臉,他知道覃飛揚不會那麽容易就原諒自己了,“飛揚你罵我吧,是我胡亂猜測,冒昧了伯母……”

覃飛揚只是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飛揚,伯母什麽時候會再來看你。”許拓想盡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要幹嘛?”

“我跟你認識這麽久了,都還沒見過伯母,我想下次直接去她面前道歉,順便給伯母自我介紹一下。”許拓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覃飛揚好看的眉眼露出鄙夷的神色,“無事獻殷勤。”

“我說真的,飛揚,你就答應我嘛。”許拓一邊央求着,一邊真就獻起殷勤來,将雙手搭了上去,在覃飛揚的肩膀上輕柔地按了按。

“走開。”覃飛揚像被電觸到一般猛地往後讓了一步。

“讓我幫你按按呀,我特意向我媽學的,我媽說我掌握得還不錯呢。”許拓又往前攻進一步。

怕癢的覃飛揚明顯對這行為特別抵觸,他鞋也來不及穿,難得露出了畏懼的表情,逃也似的,從房間這一端跑到了另一端。

許拓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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