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別

這一個星期對許拓來說尤其漫長。

他總覺得覃飛揚遇到了一些事情,棘手的無法解決的事情,他很後悔那天沒有細細問覃飛揚。

還沒等到周末的到來,他已經忍不住去學校的傳達室借用電話,他撥了覃飛揚的手機號碼。一個女聲告訴他,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接連幾天都是如此。

他連周五的家教課也推掉了,下午一下課,他就收拾了東西去趕車。

他趕到大宅子的時候,心裏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在他久久敲門而無人應答時變得越來越強烈。

他想盡了辦法,從圍牆邊緣爬上去,站得高高的,試圖看到屋子裏。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屋子裏什麽也沒有。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關于覃飛揚的東西,一件也不在了。就像是一棟空房子。

人去樓空。

這個可怕的認知令他恐懼起來。

他跑着回了拉面館,急急忙忙地跑進去,對許媽媽問道,“媽,你這幾天有沒有看到飛揚?”

許媽媽對兒子的突然提前回來還沒緩過神,愣愣地搖頭,“自從你去上大學,我就很少見到他了。”

“那其他叔叔阿姨呢?”許拓又朝拉面館裏的顧客問,“附近那一幢宅子,裏面的人去哪了?”

許拓看那些人一臉茫然地望着自己,他已經快要哭出來。

許媽媽用圍裙擦了擦手,将許拓拉到了一旁。

“怎麽了?是飛揚出什麽事了嗎?”許媽媽看兒子一臉焦慮,連忙安撫他,“你先不要急,也許飛揚是去他自己爸媽家了,他之前不是也去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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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拓慘白着一張臉搖了搖頭,以前是去過,但是并沒有把東西全部搬走啊。現在這樣,像是憑空消失了。

“要不明天媽媽陪你去他的學校問問?”許媽媽說完這句,只見許拓眼睛突然一亮,于是她趕忙說,“你先在這兒休息休息,你回來吃過東西沒有?”許媽媽正想讓兒子坐下,卻被掙開了。

許拓又跑了出去。

許拓慌忙攔了輛車,去林樹中學。

已經是晚上,林樹中學當然也沒有學生在。保安大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百般哀求才能進去,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有覃飛揚的蹤影。

這個結果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可學校是他知道覃飛揚除了家以外唯一會待的地方。

許拓回到宅子的正門前,抱着頭冥思苦想。他這才發覺他對覃飛揚了解得這麽少,飛揚的家人他一個也不認識。現在,該去哪裏找到飛揚。

該去哪裏把他找回來。

許拓懊惱地狠狠打了自己一拳。如果那天他沒有讓飛揚走,或是陪飛揚回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吧。

一直将飛揚視若珍寶的他,竟然把飛揚弄丢了。

罪不可恕。

許拓将頭深深地埋在雙膝間,飛揚再不回來,他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拓聽到一陣腳步聲在朝自己靠近。

“飛揚?”許拓幾乎是同時擡起了頭。

來的人是許媽媽。

許媽媽等店鋪關門,又在家等了很久,已經是深夜了,也沒見許拓回家。她猜想許拓是在這裏。

果然……

許拓擡着頭,滿眼都是哀傷,無助地看着她。原本他眼睛裏有一絲光亮,因為看到來的人不是覃飛揚,又熄滅了。

許媽媽知道自己兒子和覃飛揚一直感情不錯,她也覺得兒子有這麽一位摯友很幸運。然而如果這種深厚的感情會令兒子受傷,她是不願意看到的。

“回家吧,小拓。”許媽媽嘆了一口氣說。

許拓搖了搖頭。

“媽媽說了,明天再去學校,再找不到,報警也行。”許媽媽的語氣變得嚴厲,“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像什麽樣子?你不知道媽媽會擔心嗎?”

許拓呆望了她許久,才扯了扯嘴角,“媽,我好害怕。”

許媽媽止住了聲音,沉默地看着兒子。

“如果飛揚找不回來了怎麽辦。如果他就這麽消失了怎麽辦。”許拓仰了仰頭,絕望地靠在那扇大門上,“我不敢想。”

許媽媽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兒子和飛揚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會分開了就難受成這樣的嗎?

許媽媽有些生氣地上去拉着兒子的手臂往外拖,“你跟我回家,聽到沒有。”

“媽媽,我愛飛揚。我愛他。很愛他。”許拓的嘴唇顫了顫,他看着自己的媽媽,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能沒有他。”

許媽媽松開了手。她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事情,從什麽時候開始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許拓還是被許媽媽強行帶回了家中。但是第二天剛天亮,他又跑了出去。

第二天是周六。林樹中學只有幾間教室開着門,老師辦公室也只有寥寥幾人。許拓一間間教室找過去,問每一位老師關于覃飛揚的事情。

還好那些老師中,有一位是覃飛揚的任課老師。

“覃飛揚?他不是轉學了嗎?”那位老師扶了扶眼鏡,莫名地看着面前這個情緒激動的大男孩。

“轉學到了哪裏?”許拓連忙問。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位老師轉頭向同事問道,“你們知道高二那個覃飛揚是轉學去哪了麽?”

“不知道。”

“好像不在本市了吧。”

“我聽說,他是出國了吧。”

最後說話的這位老師被許拓突然沖過去的身影吓了一跳。

“老師,你剛剛說,覃飛揚,出國了?”許拓睜大眼,緊張地問他。

“我是聽他班主任說的,但是他班主任現在不在。”

“那請問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哪個國家?哪所學校?”許拓抓緊了老師的肩膀,大聲問。

“我不知道啊,聽說是美國吧,但是哪所學校我就不太清楚了。這位同學,你不要這麽激動好嗎……”那位男老師感覺自己肩膀的骨頭都快被他抓得裂開了。

許拓安靜下來,低着頭想着什麽。

接着他又擡起頭,問向第一位任課老師,“老師,請問江彬還在學校麽?”

江彬是他僅剩的唯一的線索。

“江彬?”那位老師遲疑地看着他,“江彬不是,早就退學了麽……”

現在,這條線索,也斷了。

許媽媽覺得很痛心。許拓一直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現在每天不吃不喝,也不去學校,只顧着找那個叫覃飛揚的孩子。

明明知道覃飛揚已經出了國,他卻像無頭蒼蠅一樣,想盡一切辦法要拿到覃飛揚在國外的聯系方式。

可是沒有人願意告訴他。他也走不進那家規模龐大的集團公司。

許媽媽第三次将兒子從覃氏集團保衛處領回家。

“麻煩你跟你兒子說說吧,董事長不是這麽鬧一鬧就能見到的。”保安隊長有些無奈地說。

如果不是看在許拓還只是一個學生,他真會将許拓扭送派出所。

許媽媽連連道歉,将失魂落魄的許拓塞進出租車裏。

許拓一上車就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發呆。

他一直在回想最後一次見到覃飛揚的那天,覃飛揚所有的反常舉動。如果他再細心一點,也許就能察覺出來了。

是他沒有把覃飛揚好好留在身邊。

許媽媽無數次的嘆氣。

“你這樣,飛揚也不會回來的。”她甚至說些殘忍的話想令兒子死心。

許拓在家蒙頭睡了一覺,第二天他出門,許媽媽以為他又要去哪裏找覃飛揚。

但是許拓說,“媽媽,我去學校了。”

只說了這麽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媽媽一直跟着他,直到他真的走進了大學校園,才放下心來。

希望兒子是真的想通了。

許拓晚上到李子軒家上課前,先向李媽媽道了歉。

他知道自己無緣無故請了這麽多天假,換成其他人,早就将他辭退了。

可由于李子軒太喜歡許拓,李家對他也一直贊不絕口,才願意等他回來繼續上課。

“阿姨,我可以,提一個請求麽……”許拓頓了頓,說,“以後,我周末也能上課麽?”

李媽媽很意外地看着他,“可以啊,我正愁周末的時候沒辦法照看子軒,你能在周末也過來當然再好不過。”

許拓點了點頭,“謝謝你。”

“小拓哥哥!”李子軒看到許拓歸來極度興奮,從老遠就直沖過來,像一顆炮彈直接砸進許拓懷裏。

許拓抱着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李子軒跟着許拓進房間,不住問着,“小拓哥哥,我學會你上次教我的運球方法了,我練習了很久哦,下了課我練給你看看好不好。”

“好。”許拓點了點頭,翻開李子軒的書本。

他不能再浪費任何一天時間,他還要想辦法賺更多錢。

如果他要去美國找覃飛揚,必須從現在就開始努力。

李子軒坐在對面,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許拓。他不知道為什麽小拓哥哥放了幾天假,變得不會笑了。

覃飛揚是在到達美國後的第二天醒過來的。

他摔碎了父親無數個珍貴的工藝品,以各種方式相威脅,還是無濟于事。最後有人在他喝的水杯裏下了一點安眠藥,強行把他扛上了飛機。

覃飛揚睜開眼時,就明白自己已經離開中國了。

窗外的皚皚大雪,覆蓋了幾英尺深,這種場景,在他的家鄉不多見。

覃飛揚拉開了窗戶,任憑自己置身在冷洌的寒風裏。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再怎麽眺目遠望,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覃飛揚同學。”他身後突然走近了一個人。

覃飛揚回頭,見是一個身材矮小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的陌生男孩,也是個中國人。

“你有好幾天沒吃東西,我帶你去學校餐廳吧。”那個男孩表情溫和地說,“你放心,你的吃飯問題以後都由我負責。”

“什麽意思。”覃飛揚敏銳地覺察出他第二句話有另一層意思。

“自我介紹一下,我也是來這裏留學的學生,我叫魏光明。”魏光明微笑着說,“多虧了覃董事長一直資助我讀書,現在還給了我這麽一個寶貴的機會,我會好好珍惜的。他說讓我照顧好你的飲食起居,還有這個——”

魏光明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一只手機遞給覃飛揚,“這是覃董事長讓我交給你的,他說這個手機只能接聽電話,有什麽事情,他會直接打給你。”

覃飛揚看着那只手機,突然冷笑了一下。

他将手機拿在手裏,捏得很緊。

“又是一條我父親的走狗,是麽。”覃飛揚低聲說了句。

魏光明沒有聽得很清楚,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朝覃飛揚走近了一步,“你說什麽?”

覃飛揚從上而下輕蔑地瞄了他一眼,只說了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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