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熏香燃起煙霧，點點散散的飄起，花廳裏淡淡餘香，頗讓人醒腦。

海氏剝了顆核桃，一分為二，給李宛瑤跟李宛年。

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又上門的盧氏說話：“皇上是下了這個旨意，追封穆大将軍為武順侯。你提這個作甚？與我們又有何相幹。”

盧氏道：“再過幾日，聽聞各家都會祭拜武順侯爺。到時候可否讓我跟聞兒一起，跟着去見見世面。”

聽到這個名字，李宛瑤手頓了頓，聞兒？海聞？

這可是他前世的好夫君。

李宛瑤教李宛年繼續寫字，耳朵認真聽着。

“到時候，主要是祭拜穆大将軍，有什麽好見世面的。”海氏皺眉。

人家的喪事，你們巴巴的趕過去見世面，算什麽道理。

“這不馬上春試，聞兒若有幸中舉，那也不是，要跟達官貴人們交好交好。”盧氏這次過來，姿态放的很低，估計是上次被趕出去，反省過了。

姿态是低，眼中的貪婪半分未改。

官場上的喪禮，并非純粹的葬禮。哪家跟哪家交好，誰又跟誰使了眼色，看的一清二楚。

這幾乎是京城默認的規矩，海氏自然知道。可盧氏這麽說出來，還是讓人心裏不舒服。

死者為大，一場葬禮，主角倒是成了襯托。

原本是想拒絕，盧氏又開口：“姐姐，聞兒可是你弟弟唯一的兒子啊，更是海家的獨苗。”

海家，兩個字讓海氏不能再說什麽。

這個理由，就連李宛瑤也沒法阻攔。

“再過五天，你們早早來李家。我帶你們倆前去。”

得了海氏的話，盧氏連忙答應，顯然是極開心。

穆将軍是何人，盧氏不懂，只要知道穆将軍官職大，又被追封為侯爺。那前去祭拜的人，肯定皆是名門望族，只要能攀上一個，何愁沒有去路。

到時候，還用看她海氏的臉色？

等盧氏走之後，海氏才道：“武順侯，這封號倒是奇怪。”

同樣咂舌封號的，不止海氏一個人。京城各家知道，皇上明顯故意為之。

穆大将軍生前效忠朝廷，守護西北，無論那個位置上坐的是誰，都一心為國。

若是心胸寬廣的皇上，也就罷了。

但偏偏是康帝，當年穆大将軍俯首稱臣還不夠，要把大将軍養在身邊的兒子穆烨北，給召到京城裏。嘴上心疼穆烨北在西北吃苦，分明是作為質子，防着穆将軍在西北擁兵自重。

帝王心思多疑慮，倒也正常。

只是如此行事，讓穆将軍有多好的臉色，是絕無可能。

被封為武順侯，順這個字，想想就是在惡心穆将軍。

穆大将軍去世第七日，法場設在城西靈隐寺裏。

寺內莊嚴肅穆，僧人們布置好法場，只等着京城的達官貴人們前來祭拜。

海氏帶着家中幾個孩子，後跟盧氏，海聞，一同踏入寺中。

剛進門，就聽有個小厮說道：“夫人，到處都找了，尋不到大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去，金氏歉意的笑笑，讓小厮去一旁說話。

海氏嘆氣：“這海将軍的兒子穆烨北，也太不懂事了些。今日來了這麽多賓客，怎好找人找不到？”

現在靈柩前跪着的，是穆家的二公子穆烨南，年齡雖小，但沉穩的很。跪在棺木前，一一給來的人回禮，額頭磕的紅腫。

這麽一對比，更多人對穆烨北心生不滿。

李宛瑤還未見過穆烨北，但聽着傳聞就不大好。暗暗想着，一定不能招惹這個聽起來就脾氣就壞的人。

也不知道穆華是如何忍受的了。

上過香，海氏帶着年歲還小的李宛年，跟各家夫人們說話，盧氏連忙跟上。

留下幾個稍大些的小姐公子，讓小沙彌帶着去暖閣歇腳。

長輩們一走，幾個人瞬間松快了。

李宛瑤卻覺得海聞在打量她，只能裝作不知道，慢慢往前走。

李宛瑤桃面粉唇，明明是極素雅的穿着，卻因她那張國色天香的小臉，硬生生的讓衣裳出彩了許多。

“四妹妹，好幾日不見，近來可好？”海聞笑容和煦，眼睛帶着點點笑意，親近不讓人反感。

上輩子的李宛瑤，便是被海聞這笑給騙了的。

這一世海聞靠近，她就覺得惡心。

“一切都好。”她淡淡開口，并不理睬海聞。

海聞似乎并不在意李宛瑤的冷淡，笑着點頭。

一旁的李宛環瞧着海聞的笑，臉頰微紅，連忙接着說：“她能有什麽不好的，一天到晚都在主院蹭吃蹭喝，巴結嫡母呢。”

李家三公子李宛孟開口：“二姐，莫要胡說。四妹是孝順嫡母，怎好随便編排妹妹。”

看似給李宛瑤解釋，倒是坐實了李宛瑤确實一直在主院巴結人。

李宛瑤根本不想理他們，繼續往暖閣裏走。

海聞目光還是看向李宛瑤，見她睫毛纖細柔軟，藏在下面的眸子漂亮的像琉璃一般。

這樣的美人，也就是養在深閨裏，才沒人能知道。現在李宛瑤年歲小，還藏得住，若是再張開些，怕是無數人要登門了。

別看海聞看起來幹淨溫暖，家中早有暖床的丫鬟，十五六便通了人事。要他看來，像李宛瑤這種天生妩媚，卻帶些清純氣質的女子，世間罕見。

不如趁着李宛瑤年歲小，得了她的芳心，既能娶到這樣的美人，又能有戶部尚書那樣的岳家。

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海聞心裏這麽想着，對李宛瑤更加殷勤。海聞這些招數，她栽過一次，又怎麽會淪陷第二次。

不過，若是能趁機報複，倒也是個機會。

李宛瑤嘴角勾了勾，對海聞道：“聽說靈隐寺的翠竹極好，我想去看看，你們可要同行？”

這句話也是問李宛環跟李宛孟的，但他倆想想外面的大雪，當然沒了心思。

“大冬天的看什麽竹子，要去你去。”李宛環撇嘴道。

李宛瑤嘴角含笑，撇了眼海聞，眼神微波流轉，看的海聞心神蕩漾：“四妹妹有這樣的雅興，我跟你同去。”

沒想到海聞竟然也要去，李宛環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話，但這會再跟着過去，就有些自打臉。

李宛瑤扶着碧雁緩緩轉身，往竹林方向走去。

碧雁小聲道：“小姐不願意跟他們同坐，換個暖閣就行，何必要出去挨凍。”

“自然是有事要做，你去給湯婆子換些熱水來。”李宛瑤把手裏的袖爐遞給碧雁。

碧雁不疑有他，連忙去廚房一趟。

李宛瑤眼角餘光，看向海聞跟了上來，刻意往僻靜的竹林裏走。

果然，海聞在身後道：“四妹妹，怎麽不等你的海哥哥了。”

李宛瑤被這稱呼惡心的要吐出來，但想着自己的計劃，笑着道：“自然是要等的。”

旁邊的竹子突然動了動，李宛瑤覺得奇怪，還以為竹林後有人。

海聞也見着了：“四妹妹不要怕，大概是什麽動物過去，有我保護你。”

這處僻靜的很，有些山野活物也是正常。

李宛瑤心裏緊張，她第一次做這種事，自然也沒多想。

見李宛瑤粉唇抿的極緊，海聞上前一步，拉住李宛瑤的手：“四妹妹，手怎地這樣涼，我給你暖暖？”

李宛瑤趕緊推開他，臉上有些尴尬：“表哥，男女授受不親，你唐突了。”

“我這是心有所感，才情不自禁。妹妹莫怪。”

見李宛瑤低頭不說話，海聞心裏一動，繼續道：“我與四妹妹自小認識，卻從未有過單獨共處的時間。今日能在竹林共游，真讓我心裏歡喜。”

海聞還要說什麽。李宛瑤微微擡頭，含羞帶怯道：“表哥，青天白日，怎地說這樣的話。”

李宛瑤糾結一會，小聲道：“你先回吧。等天色晚些了，你我再見面，如何？”

這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可見女子的羞澀。海聞心中卻是狂喜，又上前拉住李宛瑤的手，這次不管李宛瑤怎麽掙紮，都推脫不開。

“好妹妹，表哥知道了，咱們晚上再見。”

海聞的碰觸讓李宛瑤覺得惡心，還好很快海聞就離開。

李宛瑤見竹子又動了動，此時從竹子後面走出一個面色黑沉的男人。

這男人李宛瑤也認識，激的李宛瑤頭皮發麻。

穆烨北慢慢從竹林中走出來，每一步都帶着壓迫感。

李宛瑤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睫毛顫抖的厲害。

穆烨北走到李宛瑤面前，嗓音帶着幾分嘲弄的冷意：“他摸的是你哪只手？”

李宛瑤整個人抖了抖，沒說出話。

“說，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