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毒
那人沖阿荇抱了抱拳:“小兄弟無需緊張,我并無惡意,只是來物歸原主。”
他的聲音如他的長相一般,透出一股沉靜的憂傷來,淡淡的,不易令人發覺。
他伸了右手過來。那只手骨節修長,白皙好看,卻在掌心處有一條白白的痕跡,像是曾經有一道傷口劃過他掌心。手上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镂花金釵,呈玉蘭花模樣,頂端是一顆葡萄大小的珍珠。“小兄弟似乎落了東西在我房門前。”
阿荇故作鎮靜地望向那人:“想必是少俠弄錯了,這枚金釵并非小弟之物。”又笑了笑,“小弟身為男子,怎會有女子之物,許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身邊的朱雀早已伸手一把将金釵拿了過來,感激涕零地望向那人:“多謝這位公子。”
那一瞬間,阿荇真想一腳把朱雀踹飛出去,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朱雀在阿荇殺人的眼刀下讷讷解釋道:“小、小少爺,這釵子是我阿娘給我的,我可不能……”
“閉!嘴!”阿荇從嘴角擠出這幾句話後,再望向那人的眼光就有些不善。
妄圖走為上計,卻遇上神對手;而試圖瞞天過海,卻偏偏又遭遇豬隊友。既然無路可走,阿荇想,那她就只有破罐子破摔了。
便是她阿荇就是那個登徒子,那又怎樣?英明神武的阿荇大人才不懼他!
阿荇挑釁地仰頭望着那人,仿佛在說,“方才你房門外之人就是我。你待怎樣?你能怎樣?”
豈料那人一笑,像是看見了什麽愉悅的東西。笑罷,他拱了拱手,不發一言便直接轉身離去。
而阿荇瞬間石化了。
她以為他是要找她尋仇來的,誰知他還了釵子轉身就走。
這種感覺讓阿荇覺着有些微妙。
怎麽說呢,就好比小時候阿荇娘罰阿荇抄寫十遍三字經,阿荇幾日幾夜沒睡好,好不容易完成了,她阿娘卻全然不記得自己曾經罰阿荇抄寫過三字經這件事,還疑惑阿荇的眼底為何一片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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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荇想,自己真是一個吃飽了撐的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因為她忽然就有些不爽。
于是有些不爽的阿荇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袖子。
那人步子一頓,發上的一滴水珠滴落在阿荇的手背上。
“蒹葭,你等等。”
那人回轉身,蹙了眉,略有些疑惑地望着阿荇。
阿荇問他:“你、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那人沒有回答,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
阿荇咽了咽口水,有些艱難的把話說出口:“方才……方才站在你窗外的人是我,你知道的吧?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她頓了頓,尴尬得語無倫次,“我并不是有意要看你的,我不知道你在……在那什麽……你、你又忽然站起身來……哎呀,反正我其實只是……”
“沒關系,我并不在意。”他語氣沉靜地寬慰她。
阿荇反倒被吓了一跳:“你不在意?你被我看光了也不在意?”
她忽然就有些小生氣。
她為皇太孫不值,皇太孫犧牲了那麽多,卻竟然攤上了這樣一個人。
她更為自己不值,自己是這樣好的姑娘,卻竟然輸給了這樣一個人。
“你、你怎麽能是這樣的人呢!”她忽然有些解釋不清楚“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你長得這樣好看,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水性楊花呢?”
“随随便便?水性楊花?”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清清淡淡,煞是好看,“一個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看見了身體,有什麽好在意的?”就這樣輕飄飄地把阿荇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還有,蒹葭是誰?我并非蒹葭。”
“你不是蒹葭?”阿荇吃驚,“你怎會不是蒹葭?那、那誰是蒹葭?”
“我才是蒹葭。”一把柔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阿荇。”忽然又有聲音喚她,“你怎麽在這兒?”
阿荇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去,便忽然聞到一股好聞的香味。
那香味似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又好似就在身邊,跌跌撞撞地撲向她,将她團團圍住。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覺得頭暈得厲害,搖搖晃晃地有些站不穩。
有人急切地奔至她身邊,一把扶住她的雙肩。
她擡起眼。
是皇太孫,蘇珩。
阿荇順勢半倚向蘇珩,打量着他身邊方才出聲的女子。
那是一位帶了帷帽的婷婷麗人,穿着一襲桃紅色的交領襦裙。裙子是今年祥福樓的最新款,料子是難得的雲錦。烏黑的長發挽成一個桃花髻,鬓邊斜斜簪着一只镂空金縷攢珠步搖。那步搖的墜子在陽光下很是耀眼,随着她的身形一晃一晃,晃得阿荇眼暈。
雖然看不見她的容貌,但她的氣度自成風韻,仿佛只需站在那裏,便猶如百花叢中走出來的仙子,于驚豔中透着絲絲魅惑——想靠近,卻近不得身;想看清,卻看不真切。
原來蒹葭是這樣一個姑娘,真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兒,配蘇珩……似乎糟蹋了,倒是與方才沐浴的那位小哥兒極為般配。
阿荇下意識地望了望身旁,卻發現沐浴小哥兒已經不在了,許是方才已經悄悄離開。
也不知怎麽回事,蘇珩、沐浴小哥兒、蒹葭這三個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美。阿荇其實已經很漂亮了,但她尚未長成,樣貌尚如稚子,故而站在他們中間,竟被硬生生的襯成了稚嫩的半大孩童。
阿荇素來喜歡美人兒,可是對着這樣一個美麗的如謎一般的姑娘,不知為何,卻忽然生出厭煩之意。
她不想見到她。
總感覺,在見到她之後,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阿荇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可這種心慌的感覺如跗骨之蛆一般,将她牢牢纏繞住,掙不出,躲不過。
只是,便是阿荇對蒹葭再無好感,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仿佛有着奇妙的魔力一般,能夠把周圍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過來。這或許是因為她讓人覺着太過驚豔,或許是因為她的着裝華貴異常,又或許是因為她其實是一只——
“狐貍精。”阿荇沒來由地白了蒹葭一眼。
而蒹葭卻并不惱怒,只不卑不亢地向着阿荇福了一福:“小女子蒹葭,謝小姐安好。”
蘇珩只看着阿荇:“你怎麽了?”
阿荇對上蘇珩的雙眼,見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滿是關心的神色,滿意地點了點頭:“殿下并非見色忘友之徒,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蘇珩見阿荇說着不着調的事,卻不回答他,不免有些生氣:“你到底怎麽了?” 語氣很是焦急。
“頭暈。”阿荇老實答道,一張小臉難受得皺皺巴巴的,讓人心疼,“三哥哥,我頭好暈啊。我還想……哇!”話還未說完,阿荇便伏在他手臂上吐了他一身。
蘇珩素來有潔癖,見狀下意識地便想把阿荇丢開。
蘇珩的幾個随身護衛忙上前,想要扶開阿荇。手伸出時才意識到阿荇是千金之軀,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手便那樣伸着。
阿荇卻難得在難過之餘還保留有一絲理智,驚訝地發現那些伸手的護衛中有個人竟然是六指。也不顧急着上前來想要扶住自己的朱雀,只牢牢地攥着蘇珩的胳膊:“三哥哥,你別想丢開我。你帶、帶我回家,我好難受。”她下意識裏覺着,現場的這麽些人中,只有蘇珩才是最可靠的。而她的話剛一說完,人便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