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是阿清睡着時不老實,長腿一揮,将藥爐子給踢翻了,周圍的柴火瞬間燒着了起來。

今日刮的東風,火焰随風往東刮,直燒到了東邊廂房去。幸好芙蓉院小厮發現及時,救了火。

阿清被水澆醒時,褲腿上已經沾了火星,吓的他趕緊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将火給撲滅了。

“老天,若是再晚來一步,我可就真變成烤乳豬了。”

正當阿清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某人氣勢洶洶的奔他來了!

還不等阿清說話,顧衍迎面便是一腳,将阿清踹飛了出去。

阿清體弱,挨了這一腳,登時吐了口鮮血出來。

他捂着腹部,艱難的擡頭看着顧衍。

顧衍氣的渾身發抖,小厮跪了一地,戰戰兢兢不敢擡頭。

阿清不知道,這火勢蔓延到衍清苑,而衍清苑,是整個鎮北将軍府的禁地,就連鎮北将軍顧東海,嘉儀長公主,都不能踏入半步的禁地。東廂房,是重中之重!

“你燒了阿清的祠堂。”顧衍渾身迸發着冷冽的氣息,一字一句道:“那裏擺着一千八百二十五座長明燈,這一把火撲滅,裏面的長明燈也跟着毀了,整整三百座!”

“阿清最怕黑了,他又沒了雙眼。沒有長明燈給他引路,他要怎麽辦呢,你告訴我,要怎麽辦呢?”

阿清不知道顧衍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他只覺五髒六腑一陣劇痛。

“少,少将軍,損毀的長明燈,阿清會修好的。”

“阿清……阿清。”他喃喃的說着這兩個字。

“你不配叫阿清,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配的上阿清這個名字。我不是說過,你不準叫阿清的麽!”

顧衍正在氣頭上,阿清也犯不着跟他犟。

“是,是。”

發了一通火,顧衍也冷靜下來了。

“這個小厮,杖責三十,趕出府去。其餘人等,杖二十。”

三十杖,打完豈還有命在!還要趕出府!不行!

阿清伸手抓着顧衍衣擺,費力的擡起頭,艱難說道:“東廂房的火,不是奴才放的。”

顧衍腳步微頓:“是你在此地煎藥,踢翻了藥爐子,火勢順着柴火,借着東風蔓延到東廂房……”

“你有仔細看現場的情況麽!”

阿清話音落,全場寂靜。誰人不知,顧少将軍是個瞎子!你這麽說,這不是戳少将軍痛處麽。

哎呀,慘了慘了慘了。

賈成鳥麽悄往後挪了挪膝蓋,生怕少将軍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平白得了二十杖,他想想就覺得脊梁骨疼。

阿清盯着顧衍,繼續道:“這火的确是燒到了東廂房,可你想想,東廂房與此處還隔着一道院牆,雖說院牆不高,但若能越過牆體燒到東廂房去,那必然火勢極大。”

“從失火到救火,還不到一刻鐘,若只憑院子裏那一小堆幹柴,如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鋪天蓋地的燒起來。”

顧衍薄唇輕抿:“顧亭,去看看。”

得知東廂房被燒,顧亭的怒意不比顧衍少。這會兒冷靜下來,也發現事情不對。

可火勢太大,這院子裏,除了那小厮靠着睡覺的門廊附近還算完好之外,沒有一處好地方,東院牆尤為嚴重。

顧亭用刀柄在灰燼裏來回扒拉,除了灰還是灰,什麽都沒有。

“少将軍,燒到這種程度,定是這院牆邊上被人灑了火油,或者其他東西。”

“那小厮,你來這裏時,可有注意到東院牆都放着些什麽東西?”顧亭問道。

阿清當時正琢磨事兒呢,一時還真沒注意這些個,不過隐隐約約倒是瞧見那牆根兒底下擺着幾個竹筐。

“這柴房平日是誰負責打掃?”

衆人面面相觑,包進苦着臉爬了過來,道:“是奴才。咱芙蓉院的人都知道,東廂房是重地,那東院牆邊兒上平日都打掃的幹幹淨淨,就是有柴火,也從不往東院牆堆放。”

“就是,就是今兒成嬷嬷來找奴才,說她收了些舊衣裳,想要洗洗幹淨,可她那院子沒地兒晾了,就想來柴房這邊搭個杆子晾衣裳。成嬷嬷常在府上收那些破爛衣裳,撿好的地方剪下來,東拼西湊的,也能湊上幾件好的成衣,換些銀錢。”

“這事兒咱芙蓉院的小厮都知道。奴才想着,不過兩筐衣服,也不占地兒,就讓她擔來放着了。”

“少将軍,真的就是兩筐破衣裳,奴才都檢查過了。”

“布料易燃,可也絕對燒不起這麽大火,你當真看了?”顧亭斥問。

包進舉雙手起誓發願,都快哭了。

阿清沉吟片刻,道:“你每件衣服,都看了麽?”

這話問的包進一愣,支吾道:“這,成嬷嬷是咱府上老人了,平日待咱們又極好……”

“那就是沒有仔細看過。你又如何知道,她那兩筐衣裳裏,沒有藏着其他東西呢。比如,酒罐子,火油罐子。”

包進一屁股癱坐在地,成嬷嬷每次來柴房這邊兒晾衣裳,事後賣得錢了,都會給自己三五個銅板。他也就只例行公事往筐裏瞄兩眼,那好意思去翻撿檢查。

若真如這小厮所說,那豈不是……

“去喚成嬷嬷來!”

沒多久,小厮去而複返,戰戰兢兢道:“禀少将軍,成嬷嬷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啊……呵,真是巧啊。”顧衍的聲音雖然一如往常一般沉靜,可阿清卻從中聽到了極致的憤怒。

阿清的手下意識的抖了抖,但依舊沒有放開顧衍的衣擺。

顧衍察覺有人一直拽着他,不悅的蹙了蹙眉:“你還不放手!”

阿清道:“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

這場火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設計,瞧顧衍那番态度,想來也是知道幕後主使是什麽人了。

顧衍明白他的意圖,而且,從這小厮的氣息來看,他的身體應該很差,別說三十杖,就是十杖,也未必挨得過去。他剛要說免了責打,直接将人逐出府去,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兒,道:“你的責罰暫且免了吧。”

阿清松了口氣。其餘小厮也跟着松了口氣,不罰那小厮,那他們是不是也……

“其餘人,責罰照舊。”

顧衍留下這麽句話,便擡步往外走,臨了又道:“這裏,恢複原樣。”

他是沖着阿清說的。

顧衍走了,顧亭還在,一衆小厮跪在地上,縮着脖子,像個鹌鹑似的,生怕被第一個拎出去責打。又不免在心裏羨慕那小厮,惹了這麽大禍,居然沒挨打!

顧亭也懶得理他們,只揮了揮手,叫親兵将人都帶下去。

阿清趴在地上,顧衍那一腳着實重了些,眼下那藥罐子也翻了,他還得再找個地兒去煎藥,想想就很惆悵。

正郁悶間,只見地上投來一片陰影。他擡頭,便見顧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不要試圖勾引少将軍,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我勸你最好趁早改個名字,不然的話……”顧亭攥着拳頭,咯吱咯吱直響。

阿清覺得,他若這時候還嘴硬,下一刻那拳頭就能招呼到他身上來。識時務者為俊傑。

“管家說,我以後叫阿思。”

顧亭挑了挑眉:“算你識趣。甭管你領了什麽任務,最好趁早收起那番心思,當心小命不保。”

阿清猛的擡頭:“你怎麽知道!”

賞金閣的散派任務雖然不及高等機密任務那般嚴格保密,但領任務的人,多半都會僞裝自己。一是為了保護自己,二是為了任務能順利進行。是以,雖然滿江湖都知道有人領了懸賞令,但到底執行任務的是誰,便不得而知了。

可他卻知道了,那少将軍呢?

顧亭譏諷道:“整個上京城都知道了,有個貌美青年領了懸賞令,來給少将軍獻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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