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趁阿清看熱鬧之際,顧衍剝了一小碟瓜子仁兒給他。驚的顧亭半響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他家清冷的少将軍?

這一舉動自然躲不過那些一直盯着他們的人,只聽滿宮殿一聲接一聲的抽氣,衆老臣再次以袖掩面,不願直視。

阿清随意的扔進嘴裏一顆瓜子仁兒,悄悄給顧衍豎個大拇指:“少将軍,演技有進步。”

“嗯。”

“哈哈哈,小王一進上京,便聽說了少将軍的風流韻事。如今在此見到,果真般配極了,真叫小王羨慕啊。”北蒼國小王爺耶律則笑道。

“哼,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罷了。”南唐公主侍衛蘇達嘲諷道。

“想當年,薛清小将驚世姿容,到最後還不是被顧家掃地出門,落得那般慘烈下場。如今這位登堂入室,看來在顧少将軍心裏,這位比薛清小将更勝一籌啊。”

“蘇達,你住口,不許你侮辱阿清哥哥。”季斐咋呼道。

“哼,手下敗将。”

“你,你等着,上清園比武,我必将你打趴下,給阿清哥哥賠罪。”

“阿斐,休得無禮,還不快退下。”季康嚴肅道。

季斐就怕季康瞪他,眼下也沒了氣焰,扁扁嘴,乖覺退下了。

阿清看了一會兒,這才恍悟,原來在季斐心裏,只要把那薛清小将跟自己作比對,就是對他的侮辱啊。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我真有那麽差勁兒?”

“你很好。”

阿清沒想到顧衍居然會回答。

“少将軍,咱倆小聲說話別人又聽不見,你這會兒不用再演了,會讓我誤會的。”

“誤會什麽?”

“誤會你……誤會你看上我了呗。畢竟我花容月貌,姿色天成。”

顧衍笑容清淺:“誰說,是誤會呢。”

“啊?”

沒等來顧衍繼續解釋,阿清自顧嘟囔了一句,吃瓜子仁兒去了。

只是上首位兩道憤恨的目光,讓他有些食不知味。

不用看,就知道是嘉儀長公主,和那位見了自己就跟見了鬼似的河陽公主。

當然,還有幾道探究的視線,按座次來看,是德賢二位貴妃,再往下便是淑妃,七皇子李穆的生母。

還有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來自南唐公主。

這位公主倒是有意思了,一言不發,倒是讓侍衛大出風頭。甚至一來就在如意樓與季,明兩家少爺大打出手。不像和親,倒是來滋事一般。

都說這位清河公主愛慕顧少将軍多年,思之如狂。可怎麽瞧着,這眼神表達不到位啊。

還不等阿清去探究什麽,便聽一聲高呼。一衆大臣皆跪地參拜。

是梁帝與皇後到了。

阿清悄悄擡眼,看見一道明黃從眼前飄過,泰山壓于頂般的氣勢,也從頭頂倏然拂過。

果真帝王威儀。

成康帝年過五旬,也算是聖明君主。大梁在他治下,日漸繁華,百姓和樂。

“衆卿平身。”

成康帝身邊坐着皇後。到底六宮之主,身上氣度雍容,饒是正當勢的德貴妃,比起皇後來,仍是略遜一籌。

成康帝與皇後伉俪情深,即便太子被廢,這後位依舊穩固,沒人能動搖半分。

這樣,也給了一幹老臣一個訊號。

廢太子,或許還沒到絕路。

李肅被幽禁在止雲宮,今日這等盛況,他是不便出現的。

按照慣例,自有禮部大臣表奏一番,再有成康帝說些場面話,各國使臣略表心意,呈上賀禮。

而至于一些國事往來,宴席過後,自有各部官員與各國使臣詳談。

酒宴過半,殿中氣氛也熱絡了起來。

能在這裏坐着的,哪個不是各國的精英。大家早就知道清河公主此行目的便是與顧少将軍和親,只剩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但如今少将軍卻公然将男寵帶入大殿,這不是把清河公主的面子踩在腳底了麽。

“這,小王雖第一次來中原,可也知道,如此盛事,朝中官員可攜家眷前來為皇帝賀壽。只是……顧少将軍身邊那位貴公子……”沙倭國王子高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欲言又止。

有人樂意當這出頭鳥,大家自然樂得附和,尤其朝中二皇子六皇子一派的人,恨不得看着顧家顏面掃地。

嘉儀在見到阿清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出,果然,這妖孽就是成心來給他們将軍府抹黑的。

正待嘉儀措辭準備将此事圓過去時,顧衍開口了。

“誰說這位公子不是本将軍的家眷呢。”

話音落,整個漪瀾殿的人安靜如雞。

就連阿清也楞在當場。好半響,他才回過神兒來,扯了扯顧衍的袖子:“少将軍,你不是說,就算占個名分也不行的嘛,怎麽就,怎麽就成了家眷了。”

“此一時彼一時,你安心受着便是。”

阿清已經感受到了身邊顧亭投射來的憤怒眼神,他往顧衍身後躲了躲。

“完蛋,又被這憨貨給盯上了。”

“這這這,這簡直荒謬,男子怎可,怎可……”底下大臣坐不住了。

“男子又如何?既兩情相悅,何論男女?”

“哈哈哈,少将軍說的對啊,小王佩服少将軍勇氣!”耶律則笑看了眼北蒼國年輕的禦史,意思不言而喻。

阿清将腦袋縮在顧衍身後,像個鹌鹑。

這人不按話本子演啊,他要怎麽接,難不成真的給他當家眷?

阿清抽空偷瞄了眼成康帝,從他身上卻看不出一絲情緒,仿佛殿中争論的事情,于他而言,不過一出鬧劇。

只要他聖旨一下,不管顧衍願意不願意,他都得娶清河公主。而至于顧衍拂了清河公主的面子,憑大梁如此強國,只需稍稍說些好話,多拿些補償,南唐必然不會追究什麽。

若真如此,他們倆演的這出戲,豈不是個笑話。

“我說少将軍,你這計策,怕是要落空了啊,聖上根本不接茬啊。”

“不到最後一刻,勝負尚未可知。”

“本公主原本是屬意少将軍的,如今見少将軍與這位公子感情甚篤,倒不好橫刀奪愛了。”清河公主突然開口,又引發了一陣騷亂。

于衆使臣來說,這不過是段風流韻事。可清河公主這般拒絕的話一出口,對于大梁朝廷來說,便是一場利益的博弈。

原本盛傳今上欲将清河公主許配給顧少将軍,一旦顧府得了南唐支持,憑借長公主與皇後的關系,廢太子東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是以,二皇子六皇子一派聯手将顧衍寵幸男寵一事極力渲染,人盡皆知。

如今清河公主言明退出,他們目的達成,戰火自然就轉移到了二皇子與六皇子兩派。

當然,二皇子有明家兵權支持,若再得南唐公主,其勢頭太盛,今上不會允許二皇子坐大。那麽和親最合适的人選,自然就落到六皇子和七皇子頭上了。

但二皇子也未必就這麽認輸。

阿清聽了幾耳朵,低聲對顧衍說道:“清河公主這麽輕易就放棄了?難道不是應該打死不服輸,要與我各種比試,争奪少将軍寵愛嘛?”

“實在不行,用公主之權壓着我呗,畢竟我不過是個小厮上位,地位低下,可比不得高高在上的公主。”

“再不濟,長公主可是十分看好清河公主的,她們婆媳一聯合,我也肯定敗北啊。”

對于阿清這些廢話,顧衍只輕飄飄的回了句:“以後少看些話本子。”

阿清撓撓頭,瞟了眼成康帝,又道:“我是真有些看不懂了,清河公主怪怪的,皇帝也怪怪的。”

顧衍嘴角上揚,抓起一把瓜子放到了阿清衣兜裏,道:“慢慢看,這可是一出大戲啊。”

顧衍的話讓阿清更是懵了,之後的宮廷表演,他看的索然無味。只覺得宮裏的事兒一團亂麻似的,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意,可每個人的笑意都不達眼底。

不過虛與委蛇,各取所需。

“瞧,這滿大殿的人啊,都是演戲的一把好手呢。”

阿清只覺一陣煩悶,這些人吵的他頭痛。便悄悄退出大殿,往後邊兒小花園去消遣消遣。

于宮裏的路不熟,他倒也沒走遠,只在河邊站了會兒。

約莫宴會快要結束了,才起身往回走,迎面撞上了一個人,險些将他撞到河裏去。

那人連忙賠禮:“小僧,小僧不是有意的。”

阿清踉跄了兩步,道:“下次注意些,幸好是撞到我了,若是真的沖撞了什麽貴人,你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是是是,多謝施主。”

“诶,你是和尚?護國寺的?”

聽顧衍說,護國寺的僧人們都在泰和殿為皇帝祈福,這和尚怎麽冒冒失失的出現在這裏?

“是,小僧在為皇帝誦經祈福,中途有些,嗯,壞了肚子,奈何迷了路,不小心沖撞了施主,真是抱歉。”

“哦,這樣啊。那你下次小心些,宮裏的路錯綜複雜,走錯一條,可就要多走好些冤枉路呢。”

“多謝施主提醒。”

阿清一邊為自己的善舉感慨,一邊往漪瀾殿走。

及至阿清落座,顧衍眉頭微蹙:“你去哪兒了?身上什麽味道?”

“味道?”阿清低頭聞了聞,果然有些清淡的檀香味,這人鼻子也真好使。于是便将偶遇和尚的事兒說了。

顧衍聞言,眉頭鎖的更深了。

“泰和殿在皇宮最北端,距此很遠,就算走錯路,也不至于走到前殿來。再者,就算是內急出恭,泰和殿又不是沒有地方,緣何跑出這麽遠來。”

“呀,你這麽說,倒還真是奇了。那和尚看起來慌慌張張的,也不知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我還真是太善良了,就應該将他按住仔細審問一番。”

“好了,護國寺的事兒自有今上定奪,眼下也沒發生什麽事兒,暫且不提罷。”

“噢噢,行吧。”阿清說着,又抓了一把瓜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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