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爺,少将軍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兒的。”

“阿貴,那個人,想害的是我,阿衍哥哥是代我受過。”

“少爺知道那人是誰?”

“不外乎就是河陽公主了。”

“少爺,河陽公主,日後是一定要進将軍府的……如今少爺也長大了,又剛得了封賞,我們不如,出去開府單過吧。畢竟,這裏是顧家,我們姓薛。”

“是啊,這些年,因為我,長公主沒少跟顧伯伯鬧矛盾。可是,若阿衍哥哥的眼睛治不好,我……我就是走了,也難心安。”

“那就等少将軍有所好轉,咱們就走。不管去哪兒,都有阿貴在,不會叫少爺吃苦的。”

薛清笑了笑:“是啊,阿貴總是對我最好的一個。”

外頭的宴席缺了主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散的,薛清就這麽坐着,一直到天亮,再到天黑……

直到,河陽公主帶了幾個人沖進了清閣。

“薛清,本公主找到了當世最有名的大夫,他能治好阿衍哥哥的眼睛,不過,以眼換眼,既然是你害了阿衍哥哥,那麽用你的眼睛來償還,是天經地義的。”

薛清聞言,擡起頭掃視了進來的幾個人,目光停留在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身上。

那人同樣也看向薛清,當看到那雙細長的清澈眼眸時,他心裏亦是一驚。

好美的一雙眼。

像是灑滿了漫天星辰,攝人心魄。

“你确定,你可以治好他?”薛清沙啞的聲音,驚的那人回了神。

“我鬼醫最擅疑難外傷,你大可放心。”

“好,那你動手吧。”

“少爺,不可,不可呀!若要換,就用阿貴的眼睛換,少爺!”

鬼醫眼睛一亮,本來還道這人如此完美的眼睛若是毀了,簡直可惜,如今有人願意替換,自是好極。

河陽公主見狀,趕緊朝左右使了眼色,按下薛貴。薛貴是跟着薛清上過戰場的,又豈會将區區侍衛放在眼裏,不過幾招,便将人打倒在地。

“阿貴,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一雙眼睛罷了。以後,阿貴可以當我的眼睛啊。”

說完,乖乖的躺在床上:“鬼醫,動手吧。”

鬼醫行走江湖多年,也是見多識廣。他此來,不過是将軍府花高價懸賞,而他又剛好在研究眼傷的治療,便借着機會揭了榜。

但瞧眼前場面,這公主咄咄逼人,眼神狠辣,看似是對少将軍關懷備至,實則是為挾私報複。

這些達官顯貴,果然心思複雜。

可看到這渾身充滿着哀傷之氣的少年,鬼醫竟也有幾分心軟。

“拿麻沸散來……”

“不用,就這樣吧,我忍得住。”

“你……确定?”

“嗯。”

鬼醫醉心醫術,他也是無意中發現眼睛上,其實是有一層薄薄的透明的膜。他曾用兔子完成過一次移植眼膜的試驗。而少将軍的眼睛,也剛好是傷了眼膜,只需将這人的眼膜換給少将軍,便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移植之後,會否出現一些突發病竈。

總之,過程需要十分小心謹慎,稍有不慎,便前功盡棄。

“河陽,你要永遠記得我今日所受的罪。要永遠記得啊,記得我這雙眼,記得我說過的話……”

薛清美麗的近乎妖冶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河陽,仿佛穿透了她的心,将她內心深處的黑暗和龌龊全部暴露出來。

她覺得空氣壓抑的讓她無法呼吸,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清閣,耳邊還有薛清凄厲的叫聲,随着夜風鑽入耳朵,仿佛在說:“你還我眼睛,還我眼睛!”

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薛清不知自己是怎麽扛過來的。

等到他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中了。

“阿貴?”

“少爺,阿貴在呢,你不要怕。”

“阿衍哥哥現在怎麽樣了?”

薛貴默了半響,道:“沒聽見芙蓉院有什麽動靜,情況應該不會太差。”

“阿貴,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快到午時了。”

“原來是白天啊……今天,天氣好麽?”

“有些陰天,許是要下雨了。”

“哦……”

“阿貴。”

“嗯?”

“阿衍哥哥,會不會讨厭我?”

“少爺,您怎麽會這麽想,這事兒不是少爺的錯,少将軍不會怪少爺的,更何況,少爺也将眼睛賠給了他……”

薛清想的卻不是這個,他對阿衍哥哥存了那樣的心思,若是被他知曉,他一定會讨厭自己了。倒不如就這麽走了吧。

“阿貴你,你去找房子了麽?我們搬出将軍府,住哪兒呢?”

“長公主不叫咱們随意進出衍清苑,等少爺稍好一些,咱們趁夜離了将軍府便是。等出去了,先尋個客棧落腳,再去找住處。況且,此時将少爺一個人留在清閣,阿貴也不放心。”

“哦,聽你安排就是。”

“少爺餓了麽?阿貴煮了粥。”

“拿過來吧,總要好好養身體的。”

“少爺能這麽想就好。”

————

在衍清苑養了幾日,薛清的身子也不見好,總是反複高熱。外頭有長公主的人守着,他一時又找不到大夫,手裏也沒有藥,薛貴只能用冷水替他降溫,可若再這麽下去,少爺必要傷了根基。

薛貴不想再等下去了,大致收拾了些細軟,打算趁夜裏防守松懈之際,帶着少爺闖出去。

“少爺,暗室還有點兒值錢的東西,我去收拾收拾,您先休息一會兒。”

薛貴早就将卧房礙事的東西挪走了,省得少爺不小心磕到碰到。薛清偶爾也會在房中走走,在窗前站上一會兒,吹吹風。

“阿貴,你去忙便是,我自己什麽都可以做的。”

薛清俊美的臉上依舊挂着笑,只是這笑容再不及往日那般燦爛耀眼了。

薛貴瞧他又在窗前駐足,微微嘆息一聲,轉身下樓去了。

“……你這孽障……”

長公主人還未進屋,聲音便已飄進了薛清的耳朵。

“你将阿衍害成這般模樣,本宮本想讓你償命的。但阿衍開口求情,本宮也不好駁了他面子。将軍府是不會留你了,你趕緊滾吧。”

薛清回過頭,雖然他看不見,還是禮貌性的朝門口方向點頭致意:“長公主息怒,阿清,馬上就走。”

長公主聞言,冷哼一聲,她瞥見床上放着的包裹,命宋姑打開搜查。

薛清眉頭一皺:“長公主,你這是何意?”

“你在我将軍府白吃白住了這麽些年,我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既然都要走了,那麽将軍府的東西,你最好留下。”

薛貴收拾的包裹裏,只有幾件換洗衣裳和一袋金葉子。

“這衣裳都是雲錦緞料子,阿衍對你可真是舍得。”

薛清嗤笑一聲:“長公主若喜歡,拿走便是。哦,阿清身上這件,也是阿衍哥哥給做的呢,長公主也一并拿走吧。”

說着,就着手去解腰帶。

長公主頓時羞憤無比。

“孽障!本宮真想剝開你的皮囊,看看你究竟是哪路妖孽!你和你死了的娘一樣,都是專門迷惑人的妖精。真不知她到底給皇兄和夫君下了什麽迷魂藥,都死了這麽多年了,還對她念念不忘,連她與別人生的兒子都要無微不至的照顧着!”

“夠了!我敬你是阿衍哥哥的母親,所以,這些年,你對我的不好,我都忍在心裏。無論你如何打罵我,我都忍得。但你,不該侮辱我的娘親!”

薛清一把揪住長公主的衣領,雖然他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見,可他仍能看到長公主那副猙獰的面孔,它早已根植于心底,無法拔除。

“公主!”

宋姑大驚,抄起桌上燭臺就沖薛清砸過去,燭臺滾燙的燈油濺了薛清一臉。

他白淨的臉上登時燙起了燎泡。

長公主瞧這張完美無瑕勾人心魂的臉毀了,眼中竟升起一抹異樣的興奮,就像是,那個女人的臉毀了一樣。

“來人,将他按住!”

門外候着的一衆丫鬟婆子蜂擁而至,将薛清按在地上。

薛清身子虛弱,完全掙紮不脫。

長公主扯了床幔纏在燭臺上,又在上頭澆了燈油,點燃。跳躍的火苗靠近薛清的臉,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臉上每一處毛孔都在升騰着熱氣,灼燒着他。

“薛清,要怪,就怪你生了一張和那個女人相似的臉。我阿衍所受的苦楚,就用你這張臉來償還吧。毀了它,阿衍便再不會受你迷惑了。毀了它,我們将軍府便有太平日子過了。”

“你知道麽,大齊增兵了。因為你屠了穆蘭山近萬人,大齊怒了。夫君守在前線,危在旦夕。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顧東海所率顧家軍奉命駐守北疆,年前,顧衍請命到軍中歷練,薛清也一并跟着去了。

邊疆時常有些不大不小的仗要打。

年輕人初到邊疆,總是懷着一腔熱血。是以,與大齊的幾場小打小鬧的戰役,都是顧衍和薛清打的,只是時日久了,未免有些乏味。

一日,二人追擊大齊殘部時,誤入穆蘭山深處,所率只有本部兵馬一千人。薛清兵行險着,選擇主動出擊。

小股作戰,不能與軍隊正面抗衡,但卻可以以突襲的方式擾亂敵方部署。

如此一來,竟誤打誤撞的叫他們摸清了穆蘭山的地形。

只是,這一千人在最後回到營地時,只剩區區幾十人了。

二人到北疆後,第一次損失如此慘重,咽不下這口氣,便與顧東海商議,按照穆蘭山地形圖,主動進攻。

這麽多年,大齊與大梁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和,大齊要隐隐占上風,憋屈了這麽多年,顧東海自然也不願放過這次機會。

若此戰成了,亦會叫大齊元氣大傷。

但穆蘭山地形特殊,他們此次采用突擊策略,不宜人多。便只挑選了五千精兵。

顧東海又點派了一萬軍守在穆蘭山口,以防不測。

于是,便有了後來的二小将孤軍深入穆蘭山,大挫大齊銳氣的光榮戰績。

戰報傳至上京,成康帝大喜,要顧衍和薛清二人回京受封。

大齊遭此重創,短時間內也不會揮軍重來。二人便放心回了上京城,顧東海依舊駐守北疆。

可此時,長公主卻告訴薛清,大齊增兵了!

“怎麽會……不可能的!”

“大齊也是一大強國,遭此屈辱,豈能善罷甘休!都是因為你,我夫君待你這般好,你居然害他至此!”嘉儀怒火中燒,将已經燒透的火把緊貼在薛清臉上……

“我要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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