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文骅的事喬致遠也略有所聞,這圈子就這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誰早上放個屁,晚上一準都聞着了。政務上的事雖然他不跟着摻和,但政商不分家,飯局上掃個耳音也能知道個大概齊。這事明着就是地稅局的一個部長因貪污公款革職查辦了,私底下卻是兩股政治勢力的博弈。往簡單了說,江文骅是岳局長提拔起來的人,犯了事,岳局長臉上也不好看。眼下要換屆了,正是敏感時期,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複,所以必要的時候拉江文骅頂缸也是正常手段。對家設了局下了套,折騰了一溜十三遭,大魚沒捕到,抓住你個小蝦米還不往死裏整。

上面要是直接辦了江文骅,興許這事還有轉機。但一直這麽拖着遲遲不辦,說明上面也在觀望。上面的态度間接決定的江文骅的命運。他估摸着,事沒大發兒那會兒,岳局長可能有撈江文骅的心思,這會兒怕是只有幹掉他的心思了。官場就這樣,這人今兒是你的心腹,明兒沒準就成了埋在你身邊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反手倒打一耙,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岳局長那是老江湖了,不會做事不給自己留後手,江文骅已經是棄子了,不在自己手裏,也不能成為別人手裏的棋,所以他只能是顆死子兒。至于對家,這會兒偷雞不成蝕把米,那一千二百的款項是從江文骅手裏過的,肯定有留底,查出來就是個事兒。要是江文骅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誰也沒轍。

兩家都是不好惹乎的主兒,整江文骅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圈兒內的人都門兒清,這裏頭水深着呢,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犯不着為了不相幹的人伸這個頭趟這個渾水。偏偏這傻妞傻不拉幾的,抱着這份要命的文件颠兒颠兒的滿世界瞎蹦跶,能全須全尾的活到今兒,也算她命大了。

喬致遠點着煙叼在嘴裏,捏着文件翻了翻,半眯着眼睛随便掃了兩眼,又甩給江妤,口氣不善地說:“拿回去吧,要想你爸在裏面多活兩天,你在外面就消停點,沒聽說作的緊死的快嗎?”

江妤看着被扔回的文件,愣怔了半晌,才說話,“我爸是無辜的,他是被陷害的,我不信這天子腳下還沒王法了?”

喬致遠開始笑,被煙嗆着了咳嗽了兩聲接着笑,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喘不上氣來,“王法?哎呦,小妤,你可真是哥哥的開心果,變着方兒地逗哥哥開心。得,今兒哥哥高興,白給你上一課,就當見面禮了。你爸這事就是一個破不開的死局,往好了說判他個十年二十年的牢底坐穿,反正好死不如賴活着,要麽早死早超生,不等判就先去見馬克思了。”

江妤擡眼瞧他,一臉的不解,“你這話什麽意思?”

喬致遠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難得有閑心多聊兩句,“小妤,這年頭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誰他媽的也不是雷鋒做好事不圖名不圖利的。你求人撈你爸,那你就得拿出能讓人家豁出命的資本。紅口白牙的,上嘴皮子一搭下嘴皮子,人家就屁颠屁颠上趕子伸頭?這事可不是跑跑腿送送文件那麽簡單的,裏面的水深着呢,沒點根子沒點手腕,連句話都搭不上。你能找上我們家老大,說明還挺懂行兒的。我就跟你挑明了說吧,今兒你就算見着我們家老大了也是白扯,你前腳把材料給他,他轉頭就能當廢紙扔垃圾桶裏了,讓你哭都找不到地兒,你信不信?”

江妤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咬了咬唇,無力地辯駁道:“他看這份材料就會知道我爸是冤枉的……”

“那又怎樣?”喬致遠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笑得理所當然,“我哥為了撈你爸吃罪姓岳跟姓肖的,腦殼兒壞掉了?”

“……”

“末兒了給你支個招兒,你拿着證據趁早找個旮旯胡同躲起來,這兒姓岳的跟姓肖的正滿世界找你呢,你落到他們誰手裏,你們爺倆都沒好果子吃。”喬致遠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剛要點上,尋思尋思又放回去了,“興許過了三年五年的,這事淡下來了,你再琢磨個出路,你爸還能有點希望。現在真是風口浪尖上,上面查的緊,你手裏的那份材料不管姓岳的還是姓肖的,都扒着眼睛盯着呢。你一露面,拿住了你就等于拿住你爸,那還不讓你們爺倆怎麽着就怎麽着。”

聽完他的一番‘良言相勸’,江妤只覺得心‘咚’的一聲沉了底兒,言語中帶着一股絕望的信息,“這麽說,真沒法兒了?”

“得,我先收個郵件去……”喬致遠站起來往外廳走,走到門口回頭交代了一句,“要去要留随你,你想好了就成!”

江妤木愣愣地看着他開門離開,心裏清楚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要走,他不攔着。要留,就是單純的你情我願的男女關系,他可以提供一些金錢或者工作上的幫助,至于她爸的事免談。再說他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無論如何江妤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喬致遠身上了。至于風花雪月的事,她更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意思。

喬致遠确實有郵件等待接收,但不急,只是借這麽由頭給她一個考慮時間。喬致遠這人雖然有時橫了些,但對女人還不興強取豪奪那一套。再者,江妤身後還有那麽一攤子事兒,誰沾上都沒好,這事他拎得清。江妤對他來說就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吃了擔心卡嗓子,吃不上又惦記,幹脆就把選擇權交給她,怎麽選擇是她的事,他配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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