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來過了許久,此事終是流傳到了焦适之耳中,他不禁感嘆太子禦下的手段。劉瑾與谷大用等人都備受寵愛,小三子又是谷大用的人,然過猶不及。這件事情是劉瑾交代給了谷大用,谷大用又交代給了小三子。處罰小三子,于谷大用是懲罰,于劉瑾則是警告,順帶威懾了東宮的人。而于太子沒有半點損失,小三子這樣的人太多了,随時都會有人補上,況且小三子也不冤。

但如同劉瑾,焦适之也仍有一點還未看透。

那就是經過此事後,焦适之與林秀便初步在東宮站穩腳跟,短時間內再無人敢輕視他們。

先轉入當下。

焦适之與林秀原本正在屋內看書,聽到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林秀正打算去看看,卻聽到門外聲音響起:“太子殿下駕到——”兩人面面相觑,震驚的同時連忙去開門,而門外正是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他沒帶冠帽,頭發被束在身後,連佩飾也幾乎沒有,看起來十分清朗。

朱厚照的急切是劉瑾未曾想到的,自然也是焦适之未曾想到的,就他所知現在不該是太子殿下會出現在這裏的時間,但這人卻偏偏已經出現在他眼前了!不過下一刻心中閃過一大片文字,速度有點快他差點沒來得及看清楚。

【會時艱之洊,至勞聖慮,以多方變起,維城釁生,藩鎮邊城驚于河曲,烽火達于甘泉。命将出師,聲罪致,大憝既獲,盤宗載安。受脤于社,而振旅于疆;戰勝于外,而福生于內。】

……這前後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焦适之這樣淡然的人都無法不吐槽這段話與昨日那段的差別。

不過現在焦适之并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他與林秀兩人一同上前行禮,還未行完就被朱厚照打斷了。朱厚照朗聲說道:“焦大哥免禮,你也免禮吧。”被順帶的林秀一臉懵逼,但朱厚照的話讓其他人更加懵逼。

焦适之苦笑:“太子殿下太過折煞卑職,還請殿下直接稱呼卑職的名字。”既是侍衛,自當稱卑職,焦适之顯然進入角色十分快。

朱厚照欣然從命,換了個稱呼,“适之,你們兩個先随我去正殿,讓劉瑾給你們換個房間。”焦适之遲疑了片刻,沒有說話。朱厚照表現得如同那日一般,但他卻不能用當初的态度相待之。

兩人随着朱厚照去了正殿,劉瑾滿心滿眼卻是無奈,殿下啊,既然只是想過來幹這件事,為何不在正殿守着便可以了,還親自跑過來……這是閑得慌?

朱厚照一路上都在跟焦适之說話,而語氣也十分熟稔自然,完全沒有想象中所謂的太子威嚴,當日焦适之在儲秀宮所感受到的仿佛鏡花水月,消逝一空。不過因此焦适之也知道了後來那個陳家怎麽樣了。就在焦适之入宮之前,陳家以及那個所謂的宮內大監都被判了刑,聽聞陳家小少爺處刑的時候,有不少人偷摸着去砸了石頭,出了口惡氣。

焦适之知道後也心中高興,陳家惡劣斑斑,早就該受懲罰了,只是礙于他身後的人一直沒人敢動手。而他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惹了太子殿下,想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吧。

朱厚照看着焦适之臉上淡淡的喜悅之情,情不自禁地感嘆,“你如果時常笑笑便好了,你笑起來很好看。”不過話剛出口他就後悔,因為焦适之臉上的笑意立刻收斂起來了。

“太子殿下,卑職是個男子,好看不好看不應該用在卑職身上。”焦适之恭恭敬敬地說道,讓朱厚照看着就來氣。他身子稍矮焦适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滿地開口,“你如此恭敬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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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适之退後一步,輕聲說道:“卑職謝謝殿下厚愛,不過禮法本就是為了讓人遵守,如果不能夠時時警記在心,卑職怕會心生懈怠,對殿下不敬。”按照朱厚照的性格,這樣死守戒律的人是他最不喜歡的,但焦适之開口的時候,朱厚照聽着他的話語,雖然神情不變,但聽在耳邊就是順耳。

他美滋滋地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這是長進了,以後要是那幾個老頭子再說他時,說不定他也能多忍讓忍讓?免得父皇天天被投訴?不過這份心情朱厚照肯定是不會表現出來了。

他轉而詢問起焦适之那所謂的大過是何事,“焦君那時候說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我也懶得聽下去,但以你的為人,應該不會被人抓到這麽大的把柄才是。”

徹底對焦君失望之後,焦适之對焦君的所作所為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憤慨,不過太子殿下的态度卻讓他詫異,“殿下,您相信卑職?”現在外面漫天飛的流言他不必想都知道已經發展到何種程度去了。

朱厚照嗤笑道:“我認識的是你,又不是焦君,我花時間去聽他那三言兩語已經過夠給他面子的了。”焦适之心中嘆氣,但莫名又多了幾分安慰,整理了下語言便把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他自己先恍惚了片刻,這個問題壽兒也曾經問過,但那個時候焦适之可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換了個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又問了這個問題。

焦适之說話的時候,視線是停留在朱厚照臉上的,他注意到焦适之的視線,悄悄眨了眨左眼,顯得乖巧可愛,焦适之仿佛被燙了一下,連忙低下了頭。

眼前已經到了正殿,朱厚照大步跨了進去,原本焦适之與林秀兩人是該站在門外守着的,不過這是初次見面,朱厚照該吩咐的還沒有吩咐下來,便只能跟着他進去了。

朱厚照在屋內榻上坐下,殿內該是熏了香,四角有香煙袅袅,提神醒腦卻又不失本身的淡淡香氣。焦适之只是瞥了一眼又迅速被朱厚照給叫了過去,“适之,你也太過乖巧了,該鬥便鬥,忍讓只會讓無恥之人得寸進尺,就該打得他們不敢吱聲。”朱厚照顯然是聯想到焦适之那一手劍術才會如此說道。

焦适之無奈說道:“殿下,那兩位皆是卑職的父母,怎能輕言。”生育之恩無以為報,不論如何焦家生他養他,焦君除開這件事情外并沒有對不起他。在外人看來他唯唯諾諾,不思反擊,但于他而言不過是以此償還道義,以後一切只為自己而活,再無需管顧他人!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焦适之的心裏想法,不過不阻攔他對此發表評價,“雖然愚蠢,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如此,你怕也不會心甘情願入宮,那就看在他是你父親的份上,對他我就不做什麽了。”所以太子殿下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麽的嗎?

焦适之突然想起一事,拱手說道:“卑職還未感謝太子殿下,若不是因為太子殿下特地招卑職進宮,卑職也不可能借此離開焦家。”報答之類的話語他說不出口,不過他心裏也開始慢慢接受太子成為他效忠之人這件事。

太子爽朗地擺擺手,笑得異常燦爛,“那就不必了,本來就是為了找你的,如果連正主都不出現這場比試有何意義。”

雖然朱厚照的話透露着幾分驚世駭俗,但焦适之能夠體會幾分。現在的他于朱厚照而言便是個有趣的玩伴,為此不管再做多少事情都是值得的,因為在這個當口太子殿下對他很感興趣。但是再過一段時間這種熱情便會慢慢退去。焦适之所求就是在太子殿下的熱情消退後,在端本宮待上幾年後再做打算。

或許到那個時候便截然不同了。

不過他現在這麽想着,幾個時辰後焦适之就有點懷疑了。因為太子不允,原本該守在門口的焦适之二人不得已留在室內,不過因為門口早有侍衛在場,焦适之等又不是普通侍衛,守在室內也是無礙。

朱厚照平日裏事情并不是很多,除了讀書外,其他的時間都是自由的,而這些自由的時間絕大多數又花在了玩樂上,尤其在劉瑾等人的帶領下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今日谷大用剛得罪了太子,不敢上前冒進,自有其他人給補上。馬永成進獻了一對鹦鹉,不但會學人說話,更會唱不少小曲兒,一下子就把朱厚照給逗樂了。高風不甘人後,求了太子同意,把之前讓人排練的角抵戲都被擺出來了,引來聲聲叫好。

林秀一整天都跟焦适之在一起,此時人多也沒人注意到他們,他低聲說道:“這東宮我怎麽看着更像是個戲園子。”還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沒個頭兒啊。

焦适之不動神色捅了他一下,嘴唇微動:“站着就行了,不要多嘴,小心惹禍上身。”他們兩個對東宮的局勢還不清楚,現在不是他們能摻和的時候。

只不過誰都沒想過最先破功的人居然是焦适之。

日暮時分,黃昏前的最後一點餘晖依依不舍地從天際一點點褪去,黑夜開始籠罩。彼時端本宮仍然異常熱鬧,狀似觥籌交錯,實乃人心暗湧。

勢頭正熱之時,太子身後傳來一聲清淡的聲響,猶如冷水敷面,一下子澆滅了火熱的氣息,“殿下,已到了膳時,您還是先進膳吧。”

那人卻是焦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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