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冬,雪花片片,把樹枝屋檐都染上一層白色,凜冽的寒意讓人紛紛穿上冬裝。東宮內,各個太子常去的地方早就燃着炭,暖閣內更是暖意微醺,舒适得令人留戀。
焦适之匆匆從屋內出來,趕往正殿。身後林秀看着焦适之奔波勞碌的背景,他想着上一次适之提及太子時的神情……哈哈,這卻是言不符實了。焦兄就是個勞累的命,看着清清淡淡的,實際上卻是個心熱的,這算計得再清楚,總也抵不過相處出來的感情。
正殿內,內侍樂華看着還抱着被子睡覺的殿下欲哭無淚,這眼下看着就快到時辰了,太子還沒有起來。前兩天劉瑾的遭遇給他們敲了警鐘,再不敢如之前那麽肆意,但太子身邊的事情一貫是那些大太監們負責,外圈的人根本就插不進去,也不知道太子的習慣。
剛才他進來叫太子起床,豈料殿下随手一個枕頭丢他身上,然後翻身繼續睡覺,完全沒聽到。真不知道昨日樂清是怎麽把人叫起來的。
正着急的時候,擡眼見一個紅裳侍衛進來,眼一錯差點以為是別人,待看到正面才想起來前些時日太子暗悄悄讓人去做了特制的衣裳,昨日剛做完就高興地賜給了焦侍衛,命他以後衣裳換成新款,這不今日就穿着新的來嘛。
不過樂華心裏這樣想着,卻完全不敢把心神放在這上面,雖然今天的焦侍衛十分好看,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寶,跟他們可不一般。
“焦大人,殿下還未醒來。”樂華這心思不過一兩息的時間,壓下後立刻就迎了上去,低聲說道。
焦适之看了眼身後的大床,沖着樂華輕輕點頭,然後便越過他走近床邊。
寝宮的裝飾并不全是黃色,雖然明朝以黃色為尊,但擺設追求風雅,自然不會滿處黃色晃人眼球。東宮的布置很是素雅,連這床簾都是難得的絹綢,其上繡着暗紋,随着焦适之的動作顯出真容,煞是好看。
掀開床簾,朱厚照滿臉稚氣的小臉就映入焦适之的眸中,絲毫沒有素日裏的嬌蠻之氣,睡得一塌糊塗。焦适之不禁帶着淡淡的笑意,守着旁白的樂華一看,忙不疊地低下頭,怪不得殿下定要焦侍衛換上新衣裳呢,原來這紅裳襯得人比往常更加美好了。
焦适之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床榻,“殿下,該時候起了,天色都亮了。”這話剛說完,就看見被子裏伸出一只手來,精确地握住了焦适之的手腕,嘟哝着說道:“陪,我再睡會兒……”
焦适之失笑,大逆不道地戳了戳朱厚照的小臉蛋,輕聲說道:“昨個兒殿下好不容易讓卑職答應了,今日殿下不起,是想便宜了誰去?”
被子裏突起的一團動了兩下,朱厚照睡意朦胧地爬了起來,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揮手霸氣地說道:“便宜了誰都不行!趕緊把東西端上來。”原來昨日焦适之千辛萬苦踩着點把人弄醒之後,他才知道平時劉瑾等人從來不會主動去叫醒太子,因為朱厚照的起床氣有點爛,所以每次都是用巧法子讓太子起床。
而現在這群人讨厭焦适之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把方法傳授給焦适之,因而他昨日跟太子與太子談論過此事,太子與他打了個賭,若他每日都能夠準時起床的話,那麽焦适之便每天清晨都給他做一道菜。這重點并不是菜,而是落在焦适之身上。他到底做的是什麽,其實關注程度還沒有他做菜這件事情來得多。焦适之無奈答應之後,太子就變得很是興奮,昨晚還信誓旦旦今日定然能夠爬起來。
眼下焦适之退下看着幾個內侍伺候着朱厚照穿衣,随後門口的人接連而來,桌上很快擺滿了早膳。朱厚照洗漱後看了兩眼,把焦适之按到旁邊坐下,“哪道是你做的?”
焦适之點了點放在邊上的面碗,輕聲說道:“這是家中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那是臊子面,小時候龔氏常做的,因為他有段時間特別挑食,不知為何對這種面食十分喜歡,又恰巧是龔氏家鄉的東西,她常常親自下廚為焦适之煮面。朱厚照一開口要他下廚,他第一反應便是這個。不過他平日裏只看過龔氏下廚,并沒有親自做過,只是憑借記憶做出來的,因而心中也有些揣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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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絲毫不含糊,招手讓人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夾起一筷子就吃了起來,完全沒有猶豫。焦适之抿唇,低頭把另一碗給自己留的面給吃了。
一碗面下去,這肚子裏就沒有地方放其他東西了,朱厚照把剩下的膳食都賞給宮人,帶着人散步去端敬殿,打算借此消消食。
焦适之跟在太子身後,抱劍說道:“殿下,吃太多對胃不好。”他做的時候可完全沒料到那一小團面團能切出這麽多條面出來,做得有點多了。
“噫,不可以浪費嘛。”朱厚照有些散漫地說道,邁着步子去上課。
到了下午,他擡頭望了望有點陰沉的天色,在玩和上課中猶豫了片刻,轉眼間看見焦适之靜靜站在他身後的模樣,摸着小下巴邁入了演武場。太子已經多日未來,突然來這麽一遭讓幾位師傅有些措手不及,此時場中正有一人頂着烈日暴曬,正在打拳。說來奇怪,剛好在朱厚照等人來的時候,這天色一下子就放晴了。
朱厚照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安靜,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後,笑着對旁邊的焦适之說道:“看來這林秀還蠻适合練武的。”
焦适之知道林秀心中所想,便說道:“林秀雖出身文人世家,骨子裏卻是個武人,向來不愛墨水,只愛舞刀弄棒,殿下送他來這裏,算是給他找了個極好的去處。”
朱厚照扁嘴,“适之的意思,不就是說他看不上我這裏咯?”焦适之這段時日下來,也不懼他,輕笑着說道:“難不成不是殿下看不上他?”
焦适之素日來難得笑上幾次,朱厚照看見焦适之的笑意便滿心歡喜,連那一絲小小的怒意也飛走了,“說起來,若是他真想去戰場,我到還能給他找個好去處。”朱厚照忽而拍手說道,大眼睛眯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麽好主意,開心得彎成個月牙兒。
而此時,林秀也看到了焦适之等人,連忙停下來,幾步上前見禮。朱厚照擺了擺手,把人叫了起來,開口說道:“我想送你去五軍營,你可願意?”
這五軍營雖然大多是從各地調來的精銳,但也有少部分是朝中舉薦,太子想要塞個把人進去當然不是難事。五軍營與三千營,神機營一起作為禁衛軍,地位比較特殊,也是能實際操練人的地方,林秀自然欣喜過望,立刻答應了。
于是乎,太子終于把林秀這個家夥給送走了。
朱厚照早先便只想要一個焦适之,豈料在父皇壓迫下多了個林秀,他不讨厭他,卻也不喜歡他,現在總算給人歡天喜地找了個歸宿,嘿,父皇再生氣也不能怎麽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