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後幸虎圈,虎驚傷。創危,一月不朝。】

其實之前,比太子更早出現在他眼前,不,該是心裏的是這句話。不過焦适之現在只能默默記下,留後再想。朱厚照忽然出現在焦适之眼前這個事實,差點沒把焦适之吓出一身汗來。

眼前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灰撲撲的小厮服,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從哪裏找來的衣裳。只要一想到他溜出宮,混進劉府這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危險,焦适之便滿心後怕。

“适之,無礙,此次出宮,父皇是知道的。”太子挑了挑眉,一臉淡定地說道,然後還指了指遠處的傳來絲竹琴樂之處,笑眯眯地說:“劉閣老也知道,你就放心吧。”

焦适之默然上下掃了一眼朱厚照,扶額,“那殿下光明正大進來不就行了,這麽偷偷摸摸做什麽?”朱厚照小手一揮,正氣凜然地開口:“那可不行,若今日是劉閣老的壽宴,我出現沒什麽關系,但此次只是他兒子的滿月酒,我出現就不大合适了。”

你倒是清楚……焦适之滿心眼的吐槽悶在心裏。

“不過我剛才說的話倒不是假的,劉閣老的确叫你過去。”朱厚照滿是小興奮的眼神,看得焦适之心頭發麻,忍不住問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麽?”

“嘿嘿,我只是在父皇送過來的東西裏加了件小東西,托他轉交給你罷了。”朱厚照滿不在乎地說道。

焦适之:……殿下別鬧。

“所以劉閣老知道殿下在劉府,也知道太子來找卑職,然後殿下讓他把東西轉交給我?”焦适之語氣虛弱地說,太子摸了摸下巴,然後點頭,“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焦适之無奈搖頭,拱手說道:“那還請殿下領卑職過去,卑職并不知道路途,還請多多擔待。”太子眼睛一眯,十分樂意,“好說好說。”

焦适之就在太子的帶領下成功地抵達目的地,然後朱厚照就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目送着人進去了,身後谷大用擠進來附在他耳邊說道:“殿下,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人多眼雜,您在這裏的消息可能會洩露出去。”一路跟着保護朱厚照的人并不少,但是劉府今日人太多,要是小祖宗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無所謂地擺擺手,随口說道:“等适之出來我們就走。”谷大用無奈地按了按頭頂的帽子,小心地把這位小主子往角落裏挪了挪,再不濟躲裏面也好點,免得輕易被發現了,這裏面的每一個人可都是見過太子容貌的。

焦适之從院門進入的時候,就不時有視線淡淡地在他身上滑過,不過現在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倒也沒有露怯。進門的時候自然而然有人引着他往裏面走。繞開了把酒言歡的宴會場所,那小厮帶着他往院後走去,不多時便到了一處,等到了門口,焦适之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輕吐口氣,然後便大步跨了進去。

還未等他行禮,便聽到劉健溫和的聲音,“不用多禮了,焦侍衛。請坐,是不是吓了一跳?”焦适之雖然年少,但已經算是同朝為官,劉健自然不會用看待世家子弟的眼光去看待他。然言笑晏晏,話語間竟帶着幾分頑皮的神色,猶如一位老頑童一般。焦适之順着他的話音走到旁邊,在他身側落座,苦笑道:“劉閣老,太子殿下在卑職面前大變活人,這着實是吓了一跳。”

劉健呵呵笑道:“太子在幾日前便已經告知此事,此乃殿下命人轉交之物。”他招手示意,旁邊有人捧着一個紅盤上來,其上放着一尊精致異常的玉雕,玉質清澈,是難得的玉石,雕龍栩栩如生,張牙舞爪之勢呼之欲出,令人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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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适之定定地看了幾秒,莫名覺得頭疼,他若是帶着這個東西出去,不管到哪裏都引人矚目。這龍形的東西,自古以來也只有皇家能夠享有,就算賞賜下來的,也只能擺着當傳家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劉閣老送的物什。

劉健似乎是看透了焦适之的心思,含笑說道:“你不必擔憂,殿下把匣子也一并送了過來。”他指着身後又上來的一人,看着那紫檀木盒子,焦适之只能蛋定地拱手:“多謝閣老提醒。”

“你且去吧。”

雖然劉閣老整個過程都是面帶笑容,不過出了門後焦适之還是長出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那可是內閣首輔,殿下居然托他轉交東西,實在是……焦适之都無法想象宮中來人傳旨的時候,在場衆人是什麽臉色了。

那尊玉雕被安放到盒子中,随後那個捧着盤子的小厮亦步亦趨地跟着焦适之,顯然背負着護送回去的職責。剛走出幾步,朱厚照的身影從拐角處晃悠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臉菜色的劉瑾和谷大用,他笑着招了招手:“适之,這邊。”

焦适之看着優哉游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終于忍不住吐槽道:“殿下,你這麽敗家,萬歲爺知道嗎?”他雖然不懂玉器,但剛才那尊玉雕顯然不是平凡之物,珍貴異常,一看便是上等珍品,應該是國庫裏的東西。

朱厚照抿嘴,大眼眨巴眨巴地說道:“我這段時間這麽乖巧,然後昨晚忍不住就去國庫溜達了一圈。”他說這個話的時候簡單平淡得仿佛在說今天早上他喝了一碗粥。

焦适之在原地站定三息,決定把剛才聽到的話都洗掉,冷靜地說道:“殿下要不要早點回去,旁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若是被發現了不太好。”剛才太子那麽解釋自己不能出現的原因時,焦适之還以為他打算回去了,然而看着劉瑾兩人苦逼的臉色,顯然是不。不過劉瑾顯然還有別的心思,好容易出宮一趟,好頑的東西多得是,他淨可以帶着殿下去玩耍,奈何太子卻偏偏要來這裏,還送上這樣一份大禮。

他都沒法去瞧剛才傳旨的時候衆大臣的臉色,想必也是一臉懵逼。

朱厚照眼眸中滿是笑意,似乎是猜到了焦适之的心理,不過他僅僅只點點頭,把身上剛剛被劉瑾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随口說道:“你出門的時候怎麽不多穿點,今日大雪,小心着涼。”他一邊說着一邊把披風披到焦适之身上,原本在他身上幾乎及地的披風披在焦适之身上剛剛好,他仰着小臉正色道:“注意保暖,要是你在焦家出了點什麽事情,我就把焦家踏平了。”

焦适之內心一暖,失笑道:“殿下,您也太小看卑職了。”原本想解下披風的動作也随之一頓,猶豫一會兒,終究沒有解下。

太子滿意地走了,遠去的身影還能聽到他的聲音,正對劉瑾說道:“我一個小厮披着披風你是巴不得讓我洩密呀,再加上你們不就是個公子哥的樣子?太顯眼,太顯眼啦。”嫌棄意味滿滿,卻也透露着些許自在放松。

焦适之站在原地等着人漸漸離去,背着手慢慢地走着,臉上帶着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不過走着走着,剛才在他心底浮現出來的字跡,又一次撞入他的思緒,引起他的思索。

後幸虎圈,虎驚傷。創危,一月不朝。

前半句話完全是太子能做出來的事情,後半句話的危險程度令人生驚。可恨的是焦适之并不知道這到底是何時發生的事情,就算想預防也是件難事。

不過……焦适之學着太子摸了摸下巴,似乎太子殿下荒廢了許久的武課沒有去練習……他下意識拉了拉屏風的領口,低嘆了口氣,還不是懈怠的時候。

太子年幼,實則聰慧,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對他的回護,知曉他不想計較的心理,卻用另外一種方式為他助威,讓人不敢輕賤。在這位小主子身邊,還真的每一日都是驚喜呀。

既如此,他也不能薄待了這份心意。

“焦适之?”焦瓊的身影在眼前出現,語氣帶着幾分不耐煩,“就算劉閣老邀請你,總不需要那麽長的時間吧,我差點以為你迷失在路上了呢。”

焦适之勾起一個清淺的笑意,輕輕點頭,“你說得沒錯,的确差點迷路了。”作為一個引導,太子殿下顯然還不夠熟練。焦瓊的視線落到他身後的小厮身上,也落到那紅盤上的匣子,不過很快就移開視線,那是他人的隐私。

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去,小厮默默地在焦适之身後站定,就在剛才焦适之已經跟他溝通過了,在把東西送至焦家前,這個小厮會一直跟着焦适之。

滿月酒舉行的時候,衆人的确有聚在正院裏,不過到了一半便各自散開到安排的院落去了,而就在此時,太子送禮的消息,也終于是順着人群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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