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宴會很快就開始了。

焦适之跟着焦瓊,被人下人們引着入席,這院子大多數都是二三品的大臣之子,女眷都在裏屋。焦适之就見焦瓊不斷地跟人打招呼,期間隐隐有人的視線停留在焦适之身上,但是在焦瓊的輕描淡寫之下也只是笑笑就過去了。

劉府的宴會幾乎來了所有能來的人,畢竟有皇上的金口玉言,被邀請的人自然不會不來,尤其是這是劉府的宴席。

焦适之在不遠處看到了父親焦君,他身邊正好坐着焦芳,那一桌都是兩三品的大臣,想必是焦芳在帶着焦君。焦适之挑挑眉,自從上次比武的事情之後,父親與本家的聯系也多了不少呀。

焦瓊右邊兩人正是剛才跟着他的兩位朋友,而左邊自然是焦适之了。焦适之打算做一個安靜的隐形人,默默地掃了一圈這桌子上坐着的人,發現一個都不認識。這難怪,這本來就不是他的圈子,仔細說來,或許他們的父親他反倒會認識,畢竟在皇宮裏待了這麽些天,進出端敬殿的都是大人物。

焦瓊正在與人舉杯痛飲之時,旁邊被人捅了一下,原來是身邊好友周柏忍不住了,悄聲問道:“你旁邊這個人什麽來頭?”他看着焦瓊的模樣怎麽不大對勁?說是保護又不怎麽情願,說是鄙夷吧又不是,奇奇怪怪的。

焦瓊瞥了眼安安靜靜喝酒的焦适之,轉頭壓低聲音:“旁支的孩子,托人來請我爹照顧。”他只想趕緊把這段時間打發了,随口編了個理由給周柏,周柏就是個大嘴巴子,他知道了,就等于全部人都知道了,反正沒人知道焦适之長什麽模樣。

畢竟東宮的動靜,一舉一動都不是小事,在沒有刻意遮掩的情況下,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焦瓊與周柏的動靜雖小,不過都是同一桌上的人,動靜再小都聽得很清楚。焦瓊的态度如此,卻偏有人不長眼睛,帶着三分醉意笑道:“焦瓊,你的弟弟,呃,不就是我們哥兒幾個的弟弟嗎?來來,弟弟,來陪哥哥喝幾杯。”焦瓊原本想發火,待看到那人是誰時,又暫且忍耐下來。

此人是弘治八年逝世于任上的丘濬世孫丘祁,此人不學無術,在整個丘家中簡直就是個萬花叢中一點綠,因為丘家名聲向來遠揚,即便丘濬去世後丘家已然沒落,但仍然在官場中還有不少人脈,皇上也還記着有丘濬這麽個人,丘祁這麽個爛渣子現在能避則避,捏死他不是問題,問題是捏死他了容易出事。

焦瓊似笑非笑地看着丘祁,轉着酒杯說道:“你想要我弟弟給你敬酒,你還嫩了點,我記得上次的賭約你可還沒給呢吧?”上次丘祁與焦瓊打賭,賭金一百金,丘祁到現在都沒給。焦瓊一來不想焦芳知道這時給自己找麻煩,二來也不可能上丘家要去,就一直拖着不管。

丘祁紅潤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剛才的氣勢也消散了不少,讪讪地說道:“你這是幹啥呢,不就是想跟你弟弟認識認識嘛,不給就算了,我找其他人喝去。”

不過丘祁敗退了,旁邊卻響起來另一個人清朗的聲音,“瓊弟,難道為兄也不能與你們共飲嗎?”焦适之只覺得,那應該是一個讓人很舒服的人,他不禁擡眸看了一眼,發現那人正站在不遠處,星眸明淨,淺笑安然,一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焦瓊微微訝異,笑着迎了上去,“巒文兄,好久不見。”這是同為禮部侍郎的張升之子張巒文,與焦瓊關系很好,不過兩年前外出求學,沒想到已經回來了。這個人焦瓊就不能簡單的拒絕了,他看了眼焦适之,卻沒想到他已經随同他站到了身後,在兩人視線落到他身上時微微一笑,舉起兩杯酒,“既然世兄如此看得起我,某自當從命。”

這杯酒擋不住,接下來便一直都擋不住。焦适之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然焦瓊的法子雖好,卻不能一直擋下去。雖他也在懷疑父親受邀的原因,不過也不能妄自菲薄,完全輕視自己。這裏頭哪個不是富貴子弟,稍讓一寸便是節節敗退。且認識他的人并不多,不足以挂懷。

張巒文玩味地看着焦适之,伸手接過了他的酒,含笑道:“瓊弟,你看看你弟弟,可比你大方多了。”焦瓊聞言狠狠地瞪了眼焦适之,這小子是自己沒事找事吧?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樣就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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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祁在身後拍案叫好,帶着人就過來了。杯盞間你來我往,竟有不少人過來,畢竟此處也不是只有這一桌,焦瓊等人身份不俗,自然引來不少人。期間有人問起焦适之的姓名字號,就見他淺笑自在:“我叫焦适之。”

焦适之……?有些人了然地挑起眉毛,有些人不屑冷笑,衆生百态,焦适之倒是沒放在心上。不過是在劉府上,也的确沒人敢在這裏鬧事,不過酸了幾句就過去了。唯有丘祁這個完犢子傻呵呵地說:“哦——太子侍從嘛,不過我聽說你的名聲可不怎麽樣,走關系的吧?”旁邊人看着丘祁的模樣真的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不過有好奇心的人也不少,都在等着看焦适之笑話。

這裏的紛争早就吸引了遠處的注意力,焦君那桌子人也發現了此處的事情,不過作為長輩,總是帶着點縱容的意味。年少輕狂總是常事,只要不是原則性錯誤,總得放手去闖闖。更何況這幾位都是自持身份,也不可能過去看顧,只是命家丁打聽一二便罷。

焦君倒是着急,怕焦适之惹出什麽禍事,但此時也沒有表露出來。

焦适之聽聞丘祁的話語,神色不變,淡定自如,微偏着頭看着身前之人,眼眸中閃動着微亮的光芒,“丘兄言重了,若說走關系,這難道還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門路嗎?”焦适之明白,相較于其他而言,衆人更想聽到的是關于太子的事情,言語間輕描淡寫地提及太子,他直截了當地回複丘祁。對丘祁這種人,說暗話是沒有用的。

丘祁騷了騷頭,聽說太子頗為重視焦适之,雖不知真假,但無風不起浪。他的話……好像有道理。有道理的事情丘祁也不會胡攪蠻纏,拱拱手就走了。衆人一見難得的機會沒了,頓時興意闌珊,各自散開。

焦瓊看着又回到身前的焦适之,猛吞了兩口氣才冷聲問道:“你剛才是自己主動暴露自己,你想幹什麽?”

焦适之溫潤笑道:“先下手為強,總比不知不覺中遭殃強得多吧。”他提前曝光了,關注他的人也多了,基本不可能出事。他太子侍從的名聲是大,但實際而言也擋不了什麽人的門路,所以他雖然謹慎,卻不會過度。

焦瓊不滿地嘀咕了兩句,倒也沒再說什麽,院中很快又恢複之前那種低聲輕語的狀态,仿佛重回平靜。

忽而從外院進來一個人,起初他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不過小心翼翼地跑起來,在擡眼看了幾下後,悄悄走到焦适之旁邊,壓着清脆的聲音,仿佛帶着幾分焦急,“焦公子,閣老有請,請公子随小人過來。”

焦适之一聽,愕然轉身,不是因為這句話語,而是因為這道聲音,雖然不盡相同,但這分明就是朱厚照的聲音!

太子又一次偷跑出宮了?!

與此同時,這句話也被身側的人聽去,焦瓊心中掀起波瀾,帶着怪異的眼神看着焦适之,倒是沒注意眼前小厮打扮的人。

焦适之見剛才那句話引來不少人的關注,匆匆跟焦瓊說了一聲,然後趕忙推着朱厚照走了,要死了,這位小祖宗是怎麽出宮來的!

院內見有人離開,不時有人看上兩眼,轉眼間不少人便知道是焦适之了。半晌後,流閣老請焦适之前去的消息便流傳開來,院內頓時議論紛紛,煞是驚奇。

而此時焦适之躲在假山後,無奈地看着眼前一臉狡黠的太子,“殿下,你為何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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