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麻煩上門
風雨來的太急,突然雨過天晴,面對趙晢口吻輕松的調侃,元櫻有些還沒适應,單槍匹馬地和姚氏對着幹,令元櫻劫後口渴,她自顧倒了一杯清水喝。
常年浸泡茶水的杯子必定有一圈圈細密齊整的茶垢,而石桌上這套茶具底子瓷白,只有用的陳舊的痕跡。
“我問大師我纏在你身邊會不會對你不利?”趙晢眼裏的姑娘喝了水,動作流利地擦了擦唇邊的水漬。
問了與自身利益息息相關的問題,元櫻轉頭看他,“正巧,我也想問,大師是怎麽說的?”
吊了她的胃口,趙晢故意賣關子不說,朝她走了過來,面上淺笑灼灼其華,他笑的愈深,元櫻不由自主挂懷自己,她便後退。
他進我退,最後元櫻鞋後跟抵住石凳子無路可退,直接坐下,而趙晢沒有懸崖勒馬,更進一步,雙手撐在石桌上,将她圈着。
“你想作甚?”要知道這家夥會對自己不利,剛才就該求着大師把他收了去,看他還敢興風作浪。
仰着的面皮子光潔無瑕,繞是滴一顆露水上去都能圓潤滾落,何談是趙晢的目光,他目光上移,一對上元櫻的眼睛便不動了,養在泉中十五年的眼珠子明亮有神,一點塵埃都落不上去。
半晌,趙晢逃避地移開目光,直起腰身,“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人朝這邊走開。”
這話還是拿去蒙騙孩子罷,若是善意的提醒何必挨得這樣近,元櫻屏住呼吸差點缺氧了。
來者是元袅與元曲,元袅行路婀娜多姿步履姍姍,元曲是姚氏的大女兒,沒撿到姚氏僅有不多的優點,生的體型膘肥,為人腦筋短是個好對付的,不像元袅吸口氣還得繞十八個彎道。
元袅臉上帶着不善的笑,元曲眼珠子烏鴉覓食樣左看看右瞧瞧,臉上寫着啓蒙幼兒都識的幾個字,害怕,手心裏攥着一道黃符。
“大姐姐,剛才娘親走的匆忙,不小心落下一件重要物品,她在大廳招待從靈應寺過來的大師,脫不開身,特地叫我回來找找。”元袅身後跟着平常寸步不離姚氏的秋碧,她底子不錯就是穿的不紮眼。
元櫻就知道她們無事不登三寶殿,應對雖然不累,可是不對付過去日常她們得得寸進尺把自己踩進泥濘裏。
“三妹妹,嫡母不小心丢了什麽,你和我細細講講,我幫着你們一起找找。”元櫻看着她們帶着一大幫人來,心下暗忖該不會是來移走娘親的衣冠冢的?
來這裏找東西是真,找的卻不是姚氏落下的物件。元袅皮笑肉不笑,“哪好意思勞煩姐姐,我們自己找就行了。”末了,擡臂扶簪之際給自己貼身的丫鬟輕雲使眼色。
Advertisement
輕雲這丫鬟和她主子一個樣,瘦瘦高高的跟秋冬被剝削了的樹一樣,她們有備而來帶着五六個丫鬟,作勢就朝裏屋走去。
見方向不對,元櫻立刻喝道,提醒她們,“等等。”走了過去,看着輕雲等人,“嫡母今日只在這院子裏走了一圈,你們為何去我的閨房?”
輕雲猶豫了下,她低着頭掃向元袅的鞋尖,元袅抱着魚餌手爐走了過來,“娘親只來院子不假,不過也難說掉在院子裏的東西會不會自己長出手腳,跑到姐姐的香閨裏去。”她這是赤-裸罵元櫻了,罵完後覺得解氣地笑了起來。
笑聲若銀鈴,卻不悅耳。
元府裏最招元櫻讨厭的便是姚氏與元袅這對母女,颠倒是非的本事青出于藍,在她手裏越發精湛。
她帶着一群小丫鬟隐隐地笑出聲來,銀鈴聲領着一片嗡嗡笑聲別的不像,和晚上遭人痛咒的冷風很像。
自小到大,被她們刁難過那麽多次,明裏暗裏數不勝數,要麽打碎牙往肚裏咽,要麽元櫻回擊,讓她們知道沒有娘親這頂保護傘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包子。
“要是那物件真能長出手腳自然也是物歸原主回溶溶院了,怎會這般不長眼往我的閨房跑。”元櫻太了解她們的伎倆了,打着丢東西的名號搜自己的閨房,不管找沒找到這偷東西的污名就烙印在自己身上了,不過是姚氏锱铢必較,上次沒坐實自己家賊的罪名,換湯不換藥又來這招。
元袅今天來就沒想着空手而歸,她瞪着元櫻,命令道,“讓開。”
她身後的丫鬟蠢蠢欲動,姚氏元櫻不讓開她們打算直接把她架走。
琴弦緊繃,烏雲壓城,空氣沉重得灌了鉛,兩方對峙的緊張關頭。
“妹妹,”元曲手中躺着一顆玉色的珠子,看着價值連城,她胖墩地蹦跶過來,“妹妹你看。”
元袅氣的臉色酡紅,看也不看一手揮打元曲的手臂,珠子清脆地砸在地上碎成兩半,磕下一小撮晶晶亮的齑粉。
完好的珠子碎了,不值錢了,元曲蹲在地上撚起碎珠,埋怨元袅,“這下碎了就換不了好吃的了,你賠我的珠子!”
碎珠子硌疼了手心,元曲還是緊緊裹着,猛地起身朝元袅吼,“你賠我的珠子!”
被突然驚吓差點後仰的元袅白了元曲一眼,“什麽碎珠子,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你看,就是這個珠子。”元曲有些肉的嘴吸了一口氣儲藏着,兩頰鼓的像個燈籠。
本無意搭理元曲,餘光無意掃到她的掌心,跟随在姚氏身邊多年,什麽樣的珠寶值錢她還是有能力分明的,她的目光被碎珠子吸引,擡臂準備撚起一半仔細端詳,省得看走眼白歡喜,看元袅要拿,元曲猛地合上五指。
“我的好姐姐,你讓我再瞧瞧。”有求于元曲時,元袅一改平日裏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僭越喊妹妹的稱呼,她抓着元曲的手晃了晃。
被她搖晃着的元曲穩如泰山,她是個腦筋直的,聽見她終于承認自己是姐姐,神秘兮兮地把手湊到她眼前,撿到寶貝樣竊喜,“你可要看好了,這顆珠子少說得值五十兩,不過現在碎了,我估摸着只值兩三兩了。”說道最後,語氣有幾分惋惜。
她的手湊得太近,手一打開銀光有些刺眼,元袅後退兩步,看清了珠子的色澤和質地後,全然忘了自己是過來幹嘛的。
“你這珠子哪來的?”元袅的欲-望都明擺寫在臉上。
元曲轉頭,指向懷壁院一地的枯草,“就是在那裏撿的。”
剛才還一副今天天塌下來都要進屋的元袅幾乎是同一時間調轉方向,轉移戰場,“你們幾個去草叢裏找找。”
堵在門口的元櫻看着她們不戰而退,院子裏那麽大一棵綠樹她們看不見嗎?樹上躺着一白衣男子,他衣角蕩在空中飄然若仙,正看着元櫻,笑的讨賞。
元櫻唇形,“你做的?”指的是那顆珠子是不是趙晢故意丢在草叢裏的。
或許是躺了太久不舒服,趙晢坐起來,看着那群尋寶心急的丫鬟嫌撥開草叢費力,于是自發地拔除枯草,頹廢紮根在此的枯草被一簇簇連根拔起,無情地丢在一個角落。
以姚氏、元袅為首的這群人通常尋上門來就沒好事,這是第一次有好事上門,除了雜草的一小片地土壤肥沃,看着順眼,元櫻想着明日出門買些花種播下去。
為了找到元曲口中價值五十兩的珠子,丫鬟們很是賣命,平常那些端茶送水都嫌累着玉手的一等丫鬟個個蹲在地裏扒拉着泥土,累了流汗了就用袖子蹭蹭。
閨房門口擺着一張美人榻,元袅暫時沒功夫來給她找麻煩,于是她悠哉悠哉地躺下,首次享受嫡小姐該來的待遇。
躺的太舒服了,以致元櫻等她們除完草差點睡着了,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元袅一張惱羞成怒的小臉,一身幹淨的衣服髒了裙擺,再看看她身後,丫鬟們更慘,個個小花貓似的,素手纖纖的粘了一圈泥,□□鵝黃這種易髒的衣服早就髒的五花八門。
面積不小的院子煥然一新,枯草被堆在一個角落,被壓抑在枯草腐敗氣息下的土壤重新呼吸,空氣裏多了一抹清新的味道。
“元櫻!是不是你故意捉弄我們!”元袅恨的水靈靈的眼睛裏俨然生出怒火來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元櫻看着她抹黑自己,問她,“是我讓你給我除草了嗎?”
元袅白忙活半天,竹籃打水,她真恨不得把元櫻當薄紙撕成碎片,“我看就是你故意使壞,你給我等着!”
自诩高貴的元袅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比她們淡了太多,可還是令她胃裏翻騰,她丢下狠話氣沖沖地走了。
丫鬟們自然也氣紅了臉,有些拔草弄的頭發都亂了,可是礙于手髒不能整理碎發,被貓爪子撓了心得難受,她們三五成群地跟着元袅走了。
最後離開的是元曲,她有些意猶未盡,明明草叢裏是有珠子的,她放眼望去,濕黑的土壤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除了泥土就是極小的石子。
她不甘地走了,走的時候納悶地盯着掌心裏的碎珠子。
元櫻第一次覺得麻煩上門讓人心裏這麽痛快,她過去檢查她們的成果,由心感嘆,“拔得真幹淨。”
一粒花生丢在元櫻肩上,坐在樹幹上的趙晢剛嚼完一粒翠花生,“不誇誇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