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聽到答案

老太太餘威還在,姚氏威風如火,老太太就是水終要壓她一頭滅滅她的火焰,就是要讓她知道,将軍府姓元不是她的姚姓。

春衾将她們攔在門外,好生勸了一會兒才把人勸走,南山院複又安靜下來,老太太的心跳漸漸恢複正常。

她抓着元櫻不撒手,淚眼朦朦地細看着自己的親孫女,這丫頭出生沒了娘,一直在老太太膝下長大,她八歲那年姚氏進門,起初姚氏裝的老實,不過兩年她根基一穩就從中作梗,把元櫻帶到她手下撫養。

“櫻丫頭,我年紀大了不中用,能吓唬她們一時,也吓唬不了一世。趁着我還在世,你和我說說你對這樁婚事的真實想法。”老太太年老體衰,她覆在元櫻手背上的手,皮肉松弛,不顯光澤,突出血肉裏的血管像是葉脈。

祖母的手很輕也很溫暖,趙晢站在屋外背抵着牆壁擡頭看着勾月,屋內的聲音他聽的一清二楚,像這等私房話他本不該偷聽的,只是關于元櫻對他以及對和他的婚事,他便忍不住豎起耳朵。

元櫻低頭垂眸,看着那雙手,這雙已經不像年輕人有力的手,走路還要拄着拐杖受人攙扶的手,祖母年紀大了,天塌下來也應該是力大的人頂着。

“祖母,我真的對這樁婚事很是滿意。”元櫻擡頭看她,腦海中不禁回想起近日和趙晢在一起的一幕幕,相處時間雖短,她記得自己是在第二日就對他卸下防備信任他的,到如今還有點說不出來的依賴。

屋外冷的厲害,春衾又添了點炭火,黑色的木炭被燒的橙得發紅,躍動的熱紅色晃入眼底,眼裏一層薄冰漸漸消融。

老太太凝視着她的目光,她年紀大了看人看物還是準的,她看得出來元櫻不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半信半疑地問,“櫻丫頭,五皇子已經昏睡五年未醒,術士雖說你嫁過去沖喜壓制五皇子的命格,到底這也不足為信,若是五皇子一輩子醒不來,你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她這孫女實在是命苦,老太太擡起胳膊擦了擦淚。

就算趙晢一輩子不能回到體內,最起碼還有意識,而且元櫻能觸碰到他的意識體,搭進一輩子也不算太吃虧。

元櫻給祖母擦淚,哄着她,“祖母,聽說五皇子殿下風流倜傥,生前又精通詩詞騎射,也能算得上文武兼備,這樣出衆的夫君放眼汴京也絕對找不出第二個。”

屋外,趙晢擡頭望月,半月弦倒映在眼裏彎成月牙,他極淺地一笑。

老太太心裏也知道,五皇子醒着時必定是絕佳人選,滿汴京的姑娘都找不出不喜歡他的,要是醒着這樁婚事也絕對輪不到元櫻頭上,現在他昏睡不醒,多少世族名女閉口不談,也只有落在元櫻頭上她這樣看得開地接受了。

“櫻丫頭,你要是心意已決,祖母不攔你,你的嫁妝我早年就備下了,祖母一定盡全力讓你風光出嫁。”祖母拍着元櫻的手說。

元櫻悭囊多年,自然知曉不論何時何地身邊都需要銀子傍身,她笑道,“祖母,你忘了嗎?我娘親還給我留了嫁妝,那些足夠了,你的陪嫁好好留在身邊,萬一日後到了用銀子的時候我和父親不在,您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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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雙小眼睛看着元櫻,受了這麽多苦,無時無地還在為自己考慮,她拉着元櫻的手更用力,“你今晚就別回去了,懷壁院空蕩蕩的,你留在這兒陪我。”

元櫻未多想便點點頭,她知道祖母年紀大了一個人也孤單,趙晢告訴她大婚之日在明年生辰,能陪祖母的時日也不長了,她又說,“祖母,你等等我,我去懷壁院拿點東西。”

“你缺什麽盡管告訴春衾,讓她去拿。”老太太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見到元櫻,她有點不舍得,哪怕是短短一盞茶的時間。

春衾候在一邊,“大小姐,你缺什麽,我去拿就好。”

“還是我自己去拿罷,我怕春衾姑姑不知道我的東西擱在什麽地方。”元櫻想了想說道。

老太太說了兩句“也好也好”,又囑咐元櫻早點回來。

一出門,元櫻就看到趙晢已經準備好和她一起回懷壁院,待走到人靜的廊子。

“我想知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沉默許久,兩個人心中各有事情,最終是趙晢打破沉默。

剛才說的話挺多挺雜的,元櫻腦中篩選後點了點頭,“是真的。”

趙晢緊張得幾乎要停下的心髒怦怦跳動,他有些激動,想确認不是自己聽錯了,“你知道我問的是哪句話嗎?”

寂靜的走廊,頭頂吊着雕花燈,微弱的燈光自頭頂打下,映襯着元櫻鼻尖的白皙和唇上一點紅,她頓下步伐,仰看着趙晢。

相識不長,元櫻卻知道一點,有面前男子在身旁的時候,她心裏不再那般孤立無援,任何艱難的時候她都有一個可以明确求助的人。

這種感覺很是朦胧,元櫻說不清是不是喜歡,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和他在一起很安全。

緘默的男子正繃緊神經等她回答,他的呼吸似乎急促若急湍,自高懸的山頂傾瀉撞擊在光滑的石面,一聲又一聲費力的呼吸。

“你問我的是,我對我們的婚事到底滿不滿意。”元櫻已經及笄了,意味着她已經有了喜歡一個人的權利,從小到大她沒見過喜歡的大哥哥,倒是有幾個根深蒂固讨厭的人,她看着他的眼睛,聽說愛慕一個人心跳會加速,在她遇見他的第一次就心跳加速了,那時他摟着她飛到半空中心跳得要疲憊陣亡,那也是心跳加速,她斬釘截鐵地說,“趙幾硯,我很滿意。”

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碰撞到石面綻開一朵澄澈的花。

跟着她的話,趙晢勾唇笑了,那是如釋重負又感動的笑,他将她抱住,她不知道她的這句話無疑給了他一把監獄的鑰匙,讓他終于可以不用活在陰冷潮濕的愧疚裏。

他說,“謝謝。”

窄窄的身子被他抱住那一刻,聽到的不是摻了蜂蜜水的話,只是一句平淡如山泉的話,元櫻好像心跳又加快了。

她不理解,為何他要感謝自己對他們的婚事滿意,她頭腦空白一瞬随後撐着他的胸膛分開懷抱。

認識趙晢時他每天笑總感覺以笑慰傷,今天他在月色下的笑溫潤如玉,是一塊無暇的玉。

“你要是住到南山院去了,日後和你說話就沒那麽方便了。”南山院人多眼雜,雖然都是老太太這邊的人,可很難說其中有沒有姚氏的眼線。

在走廊上轉了個彎,進去幽靜的小道,這條路上兩旁種着翠竹,竹子有一層樓高,左邊的竹叢外是圍牆,灰牆紅瓦被竹子掩映。

元櫻走在前頭,腳下是一條石子路,因為硌腳這裏很少有人來,她踩着突出的石子,腳底舒緩,“日後少說話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趙晢走到她身邊,“我會發黴的,你不知道過去五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沒一個人看得到我聽得到我說話,可悶死我了。”

想想确實很可憐,元櫻走慢了一些,“你說話,我寫在紙上回你,這樣如何?”

只要能解悶,趙晢一口答應,“如此也好。”

元櫻側頭看了一眼月光流轉下的那張矜貴的臉,他面容清貴,很難想象他那五年沒人搭理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

正好走出小道,眼前就是懷壁院了。

不知是不是元櫻眼花,剛才似乎有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跑走了,沒當場抓住,真是可惜。

“你看到那是誰了嗎?”元櫻快走兩步回到懷壁院,院裏一切如常。

懷壁院沒有丫鬟守着,元櫻一走更如無主之地,她人很容易進到這裏來。

“是花枝。”趙晢看清楚了。

是她就更奇怪了,她本來就是懷壁院的丫鬟,成日不在懷壁院候着偏偏往其他院子裏鑽,剛才看到元櫻走來還做賊心虛地跑走了。

“先看看是否丢了什麽罷?”

元櫻點點頭,懷壁院裏并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她要檢查的物件不多。

仔細翻了自己的物件後,元櫻納悶,“并沒有丢什麽。”

花枝是婢,她剛才行色慌張事出有因,看來這些天是太不注意花枝了,竟不知道她成了監守自盜的賊。

“貴重的物品帶在身上罷。”趙晢在元櫻的房中仔細梭巡一番,東西确實有被翻動的痕跡,可什麽都沒少。

元櫻點頭,拿出一塊布來裝自己貼身的物件,她收拾得很快,包袱也很輕。

看着她的包袱扁扁的,趙晢複又想起以前春獵秋獵時,跟着去的不論是嫔妃還是公主皆是一馬車一馬車的東西往獵場帶,她們不過也就去個兩三日罷了。

“這就夠了?”趙晢看她将包袱紮好。

“夠了,我要帶的東西也不多。”元櫻将包袱往肩上挎去,趙晢長臂一撈,他牽動唇角,“我來拿。”

看他輕松地拎在手裏,元櫻吹滅了蠟燭,“這包袱又不重,若是重的你再接手也不遲。”

元櫻拉上門,趙晢一把将包袱丢到她懷裏,正當她想說“接過去就好好拿着”時,趙晢長臂一撈将她圈在懷抱裏,“走的慢,我們來快的。”

“慢點。”耳旁的風獵獵作響,吹面又冷,迎面淋風的時候心裏又痛快,元櫻手中的包袱一把砸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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