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金屋藏夫

從南山院走到懷壁院有約莫兩盞茶的功夫,趙晢卻在半盞茶的時間攜元櫻回到了南山院。

他将元櫻丢下來時,元櫻還未穩住心神,春衾正巧跨過門檻一見門邊有個人影驚吓得擡手撫心口,“大小姐你怎麽在這兒杵着,夜裏外面涼趕緊進屋罷,我已經着人把你的屋子收拾妥當了。”

這個院子于元櫻而言并不陌生,她在這裏度過了十個歡快的年頭,不用人在前帶路,她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枕塌的屋子。

屋子裏已經燒了一會兒木炭,房間裏适當暖和,推門進屋時沒有聞見塵封的陳舊氣息,裏面的東西擺放得整齊。

“大小姐,這間屋子老太太一直為你留着呢,今天晚了你好好收拾一下就歇下罷。”春衾看着元櫻有些驚喜的表情笑道,轉身招了招手,一個羞澀的小姑娘走上前來,“大小姐,這是暖玉,你住在南山院的這段日子就由暖玉伺候罷,她呀原本是貼身伺候老太太的,心細又懂事,要是換了別人老太太才不舍得放她去別人身邊呢。”

“大小姐好。”春衾在前頭引薦說完話,暖玉就乖巧地行了個禮。

面前的小姑娘看着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能到祖母身邊貼身伺候定然也是個能幹的,元櫻再看她一張青白的小臉,本是如玉一般的年紀,打扮得中規中矩,穿的也很是素淡,不像姚氏身邊的丫鬟花花綠綠得跟開屏的孔雀似的,行完了禮暖玉擡頭也悄悄打量元櫻,一觸到她的目光立刻就恭敬地垂下頭去。

“春衾姑姑,替我謝謝祖母。”元櫻收下了這個丫頭,将春衾送到門口。

回頭時,暖玉已經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毯子蓋在梳妝臺的凳子上,心中有序地去打了熱水和沏了漱口茶來。

一切井然有序,不愧是跟在祖母身邊辦事的人,花枝丢在她身邊真是遜得若年久之物褪色。

暖玉伺候元櫻洗漱完,為她卸了頭上的發飾,元櫻看着銅鏡裏的暖玉,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越矩打量自己。

“你今年多大了?”元櫻看着梳妝臺上為自己準備的珠釵,玲琅滿目。

暖玉的聲音很溫柔,柔得如一壺溫好的水,令人打心眼裏放心,“回大小姐,奴婢今年十三歲。”

“你幾歲進的元府?”暖玉梳頭的動作很輕,齒距順着頭發溫柔地劃過,頭皮在一瞬間放松,似乎整顆頭輕了不少。

“奴婢九歲進的元府,至今為止已經有四年時間餘四個月時間了。”暖玉一下又一下地為她梳發,回答問題時沒有一刻遲疑,時間記得很是清楚。

九歲進來的,元櫻心中默默思索着,算來應該是姚氏把元櫻從南山院接走後進府的,她進來時間早,短短四年就走到了祖母身邊的一等丫鬟的位置,想來也是個受過罪的人。

Advertisement

元櫻擡臂撫了撫齊整的頭發,發絲梳得順暢如瀑,她近了近銅鏡,一頭秀發一絲不茍,“你這手真是巧,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罷。”

暖玉走到床旁為她收拾床褥,她靜靜地候在那裏,“大小姐,奴婢伺候您睡下再回去歇息。”

元櫻身上的衣物還未解,她擡頭看了一眼懸梁的趙晢,搖搖頭,“不用了,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你回去罷。”

正挽着帷帳的手放下,暖玉走了過來又給元櫻行了個禮就悄聲退出去了,在門縫緩緩合一之際,暖玉才擡頭看元櫻,細致地掃了一眼整個屋子。

暖玉給元櫻的第一印象是人性格乖張,不像是會做出格的事的人,可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渾身上下散發着行将就木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小小年紀一直貼身伺候祖母的原因。

面前的屋子光鮮亮麗,這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的屋子,元櫻滿意地看了看四周,她走到床旁,雙手撐了撐松軟的被子坐下,錦被觸膚很柔軟,像是近午的陽光,叫人心生貪戀。

“這是我小時候住的房間,從這裏走了後這是初次回來,沒想到祖母一直給我留着。”元櫻的眼睛裏有一團橙紅色的火苗,在無風的房間裏火苗跳動,倒映在元櫻的眼裏,安靜又生出躍動。

确實比懷壁院好多了,坐在床上的女子觸物生情,她想起了很多幼時的事,目光一寸寸地撫摸這裏。

“看得出,祖母對你是真心的。”

沉浸在自我回憶裏的元櫻好半晌才聽出漏洞,她看着笑的頗有祖母慈愛風範的趙晢,“誰是你祖母,話不可以亂說。”

“反正是遲早的事,我現在叫着練練。”床兩旁挂着紅色的帷帳,映入眼底像兩團頰腮的胭脂,在暖意的屋內,胭脂化了一般暈染面上白皙的元櫻。

一天之內發生太多事了,元櫻知道趙晢總是在口舌之争上占自己便宜,她有些累了,“我現在要睡了,你出去待着。”

借着腿長,直接坐在桌上的趙晢慢悠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條斯理地說,“我平常都在懷壁院,南山院離得那麽遠,跑來跑去,就算是意識也會累的,你要是思考一天你腦袋累不累?”

真是愈加猖狂了,元櫻走了過來,奪下他手中的茶杯,“你能和別人比嗎?你閉着眼睛也能飛回去,哪裏累了,而且屋外也有大樹,你出去。”和他說話真是費口舌,元櫻順勢把茶水往自己口裏送。

眼見着她喝了茶水,趙晢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低低的聲音高調地說,“這水我剛喝過了,我們這算不算……”趙晢嘟起嘴別有深意地示意她。

元櫻顧不上形象用力地擦嘴,嫌棄地丢砸茶杯,打開大門吐了好幾口水,她擦嘴雙耳如清蒸螃蟹,“你這混蛋,明知道茶水你喝過還看我的難堪。”

外面冷,裹在冷意裏元櫻卻覺得舒适,她進屋來渾身又如進了沸水裏,她看也不看趙晢兀自坐在床上,一手指門,“我要歇下了,你出去。”

看她理都不想理會自己,趙晢走了過去,才走近兩步就瞧見她的臉勝過胭脂色的帷帳。

“不許挨我這麽近。”元櫻嫌棄地側着身子,就是不拿正眼瞧他。

看來是真的負氣了,趙晢順遂她的話不走上前,他玉立在那,近六尺的身高在地上投下颀長的影子,身正影不斜,他開口補充道,“我忘了告訴你,你下嘴的那個地方正疊了我的嘴印。”

真是雪上加霜,元櫻紅漲着連擡頭,趙晢雲淡風輕又含着蜜餞般的笑,他食指輕輕抵着唇,他的唇微微合着滲着正常人的淡紅。

瞟了一眼,元櫻只感覺渾身浸在冷水裏嗆了滿腹的牢水,她猛地站起身來,送客:“出去。”

趙晢輕呼,面上一副不敢招惹她的神情,轉身心情很是不錯地往懷壁院飛去,整個元府的樹兜光禿禿的,跟拔了毛的雞似的,怎麽适合趙晢下榻,都說良禽擇木而栖,人也是一個道理。

他走開時心裏揣滿了高興,絲毫沒注意到灌木叢後一個嬌小的身子正探頭看着屋子,候了許久直到元櫻吹滅了燭火,秋風掃人,整個人招架不住要凋落了,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她的方向是溶溶院,此時姚氏還未眠。

今晚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她怎麽可能跟個沒事人一樣高枕安眠,濃茶已經喝到第二壺了,她一雙眼睛愈發精神,目光炯炯。

聽到秋碧說人來了,她立刻讓人把她帶進來。

“奴婢此次給大夫人帶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暖玉擡頭,一雙老實本分的皮囊炸開幾道城府極深的笑容,這樣令人頭頂一寒的笑容和她的年紀實為不相符。

姚氏極淡地勾了勾唇角,一顆躁動的心平緩,她面上三分客氣七分陰險,“起來說話罷,這次帶來的好消息是關于老太太的還是櫻姑娘的?”

暖玉現在已經貼身伺候元櫻,剛去的第一個晚上就打探到“好消息”,姚氏當初為她爹付的一大筆賭錢,看來是沒白花了。

“回大夫人,是關于大小姐的好消息。”她認定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會令姚氏滿意,故而面上的笑痕愈深,她又看了一眼秋碧。

姚氏看了一眼自己信得過的秋碧,“你直說罷,這裏沒有外人。”

“大夫人,大小姐的閨房裏藏了人。”這句話猶如萬挂鞭炮噼裏啪啦地在姚氏耳旁炸開,她耳旁懵了一下,啪的一聲,她用力過度地拍着桌面,端放的茶杯顫了兩下,瓷器茶杯摩擦杯沿,聲音刺耳。

姚氏拍案而起,她站起來問道:“你說她房裏藏了人?你說的可是男人?”

暖玉一直蹲在外面聽着,她只聽到元櫻的聲音沒有聽到男子的聲音,從元櫻的話裏來看,應該是個男子無誤,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是。”

“那男人現在可還在櫻姑娘房裏?”姚氏作勢就要往屋外走去,一副要抓-奸的架勢,走了兩步,理智又迫使她停下把話仔仔細細地問清楚。

暖玉離開之前并沒有看見男子出門,不過現在不可知,她不予肯定又不予否定地回,“大夫人,我離開之前未看見人出來,不過依照奴婢直覺,那男子像是大小姐房中的常客。”

她并沒有提出建議,只是把事實原委告知姚氏,只要還有機會,現在就不可輕舉妄動,萬一打草驚蛇撲了空,就正中她們下懷。

姚氏踱步,又坐下,千叮咛萬囑咐,“你好生盯着櫻姑娘,下次若還有此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她看向秋碧,“秋碧。”

秋碧從袖中掏出一個鼓鼓的荷包,一手牽過暖玉,把錢袋子往她手心裏放,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家說出這等羞恥的事,手心裏竟然溫熱的一點喊都沒有,她笑得親近,“暖玉,來,這是大夫人賞你的。”

暖玉心中掂量了下錢包,面上的笑容多了一絲滿足,“夜深了,大夫人早些歇息罷,奴婢先退下了,南山院那邊還需要奴婢伺候。”

“去罷。”姚氏對她好臉色地拂了拂手,她坐在當家主母的位置上,可是第一回 給下人好臉色看,笑容裏竟然有拜托的痕跡。

待人走了,秋碧又謹慎地确定她沒有隔牆聽耳,才和大夫人商量,“夫人,你說這事可不可信?”

不管是否撲風捉影,姚氏都不會輕易錯過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現在終于有心情睡覺了,她起身,語調悠哉,“秋碧,我乏了。”

作者有話要說:宋元時期一尺約等于32cm,設定男主182cm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