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心懷不軌

元曲大吃大飲慣了,倏然将她的點心供給一刀砍了,頭幾個夜晚是最難捱的。

黧黑的夜裏,元曲餓得胃跟漿洗婆子手中擰幹水的被子似的,絞疼得她咬牙扛不住,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半蹲着身子悄悄出門。

她尋思着母親百般叮囑過元袅不許接濟她,元袅哪兒怕是沒什麽指望了,她趁着四下無人往廚房溜去。

扒着牆角,她看見母親身邊幾個婆子和丫鬟擱廚房門口你一嘴我一句地閑聊着,離得不遠,元曲拿出自己啃骨頭的勁聽到了一些,一個婆子兩手一攤拍拍圍裙上的灰塵道,“大夫人讓我們幾個在這兒守着,要是逮住了來覓食的二小姐只管送她院子去,有重賞。”

另一個丫鬟已然有幾分睡意了,她擡手捂嘴打了一個呵欠,困的眼睛與日光下暴曬成線的葉片似的眯着,“這要守到何時,要是二小姐不來我們豈不是要在門口坐一夜。”

“你個小丫頭可糊塗得很,”那個年紀大卻神采奕奕的婆子伸出兩只手,有些誇張地道,“主母可說了,抓住偷偷來廚房的二小姐一次獎賞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啊。”

婆子睜大的眼珠子如同寺廟的大鐘,她瞪大眼睛看着另外幾人,“你們要是困了盡管去睡,到時候可別怪我沒給你們分銀子。”

看在銀子的面上,那個呵欠連天的丫鬟拍着自己颡額拍的啪啪響。

縮在牆角跟的元曲鼻孔出了一聲低落,她垂着有些酸的脖子,提不起精神地掃視着地面,黑魆魆的地上不知平不知坎坷。

廚房怕是指望不上,不然遲早要落進那群丫鬟婆子手中拿去邀功,一想起那婆子提起十兩銀子的精神勁,元曲打了個顫,更加不敢想了。

從廚房撤退,元曲一路數着自己的肚子咕嚕聲走一步算一步,不知怎麽竟跟着點心香氣到了南山院。

元櫻的房間還亮着燭光,燭光将她的人影映畫在窗紙上,她翻動着這幾日家中的收支賬本,“今天幾個收拾園子的婆子裏有個帶頭鬧事的,我便多給了她三個月例錢把她打發出去了,竟然沒想到姚氏沒來找我麻煩。”

連元櫻都不敢相信地淺笑,她笑若名蘭,趙晢長身玉立在案前為她磨墨,他跟着笑,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姚氏領人要來找麻煩時,被石子絆了一下,結果磕松了一顆門牙,趙晢發誓這可不是他的傑作。

“只怕這段時間她都不敢在人前說話了。”趙晢心中有底,也好,元櫻樂的清閑一段時日。

“不過我看她愈發對父親殷勤,這管家大權遲早要回到她手中。”話說到如此,元櫻面前的輕松如水中石子緩緩沉澱。

趙晢一手緊合捏着袖口,放下墨條,“沒這麽容易,你姑母不是回來了嗎?和離書應當明日送到,這個家有了你姑母,總算也不能任憑姚氏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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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下毛筆,元櫻該歇息了,“你回去罷,以後不要半夜站在樹上,我夜半起身看你一身白衣會吓到的。”

趙晢察覺到自己和元櫻朝夕相處的這段日子,意識形态愈發凝聚,不似剛出宮時意識四散支離即将破碎。

“那你早些歇息罷。”趙晢打開門走了出去,見狀,元櫻搖了搖頭,他明明是一縷魂魄卻開門出屋,類似披蓑衣戴鬥笠,多此一舉。

将門合上,元櫻放下楹窗吹滅蠟燭入睡。

揉了揉眼睛的元曲又用力眯了眯眼睛,她剛才似乎看見紅木門自己打開,她擡起手感受了一下溫和如溫水的風,奇怪,那一瞬間她被驚得肚子都忘了咕嚕叫。

肚子不叫了也好,元曲正欲回屋睡覺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迅速地移到元櫻閨房門口,人影蹑手蹑腳掀開楹窗一縫。

以為自己餓得出現幻覺的元曲又揉了揉眼睛,結果人影還在而且得寸進尺地将眼睛貼在縫隙往裏面瞧,元曲擡手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疼。

元曲喚“疼”的聲音驚吓了那正欲翻身進屋的黑影,他驚恐地四下張望,腳底抹油溜了。

楹窗被摔下的聲音驚醒了元櫻,披了一件外衣,元櫻點燃了蠟燭打開木門巡查四周,正巧捉住剛轉身小心翼翼擡起一只腳要跑的元曲。

“二妹妹,深更半夜你不睡來我這裏有何貴幹?”她來這裏絕非偶然,元櫻一手端着燭臺照亮元曲有些占地方的背影。

已經被發現了,元曲些許窘迫地轉身,不知所言地“嘿嘿”笑了兩聲,她擠着眼睛,撓頭,“其實是我餓了,出來覓食就聞着香氣來到了這裏。”

話音剛落,元曲的肚子配合地咕嚕一聲,元櫻看着她窘迫地用手護住肚子。

“我這兒有一些點心,你要是饑餓難耐就吃兩塊罷,我也知道你最近在節食瘦身,不過這樣容易反彈,明日我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少油鹽的菜。”元櫻笑着叫她進來吃東西。

從小母親就告誡她們姐妹兩人,這府裏只有她們母女三人是一家的,不可輕信這府裏的其他人。

記起來,元曲與元櫻私下裏的交集一根手指頭都算的過來,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的元櫻看她猶豫不決,“你要是怕我給你放毒,就回去罷。”

元櫻臉上還帶着如玉簪花那樣的俏色,吞了一口口水,元曲邁開腿跟了上來。

“不過你不能吃多了,此時是深夜,吃撐了睡不着,你拿兩塊罷。”元櫻将點心碟子推向元曲。

肥嘟嘟的小手羞澀地抓了一個最大的櫻桃煎,元曲謝她,“謝謝你。”

元櫻靜靜地看她,這幾日她确實瘦了一下,臉上的輪廓比之前清楚了許多,“你瘦下來肯定好看,不過也不能一味節食瘦身,你日後多吃一些清淡的便可。”

屋外的風吹動了一下未關緊的紅木門,木門哐當撞在門檻上,元曲亮晶晶的眼睛一彎,還是羞澀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你歇息了,那我可不可拿一點點心。”

元櫻點了點頭,示意許可。

元曲下意識地抓的手心裏滿當,從虎口滾出一顆櫻桃煎咕嚕砸在銀碟上,她又羞澀地松了松手心,“拿的似乎有些多了。”

“深夜不宜吃太多,你餓了幾天了,突然暴食對身子不好。”元櫻起身拿了一張油紙給她盛着點心。

将點心捧在手心,元曲忙不疊向她道謝,元櫻給她拿了一提攢花燈,元曲滿心滿眼都是櫻桃煎,走到了疏煙齋才想起奇怪人影的事,剛想調轉頭提醒元櫻,又覺得深更半夜不宜再叨擾她便溜回了房間。

如趙晢所言,和離書在次日清晨送到了府上,聽聞元彤抱着和離書喜極而泣。

元櫻穿戴好去起坐間,路上碰見寧梁斜,她開口:“表弟,你昨夜可是沒睡好?”他眼皮子底下一片沉重烏黑。

見到元櫻,寧梁斜腳尖朝向反向,他下意識躲避元櫻,明知躲不過,面上的笑容浮于表面不入皮骨,他幹笑道,“這些天一直擔憂爹爹會找娘親麻煩便一直沒能好好入眠。”

他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元櫻多疑地看着他心虛的眼珠子,安慰他:“聽說,和離書已經由官府的人送來,今晚你便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寧梁斜走在元櫻身邊,渾身僵得跟浸在水中的木樁,他一手握拳抵唇幹巴巴地笑,“确實能睡一個安穩覺。”

走了兩步路,寧梁斜賊眉鼠眼地檢查四周,見沒有他人便看似不經意地試探,“表姐,昨夜院子裏有一只貍貓到處亂穿,可有吓着你嗎?”

貍貓倒是沒見着,元櫻見着了一只覓食的夜貓,她搖頭,“昨夜,我沒聽見貍貓的叫聲。”

聽到這裏,寧梁斜的心堪堪放回兜裏不見人的地方,他欲蓋彌彰,“昨晚不知哪個院子跑出一只貍貓,在我窗前踱來踱去趕也趕不走。”

聽這語氣是頗為煩憂的,元櫻側頭看着背着雙手有些小大人架子的寧梁斜,無心:“也許是貍貓餓了,下次你見着了就在窗前放些吃的,吃飽了它自然就走了。”

“也許是餓了,喂飽了他肯定就自己走了。”寧梁斜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兩句,随後目露亮光地盯着元櫻瓷白的側臉,她那樣平滑的臉不知摸起來感覺如何。

腦中想着,寧梁斜背在身後的手不安分地指腹貼合摩擦,指尖愈來熱了。

不過,寧梁斜還是有些擔心,昨夜他跑走之前分明有個人出聲故意吓了他,當時情況緊急他竟然沒分辨出來那是誰的聲音。

也不知道元櫻知道昨晚的事嗎,不論她知不知道這段日子得安分守己了,畢竟如今管家大權還在她手裏握着。

昨晚那聲音到底是誰?寧梁斜在心中先一個個排查府中的小姐們,要真是被丫鬟發現,府裏大大小小五六十丫鬟,這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深更半夜出現在南山院,寧梁斜思索着得尋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這院子裏的丫頭片子了。

“表弟,到了。”元櫻出聲幾次提醒他,寧梁斜仰看房梁的視線終于落下,他扭脖子太匆忙,似乎聽見了卡擦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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