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瘦身心酸
且等着官府通知的日子,于元彤而言無疑是溫水煮蓮子,越到最後越是一盆苦水。
元府這頭一忙活起來,倒是給了姚氏喘氣的機會,元櫻自南山院出來時恰巧碰見姚氏如膠似漆地粘着元箇,其面上的恭敬是鮮少見的。
她說,“老爺,再過一月便是梁哥兒十四歲的生辰,這孩子在寧家吃了許多苦頭,他十四歲生辰可要大辦?”
也是過不了多久就是元袅和元曲的及笄日子,寧梁斜的生辰在她們前頭,姚氏借機要大辦生辰多半是為了給她自己的女兒相看人家。
“梁哥兒和檀丫頭的生辰是同一日,雙喜臨門,應該大辦。”姚氏扶着元箇在院中走着,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姿态被日光映在地上。
這樣的姿态觸動了元箇最敏銳的神經,他索性看向不遠處,元櫻正領着幾個丫鬟走來,她先問過元箇和姚氏,“今日不是爹爹休沐的日子,怎麽沒去上朝?”
元箇剛要開口,卻被嘴快一步的姚氏接了話,她笑的一臉慈母模樣,“這天一日賽一日冷,官家挂念老爺的腿一到寒冬就疼癢難耐,索性放了他幾天長假。”
她把話說得很完整,元箇又閉上嘴,柔和的目光望向元櫻表示姚氏所言極是,元櫻半轉過身從丫鬟手中拿了一對羊絨護膝,“女兒知道爹爹腿的老毛病了,這幾日連夜給您做了一對護膝。”
接過護膝,元箇摸着厚實的護膝臉上挂着子孝的笑容,“還是櫻丫頭有心了,不過這些粗活只管交給下人去做就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氏無異地瞥過那護膝,扶着元箇的手偷偷加了一把力度,她佯裝關切元箇地道:“老爺,這兒是個風口,吹久了風回頭你這腿又該疼了。”
姚氏身子側了側,為元箇當了幾股看不見的風,元櫻配合地說:“爹,母親,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擡腳走,姚氏似乎聽見了那一陣一陣鑰匙晃的聲音,那聲音清脆又急促活像貓爪子撓沸了姚氏的心,她開口說話,兩排牙齒有些酸軟,“櫻丫頭年紀輕輕的甚是能幹,把這府上裏裏外外打理得井然有序。”末了,姚氏搖動聲音笑了兩聲。
“母親過獎了。”元櫻聽的出話外之音,既然她要蒙着燈籠紙說話,元櫻只是看破不說破地回應了兩句。
元櫻注意到,姚氏轉身離開時深深地挖了她一眼,這眼神可不是鬧着玩的,分明是恨毒了她。
回去的路上,姚氏改道去了疏煙齋,還沒踏進這院子就聽到一陣愉快的笑聲,聽到別人耳中動聽,傳到姚氏的耳中卻刺耳,與觸了她的逆鱗無異。
人還沒現身,姚氏斥責的聲音先傳進屋子,“你們這兩個不争氣的,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只知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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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屋,元曲正守着一桌子的果子吃,另一旁的元袅正在學點茶,看到元袅争氣,姚氏總算沒被一口氣悶壞。
她大步跨到元曲身旁,一手拎着她的耳朵,嘴裏罵道:“你看看你都什麽樣子還天天大吃大喝,我不是告訴過你以後不得碰茶水點心嗎?”
被她拎起的耳朵已經酡紅,元曲嘴裏喊着疼地緩緩起身,她眯着眼睛看房梁,“娘,你輕點,我這耳朵要掉了。”
“娘,你就松開她罷,吵的我都不能靜心點茶了。”嘗試了幾次皆以失敗告終,另一頭又是吵吵鬧鬧的,元袅沒耐心地将茶盞往桌上一摔,滿口抱怨。
一個女兒如此,另一個女兒也不叫她不省心,姚氏焦頭爛額地看着滿臉不耐煩的元袅,“點茶就是要下功夫,要耐心,你看看你這樣子怎麽學的會。”
本來就因為失敗幾次氣餒,見姚氏說話不腰疼地說教,元袅氣性大發,“娘,你說的輕松,不然你來點茶。”
姚氏沒想到元袅竟然這樣同自己講話,拎着元曲的耳朵走了過去,“你別看你娘拖帶你們進這個家門,原先我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這些點茶功夫我以前本就精透,要真是沒點功夫,老爺怎麽會違背老太太意思讓我們進門。”
聽她這麽一說,元袅越發不服氣了,“娘,你給我們找的那幾戶人家皆是歪瓜裂棗,我不願意嫁過去。”
讓姚氏堵心的聲音此起彼伏,那邊堪堪落下,元曲又鬧騰起來了,她頗有肉感的手護着自己的耳朵,她疼道:“娘,你再不松手我這耳朵就聽不見了。”
兩個人都不争氣,姚氏放開了手,看着這個說着那個,“你看看你們這樣子,要是你們有櫻丫頭一半聰明懂事我就不用這麽操心了。”
坐在凳子上的元袅嘟囔了一聲“可元櫻本就是爹親生的女兒,還是嫡女,我們怎麽比得上”。
元曲沒看清楚姚氏即将爆發的神色,附議道,“就是,且別說庶女本來就差得遠,更何況我們還不是爹爹的血脈。”
“怎麽這時候就清醒了,”姚氏挑了最近的元曲撒氣,一手又拎着她酡紅燙手的耳朵,這次用的氣力更大,疼的元曲淚花都冒了出來。
姚氏不理會元曲的求饒,“既然知道你們不是元家的女兒,就應該下苦功夫,你爹才會喜歡你們,要是像你們這樣,一個光知道吃另一個遇到點難事就放棄,還奢望你爹喜歡你們?”
“娘,你再不松手我就聾了。”元曲話裏已然帶了一抹哽咽。
看元曲肥頭大耳,姚氏又是氣又是憂心,“你們以後都給我記住了,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去廚房給二小姐拿點心,仔細你們的腿。”
幾個丫鬟臉色一白的點頭應“是”。
“翻過年,你就及笄了,你再不瘦下來怎麽嫁的出去。”提起這件事,姚氏就白發地往外蹦,元曲這孩子小時候碰見抄家流落街頭,曾一度瘦的只剩皮包骨頭,後來母子三人好不容易撞大運地進了元府,改善了吃食,姚氏最初也沒管元曲暴飲暴食,直至她愈發發胖,可那時已經瘦不下來了。
姚氏讓人撤了果子,元曲自作聰明地偷偷藏了幾塊點心,臉上還露出了一點得逞的笑。
小豬蹄般的手秋風掃地地抓了些點心往袖子裏藏,結果一擡頭撞上姚氏一張閻羅王審判的臉,唬吓得元曲雙腿一軟,差點屁股拍在地上。
“拿出來。”姚氏神色嚴寒地命令道,元曲不敢違抗,目光發直地盯着她從袖子裏吐出一把,姚氏每命令一聲,元曲就抓一把出來。
已經全部吐出來了,姚氏還不相信地目光鎖緊了元曲,急的她皺着一張煮熟的包子臉,她攤開殘留果子屑和香氣的小豬蹄手,“娘,真的沒有了。”
端着食盤候在一旁的丫鬟低着頭,看着碟中的果子有些已經被抓的七零八碎,聽到姚氏揮手命她下去才端着食盤在元曲不舍的目光中一步步脫離。
“阿袅,你日後不許給你姐姐果子點心,不然這是害了她,聽到了嗎?”點茶敗了幾次,元袅索性丢下茶盞跑去研讀制香的書籍,姚氏看她三心二意心中雖是惆悵,卻也有所欣慰。
在調香的元袅心不在焉地應道:“娘,你放心好了,她是我親姐姐我定然會幫着她瘦下來的。”
有她這句話,姚氏才放心地走了。
元曲掃視一眼屋中,并沒有什麽點心,她打着小算盤也許自己的房中還有一些存貨,吃的不過瘾的她擡起兩條肉嘟嘟的小腿跨過門檻,朝自己的閨房而去。
一打開門,元曲閉着眼睛仔細嗅了嗅,屋中點心的香氣暗淡了很多,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打開自己藏點心的櫃子,裏面空空如也。翻開自己偷夾了薄餅的書,依舊空空如也。
巡查一番下來,元曲發現自己屋中所有的點心都被搜刮走了,只留下一縷縷香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些點心多麽入齒留香,叫人吃了念念不忘。
這也就罷了,最令元曲心碎如起浪粼粼波光的湖面的是,晚上用飯姚氏只準她吃一碗,更是警告她,翻過年她只能和元袅吃的一樣多,看元袅吃飯都是以“粒”計算,元曲的世界刷的一下黑魆魆了。
被斷了果子點心供應的元曲像荒地上一只老鼠,她在床上翻滾來翻滾去,最後只聽到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
吞了幾口口水的她從床上靈活地鯉魚打挺坐起,她坐在床上尋思片刻立刻撿起她白日裏換下的衣服,從袖子裏摸索出一把點心碎渣,她将點心碎渣護在掌心,一把傾倒在嘴中。
不同的點心碎渣混在一起,咀嚼起來甚是有味,嚼了兩下元曲更加來勁,又在衣服袖子裏摸索了很久,終于湊齊了一小把碎渣。
她吃的歡快,可是吃了兩把碎渣也難填她這挖了多年深井的肚子,沒了碎渣,元曲起身倒水,喝到嘴裏的竟然并非茶水而是索淡的白水,她在夜中的身子僵了一下。
舐了舐手心點心碎渣的香氣,元曲苦着一張臉在漫長的夜裏聽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每一聲都是她心中的抗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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