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禍從口出
院子裏的丫鬟支使婆子眼睛雖沒看着心裏卻也盯着,姚氏此次一口咬定是元櫻壞了她的事現在連主母的名聲也不要,元櫻轉向丫鬟們,“這兒沒你們什麽事了,你們下去罷。”
她趕人的話更加堅定了姚氏心中所想,姚氏擡手隔空指着她,“現在急着要遮掩你做的事了?你幾次三番深更半夜給我女兒塞點心安的什麽心,你不就是怕我女兒瘦下來風頭蓋過你嗎?”
姚氏從秋碧手中抓過一件披風氣的抖了幾下,這是她要給元櫻定罪的物證,“這披風是你的罷,你也別狡辯,那些果子點心就是你塞給我女兒的,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披風是我的,果子點心也确實是我給二妹妹的,我不争辯。”元櫻看着元曲滿臉淚痕地望着自己,氣定神閑道。
人證物證具在,即便元櫻要辯白她也說不出個什麽名堂來,姚氏将披風丢回秋碧手中,整個人的怒氣消減了些,“你認便好,即便你不認也否認不了。”
“二妹妹要瘦身我是支持的,只是她驟然縮減茶食只怕會傷了腸胃,況且二妹妹這這幾夜都因為饑餓睡不着覺。”就算上了公堂也得讓人辯白兩句。
姚氏壓根就沒聽進去,她冷哼一聲,沉默不語的元素咬着唇尖拽着她的袖子,眼裏如夏驟雨一朝一夕便積滿了水。
“你別以為自己三兩句話把我女兒騙的嚴嚴實實就能逃過我的法眼,你分明就是自以為拿了管家鑰匙開始推我們母女三人入坑。”姚氏咄咄逼人,一開口便往人臉上抹一把煤灰渣,抹黑得人頭臉上與眼珠子一樣,看不清哪兒是鼻子哪兒是嘴。
說到激動時,姚氏往前逼近一步,她渾身悍氣逼壓元櫻,在姚氏眼中元櫻不過是個依仗着自己嫡出親生女兒的名分而已,外強中幹,她這嫩的跟豆腐一樣的年紀一捏就碎,還不知好歹在自己面前耍花招。
元櫻知道自己說什麽她都不會信半個字,但是這莫須有的罪名她可不擔,她不害怕姚氏,“我是女兒家不過是為母親分憂管家,也定了親,母親覺得我會因為拿了管家鑰匙便猖狂加害你們,可我沒有這麽蠢,要真想推你們進火坑,半年之後我嫁入王府,屆時我要是對母親動手你可還敢像今天這般氣大壓人地找我。”
她說的話雖然狂妄,可有一點她是說對了,便是她日後王妃的身份,聽聞五皇子雖不省人事五年,可他确實是皇後的心頭肉。想到這一層,姚氏下意識地怯色,她在汴梁城沒有娘家扶持,這些年過的甚是辛苦,她不想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
姚氏一瞬間若被長在地上的石頭絆了一跤,又礙于石頭從地裏蹦出來,她又無可奈何,只活生生咽了一口氣,嗆得她面紅火大。
見她已經啞聲了,元櫻不與她一般見識,“祖母平常用飯便是我陪着,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我就不伺候母親了,先走一步。”
元櫻告辭時她看向元曲,不敢言語的元曲滿臉委屈地向她颔首,示意她的歉意,可元曲這細微的舉止落在姚氏的眼中,更叫姚氏覺着自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自己幫襯的女兒當着面向元櫻示好,這不是打了自己的臉嗎?
人走了許久,姚氏還未動身,連身旁的秋碧都覺着今天這盆火燒的火星子四濺開來,噤若寒蟬地在一旁只争着當個不引人注意的木樁子。
元曲自始至終都拽着姚氏的袖子,姚氏今天這趟真是丢盡了自己的臉面,她使勁地抽出自己的袖子,怒火燒到罪魁禍首身上,“你個不長眼的東西,她都當面給我難堪了你還同她做什麽小動作,你真當以為她是好心腸怕你餓着冷着了,我呸,她就是巴望着你永遠瘦不下來找不到一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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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兇的話裹挾些,元曲眼裏沉重的淚水猛然砸了下來,甚至沒滑濕臉龐。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了,我今日這遭是為着誰受氣,丢人現眼的家夥趕緊跟我回去。”待在南山院,姚氏只感覺自己的怒氣無處安放,一不留神傳到老太太耳根裏,又免不了被安插個難聽的名由。
被她一吼,元曲心中壓忍的委屈一下子膨脹出來,哭聲更大了些,小步子跟在姚氏的身後,她的哭聲活像是一把戒尺無一不在抽打姚氏的心頭,心裏禁不這樣的打壓。
絮絮念念的哭聲跟三四月的柳絮撲貼人的臉上,打噴嚏的沖動終究是忍不住的。
強行忍到疏煙齋,姚氏的嗓音徹底放開,罵道:“越說你哭得越大,這事本就是你不對,我平常是怎麽教導你們姊妹的,千萬睜大眼睛看清楚院子裏其他人的面目,你可好,被人賣了還幫着別人數錢。”姚氏看她抽泣,擡手用力按了她的額頭。
哭也是一件費體力的事,元曲哭了這許久肚中有了空虛意,她眼淚沾濕睫毛,撲着黏在一起的眼睫毛時眼淚還粘着眼睑,很是狼狽,她争,“母親從小告誡我們,需離大姐姐遠點,可我看着她是個好人,昨夜還怕我冷了給我遞了披風,要是大姐姐真如母親說的那樣是心腸壞透了的何必多此一舉給我披風,母親不就是因認出披風才明白果子是大姐姐給我的嗎?”
這兩個丫頭原本是外姓,跟着姚氏進門就改了姓氏,可她們原本便不是元姓,府裏的其他人本就是外人。
“我看你平常迷糊都是假的,這會兒倒清醒了?”姚氏氣的上下牙用力對抗,原先就因為摔了一跤門牙有些松,如此一抵,松軟處有泛出冷疼感迫的她氣急敗壞之下又小心地倒吸涼氣。
元曲故作堅強地用袖子刮擦去眼淚,她動作使得勁大了,刮蹭的臉皮子有些疼。
看她還紅着眼睛,姚氏心裏更氣,“我是你的娘親,你叫着南山院那頭的姐姐,難道她就是你的親姐姐了?”
“我幼時不愛去南山院看祖母,我說那不是我的親祖母,可母親教訓我說進了元府的門,日後她便是我親祖母,因着她是爹爹的母親。”元曲眼裏還泛紅,肚子裏縮着餓。
還敢搬出自己以前那一套來管教自己,姚氏被自己的女兒氣的頭腦發懵,她氣弱了一些,話更狠了一些,“當初我真該聽他人的話把你們丢在路邊一個人嫁進這元府,只怕也沒了這些糟心事。”
這話是姚氏第二次說,元曲還記得她第一次說時她和妹妹才七歲,不懂事卻也是知道冷暖飽餓的,那是一個下雨天她發了燒,可姚氏沒有銀錢請大夫抓藥看病,姚氏就對她們姊妹說過這話。
當時的姚氏幾乎是用氣說出來的,充滿了絕望無助和委屈,與今日滿心滿腹的氣憤恨鐵不成鋼不同。
元曲像七歲那年一般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母親,不發一語。
受秋碧扶住,姚氏才沒被氣的昏倒過去,她沉重地吐納吸氣,“你給我去把《女論語》抄寫十遍,今天不抄完不許吃飯睡覺。”
擱下話,姚氏走了,堪堪到門口只覺得白日光芒有些慘白刺眼,也許那光跟雞鴨在臨宰前看到的刀的亮光一樣。
秋碧勸道:“二姑娘年幼,雖說吃了幾年苦頭,到底也是你嬌寵長大的,何必為了一個外人和自己的骨肉生這麽大的氣。”
聽到“自己的骨肉”這幾個字,姚氏更加覺得氣短,她撫着自己的心口,“真是一人無用,累死三軍,虧了我這麽用心地替她謀劃将來。”
“大夫人的苦心日後二姑娘一定會明白的。”秋碧放緩步子送姚氏回溶溶院修養。
剛才她們在南山院發生那麽大的動靜,就算牆厚聲音穿不透,可是隔牆有耳。
用飯前,老太太打量着元櫻這張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臉,“你這孩子倒是心态好,我可聽說了溶溶院那位被氣的要人扶着走,”
“祖母這是打趣我了。”元櫻先回祖母屋子裏練字,可是老太太看着她心中有事要破,字下筆也太重了些。
元彤做姑娘時在家中順風順水,也是去了寧家受盡了委屈,她現在回到娘家看着姚氏那外人不順遂仿佛彌補了自己心中的空缺,臉上紅潤,聲音洪亮,“姚氏氣焰高,原先櫻丫頭在她手裏吃了不少苦頭,就該打壓打壓她讓她知道這院子終歸還是姓元。”
“你呀比櫻丫頭大了一截,她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摻和。”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盞,叫她,“別練字了,你這會兒的狀态是寫不好的。”
“怎麽能叫瞎摻和,我看她平日裏耀武揚威,在臺面上就偏袒她的兩個外姓女兒,心中本就不平,今日這事大快人心。”元彤在母親面前總是有話直說,一點都不懂的收斂的性子。
老太太年老了,這輩子的路走在她們前頭,事情也看的更加通透,“你是我寵壞了的,可千萬不能再帶壞了櫻丫頭。”
看着祖母一把年紀了還幫自己操心,元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祖母可是擔心我今天借着未來王妃的名頭壓人,傳出去了不好?”
總算是想明白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更何況姚氏又喜與人念叨家長裏短的事,這話要傳到皇後耳中,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你想明白了便好,日後可得約束着一張嘴,要記住,禍從口出。”老太太順便将兩個人都教訓一頓。
元櫻擡手貼着自己的嘴,不知這話傳到趙晢耳中,他會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