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替罪羔羊

元彤房裏的東西是最先丢的也是丟的最多的,這天夜裏她清點了體己,發現母親給她陪嫁的一只紅玉镯子又丢了。

她帶着兒女回娘家時身邊也只帶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和一個錢媽媽,她們對自己最是忠心不二,院子裏的貴重物件三天兩頭的不翼而飛,元彤心下思忖,“你說會不會是院子裏的女使瞧我是托兒帶口回娘家,在娘家還沒站穩腳跟勢單力薄,覺着我好欺負才動了歪心思手長的都伸到我背後來了?”

錢媽媽跟着元彤在寧家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在元府享福,她動動嘴皮子:“我覺着不能,您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就算那些個女使婆子眼珠子長到額頭上也不能小看了您的。”

抱着湯婆子,元彤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管是不是哪個沒長眼的女使婆子偷了我的東西,橫豎今天她們是踢到鐵板了,這往日的珍珠瑪瑙也就算了,今天這紅玉镯可是母親給我的陪嫁,這件事難以善了,你去讓那些看門小厮關好門,今天這事傳出去也不風光,讓那些人把嘴閉緊了。”

錢媽媽看着元彤起身,問道:“如今元府是大姑娘管家,我們可要知會她一聲?”

走了兩步,元彤道,“她生母在時與我關系極好,況且她又是母親的親孫女,就算這事情查出來她也是向着我的,只怕她年紀小見識少恐她會被今晚的事吓着。先去母親那兒坐坐說會話。”

一主一仆徑直朝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梆子敲響此時已經是二更時分了,再晚一些恐怕老太太就要歇下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元彤突然來了,老太太心中便有成算,今晚有事要發生。

元彤見老太太已經走到床邊,她快走兩步握住母親的手,先不說話提起帕子印了印眼角,擡手之際老太太看見她平日裏帶着的镯子不見了,元彤可是極為寶貴那紅玉手镯的,老太太拉着她一同坐下。

“好孩子,跟我說說怎麽突然哭了?”老太太瞧見她的眼睛微紅,說話的語氣像是糖塊饧了一樣。

鋪墊夠了,元彤才拉着母親的手幾度欲言又止又無聲咽下結塊似的委屈,生生地吊着老太太的心。

“這段日子院子裏不平靜,你丢了不少東西,可是查出了是哪個下人手腳不幹淨?”老太太見她不知如何開口,又急又心疼地幫她把話說了,她的彤兒出嫁前最是爽朗的性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如今在寧家那虎狼窩裏待了十數年膽子都給餓瘦了一圈,說話做事也變得忸怩起來,老太太看她性格變了不少,也猜到她這些年吃了多少苦站了多少規矩。

元彤搖搖頭,默不作聲地拉起袖子,她手腕瑩白纖細看着跟出嫁前并無兩樣,她也是三十歲的人了,手腕上生出了不少蜘蛛絲一樣的細紋。

“母親,你可得為我做主,我才回家兩月房裏已經丢了不少東西,之前那些簪釵首飾也就罷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次丢的竟然是您給我的陪嫁镯子,也怪我平日裏忍氣吞聲把家賊的胃口養大了,現如今連這樣貴重的物件都給順手牽羊拿了去。”元彤滿腔委屈與氣憤。

老太太握着女兒的手,眼神一嚴,“元府竟然有這樣膽大包天的賊人,傳出去我們元府的臉面往哪兒擱,我年紀大了,你和櫻丫頭把那賊人捉住後找人牙子發賣了。”

得了老太太的授意,元彤擦擦眼角就出去了,雖說是在南山院丢失的東西,但是難免和溶溶院、疏煙齋沒有幹系,這把火要是燒起來一個都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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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彤帶着□□個女使婆子先從南山院搜起來,最先搜的是今日進過元彤屋子的人,不過寧梁斜也進過屋子,他第一個被劃入信任名冊的。元櫻得知消息連忙出來,正巧聽到一個女使的哭嚎。

“你們別碰我,我日後可是梁哥兒的小娘,你們都給我小心些。”說話的名叫彩霞,她被兩個力氣大的婆子架拖到元彤面前。

一見着元彤,說話如同放炮竹一樣的彩霞才乖乖閉了嘴,婆子用力把彩霞丢摔在地,受了點刺激彩霞立刻又炸毛地瞪着那兩個青面婆子。

“這些都從她屋子裏搜出來的。”一個婆子把妝奁盒打開,裏面皆是些價值連鋪的簪釵墜子等物,尤其是那只金累絲攢珠簪子,哪裏是她這個身份的人用的起的,還有一堆衣裳,多是些暴露的衣物。

元彤看着那些衣物眉頭一皺,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你這個小賤人平常就是依靠這些衣物勾引梁哥兒的?”

跪趴在地的彩霞瑟瑟發抖,她說話也變得不利索,想要辯白幾句就聽到元彤已下令,“科考在即,你這小蹄子勾引我兒,害的梁哥兒無心溫書,給我按住了打。”

一個“打”字吓得彩霞淚珠成型地滾出來,她聲音有些喑啞,“娘子不可,我已經懷了身子,這可是公子的。”

什麽?聽到這噩耗,元彤瞪圓眼睛看着錢媽媽,又一時支撐不住地坐攤在椅子上,片刻,元彤壓抑着聲音氣急:“你這小賤人分明是想毀了我兒子,他還未娶大娘子還未得功名,你是想毀了我兒子。”

寧梁斜是元彤日後的依靠,她托兒帶口地回娘家要想再嫁難上加難,寧家那個混賬子因為官府逼着他寫和離書一氣之下将寧梁斜和寧檀深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如今她的兒還沒議親身邊的丫鬟就有了身子,這日後可如何是好。

跪在地上的彩霞哭哭啼啼,“娘子看在我有身子的份上就放過我罷,夜裏的地上如何寒涼萬一我這肚子沒保住可如何是好?”

後半句話倒是給了元彤一個提醒,她煞白的臉色又漲成肝紅色,“你的賣身契和籍契可還在我母親手裏,你一個小丫鬟怎麽會有這麽多珍貴的首飾,定是偷的我的,那只金累絲攢珠簪子就是前陣子我屋裏頭丢的那件。我打不得你,但是你跪還是跪得。”

“我沒有偷東西,那些首飾都是公子送給我的,您要是不信可以把公子找來對質。”彩霞拼命掙脫那些婆子的手想要澄清。

正準備起身的元彤看這小蹄子竟然敢把髒水潑到她兒子身上,今天要不釘死了她,要麽她兒子會被推到閑言碎語的漩渦中心,要麽她小題大做成為衆人的笑柄。

“你在這兒哭哭啼啼這麽久了那邊書房的公子可有出來看你一眼?你這口無遮攔的小蹄子竟然也敢拉着我兒子下水,他是什麽身份何時短過吃穿用度,你別以為他出來了就會為你抗下這罪過。”元彤咬牙瞪着彩霞,見她開口又要吐出寧梁斜來,連忙讓人堵了她的嘴。

元櫻和寧檀深是一起出來的,彩霞已經被幾個婆子逼得跪在院中,大雪還未完全消融,況且彩霞有了孩子身子骨虛弱,這要是跪上三四個時辰恐怕會有不測。

“姑母,今夜院子裏發生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來知會我一聲?”元櫻看彩霞時,那丫鬟楚楚可憐地望着元櫻,眼裏如刀刻般都是求救的詞。

元彤心裏還是不把元櫻當外人看的,“這兒是我母親的院子,我先去問過了她的意思,後來想着總是南山院丢東西手腳不幹淨的賊人就在院中,這院子裏橫豎不過十幾個女使,就不想驚擾你等我拿了家賊再說,竟不想動靜鬧的這樣大,給你添麻煩了。”

元彤與元櫻親近,拉着她的手進了自己的屋子,倒是她的親生女兒寧檀深像個貼身女使跟在她身後當屏風。

“姑母做事雷厲風行,才一頓飯的功夫丫鬟已經捉住了,不知姑母要如何處置她?”元櫻跟着她進屋,她又喚人走了上了茶。

元彤吹開雪白的茶末已經就聞見了清香,她姿态娴雅,“那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心腸黑的連我的陪嫁都敢偷,這怎麽能輕饒了她,就讓她在院子裏跪上一夜,要是明日悔了就留下,要是她冥頑不化就找個人牙子發賣了。”

她這話的意思是發賣不發賣的還要看今天跪一夜她的肚子能不能扁下去,元櫻吃了一口茶,“姑母這裏的茶湯色極正,水痕也是久久不散的。”

“我房裏的茶一直是錢媽媽點的,她有一手點茶和煎茶的功夫,你要是喜歡平日裏多來吃上一盞茶。”元彤樂呵呵地笑了兩聲,餘光又瞥到寧檀深身上,她還是沉悶着吃茶,這些天聽說她每夜都去找元櫻切磋針線活順便說說體己話。

和寧檀深待的這些天,元櫻發現寧檀深的點茶是不到火候的,既然元彤身邊的媽媽慣常做這些,怎麽就沒教教寧檀深,元櫻困惑地吃了一口茶。

彩霞的事終究是牽扯到元彤傍身的兒子,這事元櫻不宜插手,何況如今她管家,家中出了這樣的醜事怕是要落一個治家不嚴、禦下無道的名聲,元櫻吃了半盞茶便告辭了,走時讓人給彩霞送去了蒲團和披風,天寒地凍的,這樣跪上一夜,明日天亮這肚子怕是保不住了,那就省得她多受些苦頭,省得回頭再落一個苛待奴仆的名聲。

“我剛才還真怕你說彩霞有了肚子跪不得。”寧檀深一出屋子臉上就有了笑容,整個人也活躍多了。

元櫻和她貼得近,“那可怎麽成,我們剛出來就知道彩霞有了肚子,回頭姑母疑慮我知而不報,又或者怪我偏袒彩霞要毀她兒子的前程,或左或右我都是有錯的,再說本就是彩霞成心往梁哥兒房裏鑽的,這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後果自然由她自己承擔,只是苦了還沒成型的孩子。”

她嘆了一口氣,擡頭看月亮,旁邊的枯樹上撒了點白雪,白雪杆頭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甚是襯景,只是他臉色不佳,說來也對,寧檀深粘着自己有些日子裏,這些天元櫻都沒顧得上和他說上話,看他的臉色怕是悶壞了。

“你笑什麽?”渾身鍍了一層月輝的元櫻看着矜貴清楚,寧檀深細細在腦中過濾了一下剛才的話,她可沒說笑話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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