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你字若荠
“殿下?”程薄冰課不會被這等小把戲蒙騙,她瞟着寧檀深笑的明諷,明眸皓齒美人宜修,她說,“你以為我會信?太子殿下何等尊貴怎麽會來這裏?”
背後的聲音清涼傳來,不見喜不見悲,“我為何不會來這,程姑娘?”
這聲音?程薄冰登時像被人震耳擊潰一般,身子僵了半晌随後艱難地轉身,面前這修身如竹的男子不是太子還能有誰,程薄冰艱難地張合了兩下嘴,聲音糯輕,“太……太子殿下?”
他許久沒有現身,這些日子寧檀深如同被人扔進油鍋似的煎熬,她不相信太子會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幸好寧檀深從沒對他失去信心。
“殿下?”程薄冰小心呼着氣仰頭看着眉眼溫潤的他,心髒怦怦跳,“聽聞前兩次殿下正為川地起義地事情煩憂,現在可平息了?”
趙暄看着寧檀深,眉眼間的疲憊似乎如一朝化解,“事情已經被壓下去了,程姑娘我出宮時聽說貴妃有事尋你。”
姑母此時找自己必定是為了自己的婚事,一旦兩家的婚事敲定她便可以明面收拾那些癡心妄想之人,程薄冰露餡一笑,她甜甜地道:“殿下能否送我進宮?”
收回目光,趙暄看了看她,笑道:“恐怕不妥,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派我身邊的群羽送你回去罷。”
“是什麽樣的要事?”程薄冰臉上的笑容一凝,微微露出些不愉快,她不死心地追問道。
趙暄并沒回答,他以笑帶過,群羽知道殿下的心思,他請道:“程姑娘,這邊請。”
礙于太子在場她不好發作,程薄冰咬牙地告辭,“既然如此,薄冰也不好耽誤殿下的事情。”她臨走前還不忘用力挖了寧檀深一眼,恨不得目光劃花她的臉。
馬車聲音滾滾而去,轉了個彎上了禦街的道,可趙暄還在面前。
“殿下不是有要事在身嗎?”寧檀深當然也不希望會耽誤他的要事,不過她心裏還是很慶幸他出現了,一連許多天未見他似乎消瘦了不好。
平時看她都聰明得很,怎麽現在糊塗了,元櫻笑道,“殿下那是為了搪塞程姑娘,哪有什麽要事。”她說完,寧檀深就咬了咬唇,殿下如此風光月霁的一人如今為了自己竟然扯謊。
“檀姑娘,抱歉讓你一人獨自面對流言蜚語。”這些日子趙暄忙的腳不點地,已經兩天兩夜未合眼了,一忙完事他就不聽勸地出宮,趕着來和寧檀深謝罪。
寧檀深咬唇的力度又大了些,她睜着圓眼看着趙暄,半晌都沒回答一字,這裏是甜水巷,本來她和元櫻下了學準備繞道來此買些甜點,甜水巷人多紛擾,可她眼裏此刻已經容不下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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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不該只身同您游玩相國寺,給您添了許多麻煩。”她垂下頭,耳根子一下就蝦紅了。
元櫻看她認錯心裏有些着急,她身為女子本來就錯不起,她忙着把責任攬在自己頭上作甚。
趙暄灼灼一笑,他也不急着否定寧檀深,只知道這是個處處為自己着想的女子,他擡手,手繞到寧檀深耳後,為她扶正了一支流蘇簪子,“聽說你是立夏那天及笄?”
他這舉止立刻就讓寧檀深耳紅得更深,她羞澀又緊張地點頭,僵硬地點頭整個人根本不敢動彈。
“就在那一天,我帶着聘禮上門求親。”趙暄收回手,幾乎是同一時間寧檀深不敢置信地擡頭,目入三分地凝視着他,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元櫻有些驚訝地噤聲,她聽見自己問:“此話可當真?殿下。”
“既然是我親口承諾的,自然不會有假。”趙暄溫和地看着元櫻,他面前的女子臉紅耳紅根本不敢擡頭,目光垂在地上打轉,幸福地有些頭暈眼花。
不過這是他的心思,他還沒有問過寧檀深的意思,雖說他位高權高要娶一個什麽女子娶不到,但從那日她不顧生死沖上前來救自己那一刻,他心裏就認定了寧氏檀深。
他看着不敢擡頭的女子,問道:“不過這只是我的意思,如若檀姑娘不願我也絕不會強人所難的。”
寧檀深低頭不見他是為着自己怕忍不住高興地失态,她緊張地渾身鮮血逆流,她依舊咬着有些幹的嘴唇,“殿下,我……”
她只吐出一個字,趙暄看着她,目光鼓勵她說下去,寧檀深心裏藏着的喜歡難以言表,終究只道:“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話音剛落,她便拉着元櫻急急地走,但趙暄餘下的話還是趁着春風送了過來,“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聽完,寧檀深的臉又是一紅,如若她能覓得良君也好,只是元櫻對趙晢所說的話耿耿在懷,要真是趙暄把他害成如今這模樣,只怕趙暄是個心狠手辣的。
“你可想好了?檀姐兒。”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元櫻深深額額擔心着。
寧檀深幾乎像個無頭蒼蠅樣拉着元櫻不問西東一路亂竄,最後終于是脫離了趙暄道視線,她如一尾離水許久的魚一般喘了口氣,她矜持地不回頭,“表姐,你看看殿下可還在後嗎?”
“你放心他已經走了,”元櫻心裏還惦記着寧檀深的心意,可她如今這神态分明是把欣喜寫在臉上,生怕別人看出她的萬分欣喜。
路上人多,寧檀深不敢多說只拉着元櫻回府,連她們此行的目的也全然忘記。
到了南山院,寧檀深左顧右看,确認院子裏沒有其他雜人才臉紅地點點頭,“表姐,我是三生有幸得太子青睐。”
她說話時整個人快感動地哭了,嬌小的身子輕輕顫着,“表姐,我知道很多人說我攀高枝,可是心裏真的不是這麽想的。”
沉默了許久的元櫻說,“檀姐兒,我也不是要潑你冷水,可你想過沒有,太子殿下雖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終究不能随心所欲,正因為他是太子,他的婚事更不是尋常人家可以輕易決定的。”
“我知道。”寧檀深拉着元櫻的手,“我知道他也很難,故他若堅持我便堅持,他若放棄我便放棄。”
看着寧檀深眼裏浸潤着淚光,元櫻只遞給她一方帕子,再也不便多說什麽?
這一別又是許多天,過三天便是立夏時節,元府正在準備寧檀深的及笄禮,她更加坐立難安了,太子親口承諾過那一天要親自登門提親。
三日戒賓,一日宿賓。可是真到了立夏那天,事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主賓選擇親姻婦女中賢而有禮者擔任,可是寧檀深做夢也沒料到,她及笄禮的主賓竟然是程貴妃。
寧檀深輕移的腳步顫了顫,行至中堂直身跪下,程貴妃專寵後宮,她一心想讓自己的侄女程薄冰嫁入太子府,可誰能料到她安插在皇後身邊的眼線說親耳聽到太子要娶元府的寧檀深的言論,當時她就在宮中大鬧一場又去官家身邊軟磨硬泡,官家終究是答應了讓她來下臣家中的及笄禮。
“擡起頭來。”程貴妃來者不善,她今日來就是為了鏟除寧檀深這個絆腳石,只要她的侄女坐穩了太子妃的位置,哪怕有一天她色衰也不用擔心鬥不過皇後。
寧檀深心生畏懼地擡頭,聽到程貴妃言語譏諷地誇道,“果然是個模樣周正的女子,女子許嫁,笑而醴之,稱字,這姑娘我看着心生歡喜,不知我可有幸為她定個好字?”她側頭看向元箇和元彤。
元彤不敢招惹程貴妃,只讪讪地笑着看元箇,嘴裏退步道:“貴妃大駕本就是我們的榮幸,您要事喜歡檀兒這丫頭,也是她的榮幸。”
既然如此,程貴妃就堂而皇之地警告道,可她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地笑,她其實一早就想好了,此刻卻裝模作樣地思索後說,“就字如月如何?”
天邊樹若荠,江畔洲如月。
程貴妃這是要告訴寧檀深別以為太子對她有了幾天的好心思真當自己是命中鳳凰了。
她真是欺人太甚,要事此時趙晢在就好了,元櫻貝齒緊咬壓抑着內心的話。就在寧檀深要擠出笑容來承恩時,程貴妃倏然觸電一般,一掃之前面上的假笑,一本正經道:“本位細細想來,如月似乎俗了些,就字若荠罷。”
她突然筆鋒直轉,讓寧檀深有些一頭霧水,元櫻卻知定是有趙晢在背後相助,如若今天貴妃讓寧檀深字如月還不知有多少背靠丞相府的人在背後說閑話。
“字也定好了,這孩子跟我侄女同一日及笄,本位是順路來看看的,此時怕太子的聘禮已經送到相府本位也不便遲到太久,先告辭了。”貴妃的臉色還是嚴肅的,元箇等人恭送她離去,人到了元府門口,她才突然回神納悶自己怎麽在這兒,又一問寧檀深最後字若荠連忙要進去改回去,還好身邊的宮女雖然不知緣由還是拉住了她,“娘娘,這是您親口給她定的字,已經改過一回了颠三倒四地改,只怕要讓人說閑話了。”
“是本位改的若荠?”貴妃停下回頭箭盯着宮女認真地點了點頭,才一步一頓地上了馬車。
及笄禮成,幸好程貴妃今天這一遭不但無禍還因禍得福。
只是寧檀深悶悶不樂甚至有些傷心難控,她抱着雪白仰頭看着青天白日,她和太子就如泥與雲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