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前世

群羽跟丢了人,而且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名女子,他記得方術士曾經和太子說過,不怕五皇子藏身天涯海角,就怕他躲進寺廟。

寺廟?群羽腦海中靈光閃現,連忙吩咐其餘諸人,“封鎖所有進出寺廟的通道,”他想了想,補充道,“尤其是靈應寺。”

“另外,派人去知會太子一聲,情況有變。”群羽一身勁氣,唇角微微繃緊。

元櫻出門時喬裝打扮了一番,此時若是不看她容有清月的容顏和周身的氣度自然覺得她與大戶人家的丫鬟無異。

母親的長生牌位就放在靈應寺,她去那裏也是輕車熟路,而且幼時她在靈應寺走丢了一回,意外發現了一條幽徑。

丢下馬匹,元櫻為了掩人耳目步行找到靈應寺去,這才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靈應寺門口就堵滿了官兵,不許人進出。百姓雖多怨言,可終究只是憤憤離去。

她憑着幼時的記憶找到了通往靈應寺後山的小路,元櫻撥開灌木叢幾乎是被針刺了似的往後彈跳了幾步。

她嘴唇嗡動,面前的低矮灌木叢裏爬滿了蛇,有青色的、灰褐色的、蠟黃色的,更為恐怖些的莫過于赤炎如血一般的紅蛇,它正吐着有些烏黑的信子。

嘶嘶聲從低矮的灌木叢攀爬進了元櫻的耳中,那樣在空氣中低低的卻不能忽視的聲音令人汗毛倒豎。

裹在合适衣裳裏的身子一下又一下地顫着,她盯着那些悠閑在地上爬行的蛇,那些蛇也豎起扁圓的腦袋暗青黃色的豎瞳正饒有興趣地盯着自己。

站在原地的元櫻渾身不敢動彈,她聽見嘶嘶聲像是落葉一樣掉在她頭上,她膽寒地仰頭,對上一條足有一臂長的白蛇,它渾身白得在青綠色的樹上太顯眼太刺目了。

元櫻擡頭的那一剎那,白蛇歪了歪扁的腦袋吐出細窄的蛇信子,猶如踩痛了的貍貓一般,元櫻尖叫着往前沖去。

前面正是看不清盡頭又布滿長蛇的叢林,元櫻渾身的血脈噴張,逆血倒流,似乎一瞬間所有的血都聚于頭頂,腦袋漲的疼。

耳旁只聽見風聲咻咻咻地過,偶爾夾雜着蛇吐信子的聲音,不過很快就被元櫻甩在身後。

她只管盯着前面的路,撿沒有蛇的空隙處落腳,心想這次要是救了趙晢,他就欠了自己一個大人情了。

跑進叢林深處,更別提還有什麽退路可言,元櫻屏住呼吸只聽見心口跳動得厲害,像是在空罐子裏裝了一塊石頭,用力地晃動瓶子,劇烈晃動的石子似乎要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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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這一路,元櫻見到了點光,午時過後有些薄弱的餘晖打罅隙中透了下來,日光薄弱得如同遲暮美人。

擡頭看了一眼樹縫裏掉下來的日光,元櫻突然撞在軟乎乎似乎有鱗甲護蓋的東西上,她被撞的往後退了幾步,剛站穩身子就見腳下踩着一條小青蛇,只有巴掌長的小青蛇正在她腳底掙紮,張大了嘴只見四顆又小又尖的乳白色的牙。

又是心頭一擊,元櫻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滿懷歉意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踩你的。”

于元櫻而言,這巴掌大的小青蛇猶如滄海一粟,它扭動着身子離開。

元櫻呼了一口氣,目光循望過去,想得知剛才撞到了什麽,心口突然漏了幾個節拍。

她瞳孔驟張地看着面前雪白的龐然大物,緩緩擡頭,她聽見自己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自下而上也終于看清楚了,面前居然是一條有元府正門高的白蛇,它青木黃的瞳孔有元櫻的腦袋大。

元櫻似乎被釘在原地,她渾身沒有動彈地望着它,一動也不敢動。

它一口,能吞下自己罷。

白蛇睜大着一雙圓眼,目光澄淨又可愛地望着她,突然粉嫩的蛇信子吐了出來,尖尖的蛇信子眼看着就要吐到元櫻臉上來了。

“啊”,元櫻拔腿就繞道沖了過去,此時的餘晖已經單薄得若有若無,元櫻砰的一聲額頭一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潔白無瑕的白蛇拉低了腦袋看着倒地不起的女子,她身子纖長,穿着一襲粉白地衣裳,是它喜歡的顏色。

嘶嘶兩聲,白蛇湊近了一些,看着她即便是昏死過去,仍然繃緊着眼皮和嘴角。

元櫻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掉進了蛇窟,千百條蛇纏繞着她要将她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且這個噩夢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元櫻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蛇吐信子的嘶嘶聲,那聲音離她很近。

元櫻的眼皮緊張地掙紮了兩下,她放在被子上的兩只手突然抓緊被子,被子立刻被抓出了幾道褶皺,在她的手心裏像是兩朵開的匆促的花。

元櫻是突然睜開眼睛,鯉魚打挺地坐起來的,她一身冷汗,額頭上軟發浸在微冷的汗水裏,她倒吸一口冷氣。

轉頭,只見那大白蛇正乖巧地守在床邊,眼神無辜且清涼地歪頭,她一醒來大白蛇又吐了蛇信子。

咚的一聲,元櫻猝不及防地兩眼一閉砸在榻上,砸的後腦勺有點疼也就沒昏死過去,倒是十足清醒了。

“施主,你醒了。”這聲音很年老,卻絲毫都不滄桑,仔細一聽又帶着一股智者的意味。

元櫻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穿着袈裟的和尚面帶微笑地進來,他眉毛花白胡子花白,一雙縫一樣的眼睛卻十分有神。

是當初來元府的那位無我大師,是趙晢讓她來找的救命恩人。

“救救趙晢,主持,求您救救趙晢罷。”見到他,元櫻聲音有些喑啞又暗帶着哭腔地求救道,她從榻上下來直接虔誠地跪在無我跟前。

無我記得她,也早就算到趙晢有這一劫,他笑容透着深意地看着面前的姑娘,這是他有生以來見到的第二個從蛇林這條路進到靈應寺來的人。

“施主,請起。”她若是有這份誠心和勇氣,無我大師救趙晢本就是答應過的事。

“大半年前,老衲曾經答應過施主緊急關頭自會救他一命。”無我說話時不疾不徐,聽的元櫻火燒眉毛似的。

元櫻聽後起身,雙手合十地對着無我,焦灼道,“大師,要如何才能救他。”

日薄西山了,元櫻等不了了,待寧檀深回太子府,屆時太子會把趙晢帶走,出了元府,她要如何去找趙晢。

心突然疼痛了一下,元櫻沒有心思回味心口為何會心疼。

“施主莫急,聽老衲細細說來。”無我微笑着看她,他轉身朝門口走去,變走邊說,“兩位施主是前緣未了才在今生續緣的,上一世,女施主病體纏身,思慕他人,是趙施主阻斷了你的紅線,你便憎惡厭棄了他一生,直至生命盡頭他也未把真相告訴你,你所思的那位公子貪慕的不過是你尊貴的身份。那位施主求到老衲面前說想将陽壽加在你身上,殊不知陽壽乃是天地注定無從更改,他便只身一人從蛇林進入,那時蛇林清靜許久,不似女施主今日這般容易進出,他被黑蛇咬傷壞了根底,再投胎轉世命格便弱,極容易被不幹淨的東西侵占身體,主體易位。”

元櫻突然明白,為何天下與他同月同日同時出生的女子千千萬,最後定了自己去壓制他的命格,因為自己的命格本是他的。

“他冒險入蛇林是為了取淨池水,續你的命,他每日要取一回水,直到他耗盡所剩無幾的壽命,兩位施主也便一同離去一同出生。”無我睿智的眼睛看着元櫻。

前生她飲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淨池水,到這一輩子,她進出蛇林,群蛇才沒有攻擊她。

“大師,要如何救他。”元櫻眼裏已經蓄滿了感動和淚水,從一開始她以為這場婚事是因為天命弄人,原來,是給她一個機會。

無我大師對她微微掉頭,“解鈴還須系鈴人。”

說罷,無我大師就轉身離去了。

他離去了。

大師,好歹把話說清楚,元櫻剛想開口喚住大師,就見大白蛇歪頭看着自己,萌萌的眼睛充滿了蜜罐的恬意。

無我大師說的話意思是說,要救趙晢的關鍵在自己?元櫻抿唇凝視着大白蛇,它圓圓的眼睛裏閃着動人的波光。

“你說,無我大師的意思是不是說,要救人需要我進蛇林取水,趙晢飲水七七四時九天後也許會好。”元櫻奔就沒對大白蛇抱有希望,無我大師走的時候能不能把它帶走,怪吓人的。

大白蛇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它乖巧可愛地點了幾下頭,看着人畜無害。

“那我現在去取水?”可是,趙晢還在太子手上,無我大師不是說會救人的嗎?

大白蛇歪頭看了看一頭疑惑的元櫻,萌萌地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擎天柱一樣的白牙,張嘴時帶起一陣不大不小的嘶吼,活像要吞人。

元櫻被吓得心口一頓,險些又昏死過去,她微急地喘了兩口氣,定睛一看,它嘴裏正立放着一個白玉瓶,很玲珑小巧,好歹也是一條進化這麽多年的蛇還亂吃東西。

不過,是要自己去拿的意思嗎?

元櫻伸出了試探的手,白玉瓶很是溫涼,不知在這冷血動物體內藏了多少年,她拿出瓶子,裏面空空如也。

她往裏看了看,突然手指一痛,食指被刺破一個小口子,一滴鮮血的血珠從瓶口滾了進去。

白玉瓶裏一片漆黑,什麽也瞧不見。

盯了許久,元櫻眼睛有些酸了,她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面前赫然站着趙晢,他一臉疲憊又欣喜地看着自己。

元櫻心頭一暖,熱淚盈眶地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哭道:“幸好你沒事,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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