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紙相思
夜色倦怠,流華漸散,樹蔭成影,霧重露濃。
淩錦寒與淩湮一路上談笑風生,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城門,城門守衛拱手依禮。
“哥哥,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我們兄妹兩就此別過吧。”淩湮帶着泣音轉身離開。
淩錦寒擡眼望了望天色,哪來的天,不過無盡的黑暗,月光被烏黑的雲們遮掩起來。
突然有站崗的守衛急匆匆地來報,有個人坐在瓦頂上,似是普通老百姓,又似是飛賊盜竊什麽的。
一部分守衛前去探了探情況,淩錦寒寫完出入簿,還不見那些守衛回來,淩錦寒放下毛筆,有些擔心,遂也跟着去了。
路過了整一條街,都沒見到瓦頂上有個人,莫不是逃了,淩錦寒登上瓦頂,挨着漸露的月亮,眼角撲捉到有一抹黑影下了地面,他用輕功緊追不舍。
入了一個死胡同,四周烏漆麻黑,要發現一個人很難,可發現一個穿素衣之人,倒是顯眼得很。
依舊素衣,眉眼如畫。
淩錦寒在夜色彌漫裏依稀能分辨那人的臉龐,失聲喊道,“妃谧!妃谧…可是你?”
人影動了動,氣定神閑地走出胡同,轉身過來,手裏恍然多了一盞提燈,燭火困在燈裏,閃爍在夜裏。
“我好像見過你。”妃谧笑了笑,她的手臂上枕着一只小貓,手裏握着提燈。
淩錦寒雖納悶妃谧何出此言,不過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淩錦寒驀然覆住妃谧提燈的手背,清涼細膩,妃谧陡然抽回手,眼眸上附上一層夜裏瞅不見的赤色。
“妃谧,我…我知錯了,是我不該,人也好,狐也罷,将軍也好,庶民也罷,只要你答應,我陪你一齊浪跡江湖,陪你,護你,伴你,守你,直到你在墳前,我在墓裏。”淩錦寒緊攥握過她手的溫度感覺,一絲絲懷戀溢出心底。
妃谧啞然失笑,伸手撫上他的胸口,清晰的心跳聲,循循血流,促狹一笑,“實話說來,我從不反對人妖戀,萬劫不複又如何,可未到萬劫不複,子猶已葬,這種滋味比半生不死還難受!”手上稍微用力,攥着他胸口的衣料,聽到骨頭咯咯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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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錦寒滿頭霧水,妃谧講的話他一句都不懂。
他嚅動唇瓣,欲言又止,開口卻是,“你還是在生氣?”
妃谧勾唇笑了笑,“如果…你肯讓我咬一口,我或許會消消氣。”
淩錦寒毫不猶豫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把手伸到妃谧面前,妃谧也就不客氣,一口咬下接近脈搏的地方。
狐貍就喜歡咬人消氣?淩錦寒默想着,如果妃谧以後再生氣,多咬幾口倒是無所謂,可他感覺到妃谧似乎在大口大口吸-允着自己的血,好像在享受大餐,她是狐妖,喜歡吸血也是常事,可這畢竟是害人的,他倏忽有種預感,她不是妃谧,他自感覺妃谧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妖,只是一只單純愛鬧的小狐貍,可眼前女子的面容,不正是自己朝夕暮想的妃谧麽?
良久,月亮出頭,貓叫聲充斥整個街道,街上無幾粒人。
妃谧隐約聽到信步的腳步聲,還伴随一聲聲輕悄的叫喊,妃谧敏感之極,住了口,舔舔紅唇,淩錦寒四肢麻木,全身似被抽空了力氣,經不住這大失血的折騰,突兀倒地,倒地聲引來腳步聲的漸行漸近,妃谧眼底盡是殺意,擡手作勢要殺了呼喊的淩湮,淩湮的聲音她甚是敏感,左思右想,憤然甩下,往反方向走,不料被人襲擊。
那人收掌,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臉上稚氣未褪,“難怪那頭妖氣甚重,沒想到竟是禍世之妖!”女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淩錦寒,有些懊悔自己為何沒有早些趕來,如此方可救了那凡人的性命。
妃谧見她有仙氣圍身,凡胎肉眼看不見的熠熠生輝的龍鱗,不着痕跡地後退幾步,口中說道,“多管閑事,他是自願喂我血,你奈我何?”
“狡辯!”女子怒呵,手裏出現一把泠泠佩劍,揮舞着劃破夜空,妃谧一個接一個轉身躲過,肩上卻是被劃了一劍,掏出紅流珠,借助紅流珠之靈力,傷了女子的龍筋,自己也元氣大傷,逃離。
女子收了劍,拍拍身上的灰塵,背脊的刺痛不禁倒吸口涼氣,撫了撫脊背,走到淩錦寒身旁,月光撒在淩錦寒還有餘溫的身上,淩錦寒一直按住太陽穴,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女子單跪在他身旁,借着月色,依稀看到他的臉龐,臉頰不禁微熱,感嘆道,這凡間,竟有這般隽俊的男子。
“妃谧…妃谧…你還要不要?我…還能堅持…住…”淩錦寒失魂喃喃,雙眼微瞌,喘氣不止,“妃谧…妃谧…”
淩錦寒倏忽抓住女子纖細的手臂,全身的力氣灌注在手上,緊緊握住。
女子聽得半懂,還是摸不着頭腦,又見他有這動作,吓得不輕,從臉頰紅到耳根子,爾後盤腿,用靈力醫治他。
月光微斂,枕在雲間,疏星細數,鑲嵌夜空,乍然一閃。
淩錦寒感覺到身體逐漸沒那麽難受,逐漸松了手,還能睜眼坐起。
“你…叫什麽名字?”女子又覺得有些唐突,改口道,“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又補充一句,“我叫泷織。”
聽到陌生女子的聲音,擡眼看着對面模糊不清的臉蛋,想來自己失血過多,是她救回的。
“我姓淩,我感覺好多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聽到渾厚穩重的男聲,她有點小欣喜,還笑出了聲,淩錦寒問,“你笑什麽?”
泷織連連擺手,“沒有…”
二人陷入尴尬的氣氛,淩錦寒倒是不覺得,急切地問,“泷織姑娘,你有見過一個跟你身形差不多,明眸善睐,還在我身邊的女子麽?”
泷織搖搖頭,又想起剛才的狐妖,遂又點頭。泷織想,這位淩公子莫不是中了那狐妖的媚-術,才對狐妖念念不忘,所以被吸了血也渾然不知?極力強調道,“她是一只狐妖。”
“你怎麽知道?”淩錦寒心下一驚,變得警惕。
“呃,她剛才變回了原形,我看到的,我從小膽大,所以見到妖魔鬼怪都不怕。”泷織極力解釋,拉扯好多緣由組成一個理由。
“你是…除妖師?”淩錦寒再次确認道。
“除妖師?除妖師幹嘛的?”泷織疑惑問。
想來這般妙齡女子也不會斬妖除魔,可妃谧跟她年紀相仿,也還不是孤身混江湖?不對,差點忘了,她是只狐貍。
還是小心為上。
泷織癡癡地開口道,“我可不可以叫你淩大哥?”
“哦,可以。”淩錦寒一臉的淡漠。
泷織歡喜了好久。
淩錦寒左顧右盼,還起身四處找了找,沒發現妃谧,急忙問泷織,“她人呢!”
“什麽她人呢?”泷織無辜地問。
“妃谧,就是剛才在我身旁的女子。”淩錦寒努力掩住自己暴躁的情緒。
“她…跑了。”
“跑去哪?”
“不清楚。”
淩錦寒失望地嘆了口氣,擡眼望月,月中隐約出現妃谧的身影,一個轉身,笑靥如花,傾心剎那。
伊人不在月上,而在相思人的眼裏,甚者心頭。
淩錦寒至今的線索,就是妃谧還在皇城,可他就是不能找到,一個妖要躲開一個人,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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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淩錦寒回府,丢下細軟,用輕功躍上位于寧白小榭的盤虬卧龍的大榕樹的樹幹,橫卧假寐,手裏提着酒,大口一飲,面色酡紅,整一個醉漢。
淩湮喜笑顏開哥哥不會出遠門,也自個傷懷哥哥醉的一塌糊塗。
她無能為力。
讓她訝然,淩錦寒回府還跟着另外一個姑娘,自稱叫做泷織,是淩大哥的朋友。
淩湮有禮數地招待她,并無多說什麽話語。
淩錦寒半醉不醒,醉了呓語,醒了睡死,直到水神出現,水神斂了斂淩錦寒亂糟糟的衣襟,施法讓他清醒,淩錦寒扶着劇痛的腦袋,倒吸口涼氣,他這是喝了多久的酒。
水神皺了皺眉頭,不悅問,“你怎的狼狽成這樣。”
“呵,這就是人們所言的相思症,平生不會相思,就害相思。”淩錦寒覺得相思撩人,怨不得誰。
水神就案喝茶,把手中的折扇擱在一旁,直-入正題,“我們先去龍宮求得一樣寶物。”
“寶物?尋寶物作甚?”
水神不緊不慢解釋,“龍宮裏有一味寒冰,可驅百灼,而妃谧是被三昧真火燒傷,這三昧真火不同于凡火,能驅妖除魔,妃谧傷的很重,惟有寒冰可以救她性命。”
“好!我們即刻出發!可是,那龍宮在何處?”淩錦寒迫不及待地握劍起身。
“慢着,龍宮位于東海,我可以帶你馳雲而行,入水呼吸我可以施法,可唯一的問題是,寒冰乃是龍宮至寶,龍族的救命丹藥,怎會輕易贈與,這可要費番功夫,不過,如果他們願意贈與而,寒冰乃是三界至寒之物,掘于天山雪嶺,取之時,如果擅用靈術,靈術會被吸進去,所以,只能用雙手捧住…”水神頓了頓,有些為難,實在說不出口。
“然後呢?”
“雙手就會被廢掉!”水神一本正經。
“那又何妨。”淩錦寒不痛不癢道。
“你是一國之将,要上沙場,抵外敵,持劍握槍,若是廢了雙手,那…你還怎麽衛國。”水神不忍,不露聲色地勸告。
“那我不當這個将軍罷,如今盛世,紛亂皆平,我願做一個普通人,踏踏實實地愛着她,平平淡淡了結此生。”淩錦寒啞然失笑,一絲絲歡喜湧上心頭,悠遠的目光望着窗外初放的錦帶花,仿佛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個未來,“若我為白骨,也要把這份情放入墓裏, 百年之後,若她記得,我便欣慰,若她忘了,我也無悔。”
“你還是沒變,情沒變,話沒變。”水神在烹茶,自斟自酌,瓷杯溫熱,輕輕摩挲着。
“此話怎講?”
水神高深莫測地搖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淩錦寒望了望雙手,多看幾眼,感知一下,不知何時就廢了,起身離開。
水神叫住他,“去作甚?”
“一紙信箋送月寄思愁。”
作者有話要說: